“喂,喂喂喂,等等......青碎??”場上最懵逼的屬藍酒了,“什麽根據,什麽原因?”
皓石是藍酒的搭檔,青碎也是皓石的搭檔,不過.......藍酒並不是青碎的搭檔,兩人也並沒有太多的交流。
兩人根本就沒見過幾次面,不熟。
這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畢竟靈異偵探就是這麽回事,即使互為搭檔,也有可能不知道的底牌,也可能不知道對方的所有招數。
在現在這個情況裡頭......想要辨認一個面目全非,也不熟的人,實在是比較困難。
“如果沒有什麽異議,我來說明吧。”
說話的人......竟然是紙鏡。
其實也不是紙鏡主動想講,就剛才,李昂斯在面具之中表示自己跑了一天,又擺了一天架子,有點說累了。
無視了紙鏡發過來的問號,他繼續問紙鏡,能不能幫忙把接下來的事情說完。
紙鏡思考了一下後,決定放棄思考,答應下來。
身為社恐,紙鏡本不該有如此口才來描述一個這樣複雜的故事——就算職業是小說家也不行。
茶攤旁搖著扇子說書的,和寫書的——雖然可能有共通的地方,但本身是兩個職業。
一邊是得在臨場有添油加醋的表情,動作以及口才。而另一邊,得有足夠的想象和足夠的耐心。
不能歸結為簡單的一個講,一個想,但最大的區別,還是可以如此概括。
而紙鏡——說來也奇怪,這位不喜與人交流的宅女,以前竟然做過一段時間的主播。
直播的內容——還正是說書。
說書這東西在互聯網上比較小眾,而且紙鏡這又不做宣傳,也不搞節目效果的,當然就幾乎也沒有什麽人看。
紙鏡也不在乎。她就是看完某個作品後心血來潮,整一手直播自娛自樂。
沒人看是沒人看,不過......在那段時間紙鏡確確實實的鍛煉了一波自己的口才。
雖然後頭是寫書了,沒有時間繼續直播說書了,但講故事的口才還是留下來了,要講這麽一大段故事,紙鏡覺得自己似乎還真能行。
而另一邊的幾人,也是聽到紙鏡開口說話,才都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這頭髮大體為白,末梢發藍,還舉著一個防爆盾牌的白面具黑袍人身上。
靈異偵探們不是沒有關注紙鏡——畢竟,和怪盜DK一起悄無聲息登場,著裝還酷似魔法師,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出手的人物,怎麽去想也不是戰鬥雜魚。
也因怪盜DK這種極高實力和名聲的壓迫之下,沒有人在激烈的戰鬥中試圖繞過李昂斯直接去攻擊紙鏡,只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這位“神秘人”的身上。
畢竟一個DK已經名氣等於實力,萬一黑袍白面具是個實力大於名氣的,要承擔的風險就太大了。
“介紹一下,這位是阿白,和我一起講相聲的。”李昂斯充滿喜感的電子音從一邊傳來。
“都這時候了別攪亂氣氛了。”紙鏡略顯沉悶的電子音顯得有點嚴肅,又有點小憨。
“好~好~”李昂斯雙手張開,仿佛在迎接舞台開幕,“開始吧。”
“唔——且說......”紙鏡起了一個相當傳統的開頭。
“呃......阿白,要不以推理的形式進行吧。”李昂斯突然打斷。
這相聲一般的講法,讓紙鏡準備好的一大段詞直接斷掉。
氣氛有些凝固。
“要不......您來說好了?”
