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阿芙拉遠遠地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臨時營地,絲毫沒有喜悅的情緒。
她在內心默默歎了口氣,藍寶石般的眸子裡流露出澹澹的哀傷。
全完了。
誰又能阻擋這個怪物呐?
“呼~~”
一陣狂風呼嘯,卻見一道青色的影子從天而降,落在了楊旭的肩頭。
來者正是青鸞。
“王~~”
青鸞早就得知了楊旭要來的消息,並沒有感到驚訝,語氣非常的平靜。
楊旭從臨時營地收回目光,落在青鸞身上,溫柔道:“辛苦了,最近情況如何?”
若非因為青鸞任務太緊,昨天的血脈晉升必然是少不了青鸞。
楊旭還是頗為期待青鸞血脈晉升後會有什麽驚人的變化。
“一切正常,不過攝心怪的動作越來越頻繁,非常躁動,應該是這裡有人受到了攝心怪的蠱惑。”
青鸞語氣平靜地訴說著自己的發現。
“哦,可知是誰?”
楊旭雙眉微挑,深邃的雙眸閃過一道刺眼的雷光。
攝心怪是蠻荒最常見的怪物之一,也是楊旭最討厭的怪物。這種怪物可以窺探人心,變化成他人內心最脆弱,最渴望的一面。
早年楊旭初來蠻荒,能力不足,手下無人,只能苦苦掙扎求生。
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他險些中了攝心怪的招數,差點身死。
這個仇,楊旭永遠不會忘記。
從那以後他就暗暗發誓。
以後只要遇到攝心怪,一個不留!
這項政策也是旭國的基本國策,永不動搖!
青鸞道:“不知,攝心怪派出了四個誘餌,我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麽。”
說到這裡,她似是感覺這個回答並不能讓人滿意,補充道:“他們都有上當的跡象,可能不止一個人中了攝心怪的圈套。”
楊旭微微頷首,眼瞼微垂,雷霆乍現。
攝心怪專攻人心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不知道攝心怪的能力與詭異,確實很難防備。
有人上當,倒也不是他們的原因。
楊旭冷酷道:“無礙,我會處理。”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事情。”
青鸞略微思量,稟報道:“不知為何,這裡的情況最近很混亂。他們之間經常發生衝突,比以前更頻繁了。”
阿芙拉本來不想說話,聽到這裡忍不住黛眉緊蹙。
她歎了口氣。
這個問題,她倒是知道一些。
食物和飲水的短缺。
長時間被困荒島的焦慮與恐懼。
因為除了打架鬥毆,這些人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發泄恐懼了。
難道指望他們去狩獵凶獸,呵呵。
隨著時間流逝,大家的情緒越來越暴躁。甚至不需要肢體接觸,只需要一個眼神感覺不合適就能打起來。
你瞅啥啊。
然後就是熱火朝天地戰鬥。
阿芙拉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臨時營地的困境。
青鸞歪著腦袋,疑惑道:“所以他們把恐懼與煩躁發泄在同伴身上,而不是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
她無法理解這些人的做法。
這樣除了增加恐懼,混亂,損傷自己的力量,還有什麽用處?
阿芙拉滿臉苦澀。
更有意義的事情,但誰願意去冒險呢?
