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欲漸落下，帶著風，吹著紅彤彤的雲彩跑。15號公交站台前，漠然靜靜的等待著公交。

　　漠然還是知道論壇上的事的。二中的論壇仿佛是二中學生們苦中作樂的一個聖地，因為它也繼承了二中“無規則”的規則，學生會隻維持運行和維護，還有特別明顯的違規行為，比如在網站上面掛**鏈接，曾經有一個狠人實名製嘗試，然後學校就讓他在晨會上面出名了一把。

　　而梁傑所說的就是學生論壇的【人文板塊】上的女神評選活動，漠然記得剛進入學校那會這件事情還挺火熱的，不過後來幾個排名上的女生一起踢開了發起者的班級門，那人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麽多這樣漂亮的女孩，腿立馬就軟了，於是排比中斷，後來有人說發起者出家了，有人說發起者斷子絕孫了，但是就沒有人說發起者抱得美人歸。

　　“怎麽樣怎麽樣?”

　　梁傑就像是邀功的小兵，獻出最好禮物的倉鼠，一臉期待的看著漠然，就想聽從漠然嘴裡冒出一個“好”字，然而漠然並不對他的期待而發起善心，只是從他嘴裡淡淡的說出一個“不了”，混雜著稍稍涼快的晚風吹到梁傑耳朵裡。

　　“啊?”

　　“我的會長可是一個美女！膚白貌美大長腿哇......”

　　漠然的耳邊又響起他喋喋不休的話，聲音的頻繁程度和夏天的蟬鳴有的一拚，這讓漠然有些疲倦，他看著遠方的公路，油柏路上掉落了一些枯黃的樹葉，在夕陽下被風吹起又落下，15路公交車晚點了，現在已經是17:41，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公路始終沒有一輛藍色的破舊公交，只能看到越來越細的公路，延長，變小，直到消失在視野盡頭。

　　“歪歪，有沒有聽我說話呐.....她性格還好......”

　　就在漠然考慮自己是不是晚點了，15路公交車已經出發了時，兩人身後響起了一陣汽車壓過馬路的聲音，漠然下意識的看過去，二中有專車接送的人自然不在乎什麽時候走，但漠然看著那深黑色的汽車停在自己面前，然後車窗緩緩下降，顯露出後排的一個黃發少年。

　　他臉上掛著笑容，探出頭的黃發被風吹的輕輕晃動，五官立體鼻梁高，很是自來熟:“等車?”

　　他也穿著黑色外套，金色盾牌在胸前，漠然有些眼熟，記得他是高三的，有見過的感覺。

　　“嗯，晚點了”

　　“不是晚點，今天已經沒車了....”

　　“喔，喔，喔！這不是學生會的扉雨同學嗎嘛！怎麽出現在這裡了.....”

　　“來搶人?”

　　兩人正在交談，梁傑忽然從中間冒出來打斷，一頭短黑的碎發插在二人之間，眼睛看著扉雨，頭慢慢靠近扉雨探出車窗的頭，“嗯?怎麽染了一個黃毛?.......你別動，讓我摸摸”

　　.......

　　扉雨頭向後仰，試圖逃離梁傑的手。看起來也是認識梁傑的，“額.......”他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梁傑，克制........”

　　“嘶！”

　　忽然，他僵硬的笑容變得痛苦，看著梁傑的手瞪大了眼睛，只看見梁傑的大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上面一根金黃色的....毛發.......

　　毛發在窗外被晚風吹的微微晃動，像是想從梁傑手裡掙脫。

　　.....

　　空氣忽然安靜了，壯碩的駕駛室的司機額頭的青筋都跳了一下，後排的扉雨瞪著眼睛看梁傑。

　　“看見了吧......”梁傑悄悄咪咪的走到漠然旁邊，聲音刻意壓製但是還是清晰的說:“這樣都維持自己的面子，城府極深。學生會是權貴把控，全是這樣一群笑面虎，能笑著吃人肉還不吐骨頭的主......兄弟你可是要想清楚。”

　　梁傑裝模作樣的撇了一眼扉雨，然後飛速在漠然耳邊:“畢竟我們會長是一個長腿大美人，而學生會不過是一個大*帥哥，兄弟你一定能做好選擇。”

　　然後看向扉雨:“想罵就罵，別憋著”

　　他咧嘴笑著，在粉紅色的夕陽之下，笑得很陽光。

　　“梁！傑！”

　　憤怒的聲音驚起了樹梢上的一群鳥兒，撲著翅膀飛向遠方。

　　........

　　...

　　“翁.....”

　　汽車尾氣與發動機啟動的聲音一同響起，在紅色的車尾燈亮起後開向越來越細長的路，沿途碾過油柏路上的落葉，綠黃交雜盤旋到半空然後飛走，馬路上隻留下了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孩，他的臉稍顯稚嫩，在十五號公交站台下面雙手抱著黑色的二中校服，

　　表情忽然悲傷:“明明是我先來的......”