表面陰陽怪氣的講著相聲,紙鏡卻是在面具裡問了問李昂斯“現在是啥情況”。
現在這和說好的不太一樣。
“你看,凜雲小哥已經說書說了這麽久了.......我就在想,要不~用推理的形式進行吧。”李昂斯電子音變得婉轉起來。
面具裡頭的回應也來到,內容是“總闕和高四嶽那邊比我想的快了一點兒,我們不能在這裡說太久的書,得提前十分鍾”。
計劃有變,不能浪太久,只能浪一點點。
“行吧......那我就直接先說結論吧,現在的青碎已經僅剩一幅軀殼,內部的構成是‘有青碎乾員戰鬥技巧的惡靈’。”紙鏡將視線轉向林雲和墨以可,“而這個惡靈的操控者,我想凜雲和墨子已經清楚了,那就是高四嶽。”
藍酒聽到這個應答,陷入沉思。
答案已經比較明顯了。
操控惡靈的人,就是高四嶽。
而救下高四嶽的人,是林雲和墨以可。
高四嶽有向靈異研究所復仇的理由,而且,之前怪盜DK也說高四嶽想要得到“虛無之月”。
那麽,操控惡靈的人想要得到一個“A”等級的虛無之月,要做什麽已經可以簡單想象得到。
而接下來,就是分析......他要如何做。
“一個死過一次的,所控制的惡靈都不在身邊,被剝奪了所有戰鬥力的人,最快提升戰鬥力的方法,就是去尋找惡靈。”
或者......創造惡靈。
此前DK又說,雲天璃因接觸了虛無之月,產生了嚴重的精神分裂和人質情結。
夏夢殘章又是虛無之月衍生出來的。
聯系到一起,有一個可能。
“而那天,你們發現的夏夢殘章,就是一個由虛無之月這個靈異,使得天璃分裂出來了一個不屬於她自己的,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靈體.......或者說,惡靈。”
而這個惡靈——
“凜雲和墨子,你們沒有將高四嶽交付給靈異研究所,而是讓他繼續留在了學校。”紙鏡繼續陳述著,“我並不知道你們出於什麽原因,但是毫無疑問,你們這麽做引起了一個後果——高四嶽成功在學校找到了那個惡靈,並且操控它離開了雲天璃,並且將它繼續培養......”
“你說那個時候夏夢殘章就被高四嶽操控了,根據呢?”林雲似乎也同樣在思考著,向紙鏡問道。
這一切推理都建立在毫無證據支持的,單憑一己之詞的基礎上。
說是誘導,甚至說是誤導也不會有任何的過錯。
“這位......就是最好的證人。”紙鏡早就想到會有問證據的環節,但她也不慌,李昂斯這邊的證據......實在是太多了。
李昂斯怪笑一聲,隨後,變魔術一般地......拿出了一塊古龍文水晶。
墨以可瞳孔一縮,下意識地一摸自己的腰包。
然後,她發現就在這一瞬間,腰包裡頭確實少了一樣東西。
“喂,你這個仇恨拉得太滿了,我們又不是大反派。”紙鏡對於這種時停然後去拿別人東西的行為,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正常一點把人家請出來嗎?”
“習慣了。”李昂斯毫無悔改之意,而且在說著時,輕輕地敲了敲古龍文水晶,“樂時琴同學,起床了。”
伴隨著林雲無奈的眼神、墨以可充滿怨念的眼神、藍酒懵逼的眼神、雲天璃失去高光的眼神之中,隨著一下橙色的閃光後,一個女版的林雲從古龍文水晶裡頭“蹦”了出來。
藍酒的懵逼眼神愈發懵逼。
一個靈體從古龍文水晶裡頭跳出來也就算了,這個靈體長得酷似林雲是怎麽回事?
“才幾點啊,吵什麽吵.......”樂時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半靈體一般來說是在古龍文水晶裡‘充電’來著,唔,潛意識裡面也有‘睡覺’的概念嗎。”李昂斯邊拿出剛才遞給林雲那個話筒遞給樂時琴,邊自言自語。
“是啊是啊,是要這樣的......誒?”伸完懶腰的樂時琴才發現情況不太對,看著李昂斯,有點一臉懵逼的問道,“你誰啊?”
李昂斯一彎腰,作了一禮,然後文縐縐的說道:“我是DK,今天來幫你們解決問題來的。”
“呃......啥問題?”被叫出來的樂時琴顯然沒有搞清楚情況。
“首先做個自我介紹......然後。”
隨著兩聲槍響,李昂斯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側空翻動作。輕松躲過墨以可和林雲同時的又兩次冷槍後,把手中的話筒遞給了樂時琴,隨後面具上顯示了一個(# ̄~ ̄#)的表情,對那開槍的兩人說道:“我真的不想對你們動手,所以可以不要這麽緊張嗎。”
“樂時琴!不要碰那個......”林雲開槍的同時,也是大喊出聲。
不過已經太晚了。
“.......啊咧?我叫樂時琴,本來的名字叫做秦樂時,是雲天璃的同桌。”
樂時琴不假思索的就接過了話筒,並且開始巴拉巴拉說了起來。
這下可不止是藍酒呆住,就連雲天璃也呆住了。
秦樂時,雲天璃的同桌,也是平時時常都有交流的好夥伴。
畫室就在學校音樂樓的四層,上一層就是學校的鋼琴社團。雲天璃在畫室畫畫時,總能隱隱約約聽到常常在樓上秦樂時和其他同學彈鋼琴的聲響。
有的人喜歡,也有的人不喜歡,不過雲天璃是挺喜歡的。
“林雲說啊,原本我是因為某個靈異,死掉之後變成了半靈體的模樣,繼續寄存在他的精神之內......不過事實不是這樣的。”樂時琴逐漸帶上了一些憂鬱的表情,“夏夢殘章,我知道。那個夏夢殘章誘導我去殺人,最後誘導我去自殺——最後,我還是沒有死,至少,我以這樣的形式活了下來。”
“秦樂時........不可能。”雲天璃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她扶著樓道旁邊的牆壁,勉強站立著,“那,林雲和墨以可發現的那個殘魂,又是誰?”