楊旭沉默不語。
他倒是能夠理解這些人的恐懼與煩躁。
五年前他也經歷過同樣的事情,比遇難者的處境更艱難,更可怕。因為他是孤身一人來到這裡,沒有其他同伴。
楊旭並未向青鸞解釋這些,平澹的命令道。
“去吧。”
“注意周圍的情況。”
“喏。”
青鸞應了一聲,展翅而去,速度之快宛若閃電。
“王~~”
青鸞走後,貝瑤從海中探出頭來。
她趴在木筏邊緣,仰望楊旭帥氣的容顏,等待他的命令。
楊旭命令道:“你們先回去,有事情青鸞會聯系你們。”
眼下已經接近遇難者的營地,讓交人繼續跟隨明顯不合適,若是被人發現就麻煩了。大軍未到,楊旭還有一些問題需要答桉,暫時不是和他們刀兵相向的時候。
讓貝瑤回去,自然不是回西海哨所,而是附近的臨時軍營。
青鸞監視遇難者營地並不是孤身行動,手下還有三十位青鳥族人,十位交人在附近等待命令。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平時不會出現,只會在青鸞離開後才會悄悄觀察營地的情況,確保不會有非常惡劣的突發狀況出現。
貝瑤離去後,楊旭拿起木筏上的船槳,向著海邊而去。
沒有了交人族的幫忙,想要在洶湧的海面操縱一隻木筏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直到大半個小時後,楊旭才帶著阿芙拉艱難地靠近海岸。
這裡是臨時營地的邊緣,已經很少有人活動。
“啊啊啊~~”
靠近海岸後,阿芙拉哪怕是滿懷心事,還是忍不住露出了興奮之色。
她雙手在嘴邊做喇叭狀,對著臨時營地高聲呐喊:“本姑娘回來了。”
然而,並沒有人理會她。
這讓阿芙拉喜悅的心情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她撓了撓腦袋,望著空空蕩蕩的海岸,疑惑道。
“奇怪~~”
“雖然我們現在的位置稍微偏一些,但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不會是出了什麽事情吧?”
楊旭沒有回話,提著長槍,大步向臨時營地的方向走去。
若是有事,青鸞早就告訴他了。
所以即便有事,應該也不是遇到了危險。
向前三百多米,轉過一個拐角,終於看到了第一個人類建築。
一座簡單的帳篷。
三角形,兩側以樹枝當做支架,一頭捆綁在一根橫著的樹乾上,然後埋入沙子裡,以此為地基與牆壁。屋頂的中間架上一根橫梁作為房屋的整體支柱,並在屋頂,或者說牆壁兩側捆上野草,並蓋上巨大的熱帶樹葉遮風擋雨。
帳篷前沒有人。
目光向著遠處眺望,依稀能看到海灘上,密林邊緣,一座座簡陋的帳篷和木屋。
大部分的帳篷和木屋前都沒有人。
只有極少數人坐在木屋前,失神地眺望著大海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甚至連楊旭和阿芙拉的到來都沒有引起他們的關注。
阿芙拉也來到了楊旭身旁。
她看著麻木的遇難者,微微搖頭道:“雖然我們來到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但除了大家原來的朋友和熟人,真正認識的人很少。”
“算了,別管他們了,我們快去找我朋友。”
阿芙拉懶得理會那些人,宛若歡快的百靈鳥般在前方帶路,向著遠方一處巨大的礁石跑去。
“阿芙拉~~~”
尚未來到礁石,一道悅耳的女聲忽然傳入耳中。
聲音溫婉動聽,如潺潺溪水輕緩的流過。
雖然言語中滿是驚喜,但卻依舊給人不徐不疾的平靜之感。
只聽聲音,就讓人不由浮現出溫婉如江南少女那般優雅溫婉的美人。
楊旭循聲望去。
海岸邊,一位典雅的少女坐在礁石上。
中西混血的漂亮臉蛋既有西方的立體感,又有東方的溫婉。
她有著一雙藍色的眸子,如這碧波大海,深邃而又美麗。
少女震驚地望著阿芙拉,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格外有趣。
“啊啊啊啊~~~”
阿芙拉更是好似被人拋棄的可憐寵物看到了主人,發出並不是那麽美妙的歡呼聲衝了過來。
“嗚嗚嗚,雨綺~~~”
阿芙拉邊跑邊流淚,聲音哽咽。
想到這幾日的經歷,想到未來黑暗悲慘的命運,阿芙拉更難受了。
“哇~~~”
她一把抱住唐雨綺,情到深處,嚎啕大哭。
唐雨綺有些懵逼,但更多的還是歡喜。
聽著阿芙拉淒慘的哭聲,她的心都要融化了,滿是憐惜之情。
雖然她不知道阿芙拉經歷了什麽事情,但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阿芙拉這些日子的處境有多悲慘。
不然怎麽會哭得那麽淒慘?
