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在輸液室裡各種哭鬧和異響我早見慣不怪,兩耳不聞身邊事,一心隻讀手中書,那些祖國花朵們扯開嗓子的哭喊,音量爆棚也無法讓我從手中的書上分離,我在文字的世界裡慢慢獨自療傷。
可小男孩貝貝的登場還是驚詫了我,隨著貝貝閃亮登場的還有一長串人物,貝貝可愛的小臉蛋潮紅,被穿著鵝黃色阿瑪尼女士風衣的嬌美母親緊緊摟在懷中,緊隨其後的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姑姑叔叔以及七大姑八大姨什麽的,還有三個帥哥據說是貝貝家裡的駕駛員。
緩過神來的護士們,趕緊毫不客氣地下著逐客令,兩個陪護就夠了,其他人統統都得出去。
經過緊急協商,最終貝貝氣度不凡的爺爺和外婆作為貝貝的第二第三陪護準許留在輸液室。從旁人的口中得知,貝貝出生剛滿11個月,發熱3天不退,就貝貝的醫療方案,家裡人意見分歧大,互不相讓,貝貝已換了3家醫院,最後還是貝貝爺爺出面請了醫院81歲的老專家會診。生薑當然是老的辣,老專家一錘定音,孩子就是個普通感冒,不要再瞎折騰,疑神疑鬼,轉院來轉院去的,就在門診掛幾天水準好。
貝貝家五代單傳,家族是做房產開發和連鎖酒店生意的,屬於這個城市的大富大貴階層。真是富人的世界你永遠都不會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活法,有誰的小小感冒會驚動一群億萬富豪的?
我隻記得在輸液室有一個叫貝貝的小寶寶感冒了。
再一次被從書中打攪,是輸液室東南角一個年輕媽媽的失聲,年輕媽媽獨自帶著5歲的兒子已經在輸液室輸了兩天的水,臉上掛著憂傷和疲憊不堪。年輕媽媽感到自己失態後趕緊放低了聲音,可說著說著淚水就如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懷裡的兒子伸出胖乎乎小手不知所措地抹著媽媽臉上的淚水。
只聽見年輕的媽媽在手機裡不斷地與誰爭論著,你就知道你的兒子,你什麽時候想起過我?心裡又什麽時候有過我?
總算明白,年輕媽媽失態是因為自己的母親。年輕媽媽掛完了手機,對鄰座女伴憤憤說著自己母親的偏心,什麽都隻想著自己的兒子,娘家的老房子拆遷了,分了兩套房子,我做女兒的一個角子也沒看見,天下哪裡有這樣偏心的父母,我又要上班又要帶兒子,忙得陀螺樣轉,她還指派我開車幫她去幼兒園帶孫子……
半小時後,一個50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匆匆走進了輸液室,走到剛才失態的年輕媽媽面前,有些愧疚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昊昊在輸液,你從來不給我打電話。
年輕媽媽摟著兒子一言不發,看也不看自己的母親一眼,懷中的兒子怯怯的喊了一聲“外婆”。
中年婦女彎腰摸了一下外孫的小臉蛋,笑著說,昊昊是男子漢,一定要好好聽媽媽的話,外婆馬上要去幼兒園接你弟弟,不能陪你一起吊水,真是對不起。說完從包裡掏出一疊錢放在外孫懷裡,又風一樣匆匆風樣刮出輸液室門外。
年輕的媽媽始終沒有原諒自己的母親,木然地不看兒子手中的那一疊錢,也不看母親有些衰老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