　　犯病的梁傑沒有持續多久，可能是吧自己惡心到了，然後一隻手勾著衣服，一隻手摸著下巴:“啊，也沒有很冷淡嘛，不至於到了不能接觸的地步”

　　“只是稍微情緒冷淡了嘛，還好還好，又不是純粹的那種冷漠......”

　　“有情緒就好辦.....”

　　說著，他一隻手將二中黑色校服甩在右肩，然後雙手插兜，搖頭晃腦的走向遠方，巨大的落日已經隱入大地，只剩下一絲絲殘紅掛在天空，他在清冷的落日下順著公路走，嘴裡說著:

　　“情緒是個好東西，

　　它讓人上癮，

　　讓人高興，

　　讓人悲傷，

　　讓人憤怒，

　　讓人死亡”

　　“所以，無愛者為王”

　　......

　　...

　　遠去的車內。

　　車窗外面不斷閃過後退的樹木，順著油柏路走，不斷駛離郊區。漠然從暗色車窗看到自己的臉龐，冷清的表情始終如一。車內放著輕輕的純音樂，扉雨手指輕輕點在自己的腿上，跟著節奏拍打。

　　一點，一點，一點......

　　骨感的手指配合律動就像在跳舞。

　　“你說，二中有多少人沉溺在表現自我上面?”

　　過了許久，他像是忘了之前的那件事一樣開口，對一旁的漠然問:“矛盾，情緒，爭執，表現自我，在日常的瑣碎裡捕魚，變得愈發極端。”

　　這些都是環境所至，漠然當然知道些事情，但是他也沒有仔細關注過，人很多，發現了二中潛規則之後大部分人會開始表現自我，而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漠然沒有回答，他似乎也沒有想要從漠然這裡得到答案，只是繼續道:“學生會作為校園官方組織，擁有權限很多，我們可以一起吃掉那些標注上自己該“如何被炒出一到美味的食物”的家夥，如何?”

　　他像是在邀請，但是氣氛卻很隨意。

　　“不了”

　　漠然還是那副樣子回答，回答的並不驚訝，因為他早就知道學生會的目的。

　　“真令人遺憾”

　　他歎了一口氣，好像確實感到遺憾:“我們學生會還是廣納賢才的，不少普通家庭學子也是學生會成員.....”他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學生會構成，像是在解釋之前梁傑的話，但是看著漠然好像不太感興趣，於是主動結束這個話題。

　　說起了讓漠然上車的理由。

　　“好，那我們來換一個話題”

　　“一個你比較關心的話題”

　　他從衣兜裡拿出手機，點亮屏幕，在手機上輸入密碼，進入二中的官方校內論壇。

　　加載的很快。

　　一個巨大的黑白色視覺錯位圖形出現在正中心端立，而周圍有七八個版塊，都是需要自己關注的分類。

　　他打開收藏，翻找起一條信息。

　　手指不斷滑動，點開，不過多時，就翻出了一條動態，一條關乎漠然的動態，一條讓漠然上車的動態。

　　(已注銷)發布的，雨夜監控。

　　漠然看著這個熟悉的頁面和用戶，以及下面漲到了五百余條的評論，將眼睛移開，看向扉雨。

　　“我記得學生會是對論壇有權限的，管控日常以及問題維護，那麽你們應該有關於ip地址的查詢方法，還有注冊人信息。”

　　“是的，沒錯”他好似也很苦惱，揉了揉太陽穴，“學生會擁有校網權限，能夠調查ip和身份信息，因為所有學生都只能有一個帳號，哪怕是注銷也能查到相關信息”

　　他毫不避諱的談論學生會的特權， 臉上卻沒有一點自豪的表情，只見他表情慢慢變得略有深意了起來，勾起一抹笑容。

　　“但是，我們查不到。”

　　“你的視屏的發布者令人琢磨不透，它的帳號注冊信息一乾二淨，一點都沒有留下。”

　　“一片空白，身份信息，ip地址，還有所有的交叉驗證都沒有。”

　　.....

　　他看著漠然，推測戛然而止，換了一個說法。

　　“我們都知道”

　　扉雨頭往後仰，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之上:“二中有一種特別的競爭制度，它需要依靠表現來爭取評分，暴力也好，出彩也好，都需要表現來展現自我，人們似乎接受了“只要有表現，就能爭取評分”的想法，卻並沒有懷疑。那麽只有一個事實能夠讓那麽多屆的學生都接受這個設定”

　　“評分的提升與自我表現是直觀掛鉤的，二中有一套複雜卻細致的評分標準，而視屏的發布者.....”

　　“不是你，”

　　他手指漠然

　　“不是學生會，”

　　又指了指自己，

　　然後笑著指了指後方，他們來時的那條道路。此時車輛已經行駛至蘭城地段，暗色的車窗外是各色的光汙染，燈光透過車窗壓抑的照在了二人臉上，給扉雨的眼睛附上了一層興奮的紅色。

　　他笑著，像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玩具，

　　“因為你的事情，讓學校感到了棘手，表現力與影響力掛鉤，所以他們把視頻放在了官網之上”

　　“視屏的發布者，是校內的評分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