“好了,好了,回來就好。”
唐雨綺一手撫摸著阿芙拉平坦的後背,一手輕柔地撫摸著她天然的白色秀發,細心安慰。
與此同時,唐雨綺也注意到了楊旭。
很奇怪的一個人。
那是.......
槍?
唐雨綺的目光落在楊旭手上的黑色長槍上,眼中閃過一縷疑惑。
還有人帶著這東西上遊輪嗎?
阿芙拉大哭一陣,情緒漸漸穩定。
她從唐雨綺懷中起身,疑惑地打量著周圍冷清的環境,不解道:“怎麽回事,其他人都去哪裡了?”
剛剛是營地邊緣,人少一些她還能理解。
但這裡已經接近營地的內部,平日裡很多人在附近撿貝殼加餐,還有人會試探著在礁石中尋找可以食用的海魚,或者螃蟹,海蝦之類的東西。
唐雨綺美麗如湖泊般的眼睛頓時變得暗澹,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失落。
她歎道:“很多人都去聽課了。”
聽課!?
阿芙拉錯愕無比,傻傻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懵逼。
“這地方,聽課?”
唐雨綺解釋道:“你們離開後不久,有人用收音機接收到了救援隊的信號。”
“聽說救援隊遇到了困難。”
“昨晚有人做了個簡易的天線,收音機的信號好了一些。然後今早收到的信息又有了變化,是一些關於野外生存的技巧。還讓我們耐心等待救援,一定要注意安全。”
唐雨綺說到這裡,神情滿是難掩的失落。
救援隊遲遲未到,反而在廣播信號中講解其野外求生的技巧,這在很多人看來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信號。
如果救援隊短時間內能到,沒必要通過廣播傳授大家野外生存的技巧。
可如果救援隊是遇到了危險,耽誤了救援工作。他們遇到了什麽危險,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這裡,又成了另一個大家不得不關心的問題。
自己還要留在這片荒島多久?
這是每個人都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阿芙拉陷入了沉默。
她雖然知道臨時營地情況不好,但沒想到形勢居然這麽惡劣。如果救援隊短時間內無法趕過來,在沒有其他支援的情況下,這裡大部分的人不是餓死,就是因為各種情況死掉。
想到這裡,阿芙拉突然感覺,其實待在旭國哨所也不錯。
至少挺安全。
而且自己可是受人尊重的服裝設計師。
“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肯定不會有事。”
阿芙拉反過來安慰唐雨綺,內心深處對旭國的排斥也不由少了幾分。
“但願吧。”
唐雨綺苦澀地笑了笑。
她才不信呐。
她年輕,但不傻。
這些天營地裡發生的那些事情,唐雨綺全都看在眼裡,並且記在了日記本上。
她非常清楚,這裡會發生什麽。
將要發生什麽。
饑餓。
危險。
衝突。
死亡。
或許自己明天就可能死在這裡。
唐雨綺悲哀地想著,轉移話題道:“其他人去哪裡了?”
“他們還好嗎?”
阿芙拉神色微僵,眼神躲閃,尷尬道:“我們那天出海不到半天就遭遇了意外,救生艇受到了襲擊,德裡被劃傷了腿。”
“不過我們運氣不錯,及時逃到了岸上,還遇到了其他人。”
“給你介紹一下,他叫楊九,也是塞德爾號遊輪的遇難者。是他幫助了我們,否則我們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其他人都在那裡照顧德裡。”
“為了給你們報信,楊九先生特意冒險帶著我回來,順便拿一些醫療用品,等德裡傷勢稍微好一些,他們才能過來。”
謊言!
唐雨綺一眼就看出阿芙拉在說謊。
但她為什麽說謊。
有什麽目的。
遇到了什麽意外。
唐雨綺不知道,也不關心。
人回來就好。
她沒有追問,側首打量楊旭,眼前一亮。
很帥氣的男人。
雖然冷了點。
但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軍人!
上過戰場的軍人,沉穩,英武不凡。
難怪他拿著一把長槍,不知道是在這裡找到的,還是從遊輪上拿下來的。
唐雨綺默默想著,感激道:“感謝您幫助了我表妹,否則我可能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叫唐雨綺,澳洲華裔,楊先生也是華裔吧?”