“那不是我。”樂時琴的表情似乎是在懺悔,又好像有些迷茫,“我是樂時琴,也是秦樂時,但我......”
“不用害怕,你並沒有錯,請繼續說,這是為了真相。”李昂斯做了一個“請繼續”的手勢,隨後,又意味深長的用那純黑的面具朝向了林雲和墨以可。
林雲和墨以可已經放棄了進一步阻止怪盜DK的舉止——因為就在剛才,林雲也發現自己用符紙封鎖的口袋裡頭少了一樣東西。
那是他和高四嶽交易的內容,是一定程度上絕對不能讓除了墨以可之外的人得到的東西。
而封鎖這東西的措施,在他原本的認知之中,或許要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
但,DK就這樣毫不講理,輕易的將它盜走了。
“我知道,但,我還是一個殘害了不少人的......”樂時琴頓了一頓,表情露出掙扎的情緒後,還是往下說了出來,“對,或許就是叫做夏夢殘章的東西。”
場中頓時一片寂靜,連風聲也聽不見。
或思考,或逃避,或推理,或旁觀......
但真相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你......不要。”
雲天璃已經處於無法判斷的邊緣,有些崩潰的邊緣。
“把那個話筒放下,那個話筒!一定是,有什麽問題,對吧?”
殺死自己兩次搭檔同伴的,是自己的同桌,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
樂時琴很顯然懵逼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我只是在說真話,呃,好像這個話筒的給我的感覺,它作用就是‘說真話’?”
“可,林雲.......墨姐......為什麽?”雲天璃陷入了迷茫,“並且,那個你們發現的殘魂,又是什麽人呢?”
這不是質問,只是一個悲傷的少女想從現在也很照顧自己的同伴那裡,得到那兩人沒有告訴她的答案。
可世界上所有的問題並不是都適合得到解答。
而這個問題,林雲和墨以可也並不好回答。
“那個殘魂是秦樂時的父親。”紙鏡看向樂時琴,“而他,是‘夏夢殘章’殺死的。”
“不,那是我......”樂時琴一手扶著腦袋,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阿白,拿掉話筒嗎?”李昂斯插了句嘴,打斷了樂時琴,他雙手抱胸,仍舊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阿黑,拿掉話筒吧。”紙鏡心情雖然沒什麽波動,但意識之中還是有些看不下去。
“有時候,真相總是殘酷。”李昂斯聳聳肩,從樂時琴的手中拿走了話筒,“請說吧,阿白,只有說出整件事情是如何,他們才能理解。”
“現在也已經很明顯了,只是他們並不相信。”紙鏡繼續說道,“無論如何,夏夢殘章,殘害了數位靈異偵探的惡靈,並沒有完全被消滅。而它的本質,一是殘暴混亂的惡靈夏夢殘章,二......是為其主體的樂時琴。”
“凜雲和墨子查明了‘此惡靈尚有秦樂時的記憶和意識’這一現象後,為了馴化祛除那狂暴的部分,隻留下有夏夢殘章和秦樂時記憶那部分的靈體,請求了高四嶽的幫助。於是......在高四嶽的‘幫助’下,他們鎖定了‘夏夢殘章’目前附身的對象,並且制定了‘送往校內捕捉’的作戰計劃。”
“但過程並不太順利——乾員零零八沒有同計劃一同前來,夏夢殘章已經附身在了天璃身上,琉璃乾員也因此差點身亡。”
“而實際上,‘夏夢殘章’即是高四嶽一手促成。他以天璃接觸過的虛無之月造成的‘他人格’為引子,將這一靈異引入了其同桌秦樂時的筆記本。”
“之後,高四嶽為將這一靈異培養強大,先殺害了秦樂時的父親。但不料——在這一過程之中,靈異失控,將才剛‘復活’,力量尚且不足的高四嶽打暈在了畫室。”
“隨後,那個被夏夢殘章殺死的殘魂指引察覺到異常,前來調查的凜雲和墨子來到了畫室。並且說出靈異研究所的真實情況,引得凜雲和墨子動了惻隱之心,包庇了目前沒有理由,就要再殺一次的高四嶽,並且在後續達成合作......那就是找到這場凶殺的凶手。”
“殊不知,這是高四嶽賊喊捉賊。”
“夏夢殘章的組成有一部分是秦樂時,並且也有一部分天璃的靈體。靈體總會想找到符合自己的肉身,因此,每一次的附身,都會靠近天璃附近的人。一個想要阻止和保護,一個想要殘害和消滅。”
“但是。”
紙鏡說到這裡,看向了樂時琴。
“你當時可能不太明白,也許到我說之前你也不太明白,但你現在也知道了吧。”
“為什麽每一次,你想要阻止夏夢殘章時,都只能看著它動手,而只能在看不見事情的全黑深處無能為力。”
樂時琴扶著腦袋,表情呆呆的喃喃著:“是,那是......”
