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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那地方離市鎮雖近,卻很是安靜,平日裡也不曾有人來。董如雪便一邊養傷練功一邊出去暗自探訪,但接連幾日,去了幾處地方,都是一無所獲。董如雪不知於謙那邊是否有新的消息,又不好讓張媽去探聽,隻得自己暗生悶氣。
張媽見董如雪又是歎氣,又是坐立不安,已知她心意,便道:“姑娘既然焦慮不安,何妨讓於相公幫你。聽石掌櫃說他那裡最近人員頻繁往來,興許會有好消息。”
“他跟誰往來,關我什麽事?”
張媽歎了一口氣,輕聲道:“姑娘,女孩子不能太任性,也不能由著性子發脾氣,不然,再好的事都會變糟。”
董如雪不悅道:“我自己跟自己生氣,又沒惹到誰,我的事你別管了。”
張媽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委屈,何必讓自己獨自承受。”
“我願意!”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於謙的聲音,“願意什麽?你們這算什麽事!”就見於謙走進院來。
張媽忙迎過去道:“喲,於相公過來了?”
“哼,我這人臉皮厚,上杆子做好事,還被人不待見。”
“我又沒求你。”董如雪沉著臉。
於謙走到董如雪身邊,朗聲道:“董姑娘,你說這樣的話,有道理嗎?”
董如雪別過臉不吭聲。
於謙大聲道:“董姑娘,你也是出生大家的人,是這樣對待正義和恩情的嗎?不要說我搭救過你,就憑我費盡心思搭救你爹爹,就憑你我同為杭州府同鄉之故,你也不該如此待我!”
董如雪滿臉通紅,低聲道:“我怎麽待你了?”
於謙“哼”了一聲,“虧你還說這樣的話,你受傷了,我百般照顧你,你一直不冷不熱。你有冤情,我不辭凶險去為你鳴冤,你不聞不問。我日夜為你擔心,你竟然還不辭而別,你這哪裡還有半分詩書禮儀,哪裡還有半點的忠誠義氣。”
董如雪本來覺得自己一肚子委屈,現在又被他說得一無是處,不禁又羞又氣,紅著臉,噙著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媽見董如雪低頭落淚,頓覺心疼,過去撫住董如雪的肩,轉頭對於謙道:“你說夠了嗎!人家沒有求著你做事,這不是女兒家最起碼的尊嚴嗎?人家受傷,沒有說一個痛字,你一個大男人,整天早出晚歸,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心,還胡亂指責。人家負有冤情,怕連累你,願意獨自去承擔,人家憑自己本事去申冤,你沒有半分敬重之心,還反來奚落,這算什麽讀書人的禮義,算什麽大丈夫行為。”
於謙聽得目瞪口呆。
董如雪聽了張媽之言,愈覺得委屈無助,不禁靠在張媽懷裡,嚶嚶哭泣。張媽看得心疼,輕輕撫著董如雪的頭,低聲安慰道:“董姑娘,沒事,誰敢欺負你,我張媽就不饒他!”
於謙細想張媽所言有理,又見董如雪輕輕抽泣,也覺心疼,便走過去,對董如雪道:“董姑娘,你別難過了,方才是我不對,我不是怪你,是擔心你,著急了才口不擇言。”
董如雪低頭不語。
張媽道:“唉,你們這樣的讀書人,將來還要去作官,讓老百姓承冤受屈算什麽官!你們這樣的男人,讓如花似玉的姑娘蒙受委屈,算什麽男人!”
董如雪停止抽泣,低聲道:“張媽,不怪他,這是我自己的事。”
“怎麽不怪他,這麽好的姑娘,誰不當個寶一樣待你,誰會像他這樣無情無義?要是我有兒子,
能遇到你這樣的姑娘,我就是一輩子伺候你,我也願意。” 董如雪紅著臉不說話。
於謙道:“張媽,我知道董姑娘是個好姑娘,正義大氣,勇敢孝順,值得人敬重。她爹爹也是正直無私,蒙受了冤屈,所以我才不遺余力,奮力營救。”
董如雪突然抬頭問道:“我爹爹怎樣了?”
於謙見董如雪淚花盈盈,楚楚動人,令人心疼,不禁道:“姑娘放心,我就是粉身碎骨,我也要為你救出你爹爹。”
董如雪低頭垂淚道:“謝謝公子,隻願我爹爹無恙。 ”
於謙道:“姑娘不用擔心,你爹爹的案子馬上就要了結了,你們很快就能相見。”
“真的嗎?”董如雪睜著淚眼,吃驚地看著於謙。
於謙看董如雪淚眼無助地看著自己,又道:“不只是你爹爹,其他蒙冤的忠良都會得到昭雪。只要我於謙在官場一日,就絕不會容一件冤情在我手裡!”
董如雪看於謙表情堅定,想著那些無辜忠良,不禁心中感動,萬千話語,卻無處可訴。
“你就安心養傷吧,今天找到你我就放心了,我現在就去找楊公,過些日子一定讓你見到你爹爹。”於謙向兩人一抱拳,轉身就走了。
董如雪呆呆地看著於謙的背影,竟覺如夢中一般。
張媽撫著董如雪的肩頭,笑道:“怎麽樣?我就說於相公有本事,是好人。”
董如雪回過神來,擦掉臉上的淚花,默然不語。
張媽又道:“他將來一定是達官貴人,絕對值得姑娘托付。”
按董如雪以往的性格,早就給張媽懟過去了,今天竟覺張媽像自己親人一般,覺得於謙也是那麽令人欽佩和心悅,這世界似乎再沒有值得動怒的人和事了,不禁嬌羞道:“張媽你亂說什麽呀?人家只是好心幫忙。”
“喲!他憑什麽幫你?還不是喜歡你,你放心,我絕不會看走眼的,人家都說了,擔心你,為了救你爹爹願意粉身碎骨,你還不明白嗎?你就等著吧,看你長得這麽惹人愛,誰不喜歡?將來一定是富貴夫人。”
董如雪一下紅了臉,隻覺心被融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