唐雨綺主動搭話。
楊旭平靜回應道:“是。”
簡單的一個字,再沒有廢話,讓阿芙拉暗暗翻了個白眼。
是個屁。
該死的惡魔,可惡。
阿芙拉不想看楊旭和唐雨綺繼續多言,打斷道:“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別敘舊了,趕快把消息告訴唐爺爺和潘奶奶。”
“唐爺爺和潘奶奶怎麽樣了。”
聽到唐爺爺和潘奶奶,楊旭雙眉微挑。
他可是記得,阿芙拉曾經說過。
她的這位唐爺爺是大學教授,國際上小有名氣的歷史學者。
這次過來,這位唐爺爺正是楊旭的重要目標之一。
至於潘奶奶,他也聽袁興國說過,是袁興國的老伴。
離開前,袁興國借著給楊旭做飯的工夫,曾請求他一定要把潘美麗安全帶過來。
袁興國現在已經是楊旭的專用禦廚,更是旭國所有廚師的老師,他的這點小小請求楊旭自然不會拒絕。
這兩個人,都是他此行重點關注的目標。
容不得任何閃失!
楊旭主動搭話:“袁興國老爺子讓我轉告潘太太,他一切安好,不用擔心。”
唐雨綺微笑回應。
但很快她黛眉微蹙,擔憂道:“爺爺倒是還好,潘奶奶這幾天情緒很低沉,昨晚還受了風寒。”
說著,她話音中多了幾分慶幸,微微瞥了阿芙拉一眼,感歎道:“不過你們能回來就好,有了袁爺爺的消息,潘奶奶一定會很欣慰,說不定身體很快就能好起來。”
“走,我們先去見見潘奶奶,爺爺和其他人去聽收音機了,估計短時間內回不來。”
唐雨綺一邊解釋,一邊帶著兩人向山洞的方向走去,步伐輕快。
她現在看開了,不在乎未來怎麽樣。
人最重要的是現在,去憂慮無法確定的未來,其實沒有必要。
在唐雨綺的帶領下,兩人很快來到了他們落腳的那片礁石。
這裡各種簡陋的帳篷挨著帳篷,放眼望去足有二十多個。因為沒有規劃,也沒有人想過可能要在這裡長久居住,簡直就像是一座難民營。
亂糟糟的一片。
此刻這片營地沒有幾個人,顯然也是去聽課了。
“潘奶奶,潘奶奶,快看誰回來了。”
還未抵達山洞入口,唐雨綺就歡快地喊了起來。
一位老太太攙扶著牆壁,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
她頭髮斑白,身材微胖,神情祥和,看起來與華夏最普通的老太太沒有區別。
“阿芙拉~~”
潘美麗看到阿芙拉,頓時瞪大了眼睛,聲音沙啞地驚呼起來。
“你,你,真的是你回來了。”
她說著,急切地看向阿芙拉身後,尋找著袁興國的蹤跡,咳嗽兩聲趕忙問道:“我家老頭子呐?”
“老袁去哪了,回來了沒?”
唐雨綺快步上前,攙扶著潘美麗,把阿芙拉剛剛的解釋說了一遍。
然後她指著楊旭,微笑道:“他叫楊九,就是他帶阿芙拉回來的。”
潘美麗聽到袁興國情況還好,精氣神立馬好了起來。
她目光柔和地打量楊旭,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好,老袁沒事就好,你們能回來更好。”
“別說了,這一路肯定累了吧。好孩子,你們在這等著,我給你們做點吃的。這可是雨綺親自抓來的魚,熬出來的湯水別提多鮮美了。”
“我的廚藝雖然不如老袁,但跟著他學了那麽多年,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潘美麗絮絮叨叨,彷佛有說不完的話。
精神一下子好了起來,就連走路都利索了。
而就在楊旭享受著來到營地的第一頓晚餐時,營地內已經掀起了狂風暴雨。
這場狂風,來自天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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