“在那個時候,高四嶽就已經控制了夏夢殘章,並且,著手展開了自己的復仇。”
黑袍白面具沉悶的電子音,在說明毋庸置疑的事實。
“他操控夏夢殘章,先殘害了秦樂時的父母,然後,附身了前來調查的青碎。”
藍酒聽到這裡豁然開朗。
為何皓石的房間被清理得這麽乾淨,為什麽皓石會被這麽輕易的解決。
現場被處理得太乾淨,熟人作案是最基本的推測,只不過,沒有想到“後趕到現場並且失蹤”的青碎不是受害者,而是“凶手”。
“青碎是皓石信任的人,而有夏夢殘章的高四嶽,無疑是操控夏夢殘章得到了青碎的記憶。”
“皓石作為靈異偵探,是最強大的那一類了,但凡事被掌握到了弱點之後,就是一擊即潰。對青碎沒有任何防備的皓石被夏夢殘章的青碎襲擊,迅速的迷失在了由高四嶽組成的‘幻境’之中,最後,迷失在夏夢殘章的幻境之中。”
“所以說,夏夢殘章還有一個用處,是製造惡靈?”墨以可推了推眼鏡,看向了紙鏡。
這種毫無前置的推理,直接說結論,是墨以可的習慣。
這稍微打斷了一下紙鏡的思路,一時間不知如何接這無頭無尾的話。
不過一旁的李昂斯反應過來,接上了話。
“沒錯,而最好的‘原材料’,正是你們這些靈體經過訓練強化的‘靈異偵探’。”
他一指那個被藍酒撂倒的“小醜”。
“而最後的心頭病,是你們。你們知道高四嶽,想幫他。而高四嶽卻一直視你們為心腹大患,他想你們死。
“他先用夏夢殘章,差點殺死了凜雲和天璃,如果不是你們調查仔細,或許墨子也會身陷囹圄。”
“但他......沒有成功。”樂時琴說道,“林雲成功將夏夢殘章殘暴的部分消磨。”
“對,所以接下來,他偽稱靈異研究所發現了他的存在,想要你們配合,演一出戲。”
“......那是一個陷阱。”林雲眉頭緊蹙,“而‘三十一層’......”
仔細思考之後,他幾乎也明白了事情的全部。
“全滅了。高四嶽用惡靈清理了毫無預料的龍國警署靈異研究所鯤鵬市分所所有研究人員後,設下了重伏。”李昂斯繼續說著,從懷裡摸出了兩份自己從龍國警署高層那邊找到,簽署的報告,丟給了林雲和墨以可,“你看,那個B級的惡靈只是一個幌子。研究所裡面的惡靈數量遠不是你們能夠對付的。”
林雲和墨以可接過那兩份報告,看完之後,墨以可輕輕地拉下了一些獵鹿帽的帽子,林雲則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們親手解放了一個惡魔。
而這個他們親手放走的惡魔,表面和善,像個無害的老爺爺。
這個惡魔,殺死了他們同學的父母,殺死了他們的同伴,差點還殺死了他們自己。
而他們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還產生了——不能再次相見,這樣感傷的情感。
何等荒誕滑稽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