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營地不遠處,偏僻的沙灘上。
唐雨綺懷抱筆記本,雙腿蜷縮著,呆呆地坐在礁石上。
冰冷的潮水衝刷著她潔白如玉的小腳丫。
冰冰涼。
涼徹心扉。
唐雨綺沒想到災難來得那麽突然,又那麽迅捷。
因為莫須有的罪名,爺爺被抓了,還要被燒死。
得知原因後,唐雨綺沒有衝動,而是逃了出來。
她不知道對方要抓的究竟是爺爺,還是包括自己。但她不敢冒險,更不敢衝動。因為她明白,如果連她也被抓住,她們就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耐心。
等待。
尋找機會。
尋求幫助。
這是唐雨綺的思路。
所以她來到了這裡,因為她要見一位朋友。
非常特別的朋友。
唐雨綺相信,如果這裡還有什麽能幫助自己,一定是那位朋友了。
“呼~~~”
狂風呼嘯,一道青色的影子仿若迅捷的閃電從天而降,瞬間落在了唐雨綺身前不遠處的礁石上。
來人正是青鸞。
她站在唐雨綺身前,優雅梳理著羽毛,沒有開口。
兩人的相識來源於那晚的意外。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唐雨綺就對青鸞神俊的模樣念念不忘。在發現青鸞始終盤旋在高空後,唐雨綺生出了想要與青鸞交流的心思。
之後她嘗試了很多辦法,最終將青鸞引誘了下來。
從那以後,她們就成了朋友。
青鸞會給唐雨綺投喂食物,比如這些天她們吃的魚,都是青鸞從海裡抓來的。
對她來說,抓魚不要太簡單了。
而唐雨綺,則需要給青鸞講各種故事。
她所知道的一切。
外界的世界。
歷史。
又或者她過往經歷的事情。
青鸞和青丘紫月的性格完全不同,她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
尤其是在發現了遇難者有很多她不懂的東西,這徹底激發了青鸞的學習**。她想要成長,想要學習,想要成為對王更重要的人。
而唐雨綺是為數不多能與她交流的人。
所以青鸞不介意交一個新朋友。
唐雨綺見青鸞出現,無神的雙眸終於浮現了一縷光芒。
她明眸含淚,哽咽道:“我爺爺被他們抓起來了,他們還要燒死他。”
唐雨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和一隻鳥說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她找不到別人傾訴,又或者她沒有把青鸞當做一隻鳥。
她哽咽著,說出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並且發出了疑問。
那些人難道都瘋了不成?
他們真的以為這樣就能驅逐惡魔?
他們難道就不怕這樣會招來更多的惡魔?
他們難道就沒有想到其他更好的辦法嗎?
唐雨綺有著太多的疑問,這些人的暴行讓她對自己過往所接受的教育,所了解的人與人相處的基本原則產生了懷疑。
人性到底是惡,還是善?
青鸞認真地傾聽著唐雨綺的哭訴,並沒有發表意見。
直到,唐雨綺問出了埋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這個世界如果有神,上帝如果真的存在,他為什麽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造物自相殘殺,看著他們在惡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因為神也有**。”
“是啊~~”
唐雨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表示這個回答很有意思,也很有道理。
如果神也有**,和人又有什麽區別?
不過是........
“啊~~~~”
唐雨綺正在思考,突然警覺地反應過來,這裡可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身體僵硬,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青鸞,閃亮的明眸寫滿了疑惑與震驚,就好像在問剛剛是我出現了幻聽嗎?
青鸞歪著腦袋,眼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她非常喜歡唐雨綺現在的表情。
很有意思。
“很驚訝嗎?”
青鸞聲音多了幾分歡快,宛若惡作劇成功後的孩子。
唐雨綺咽了口唾沫,一時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它真的會說話?
唐雨綺思緒有些混亂。
雖然她早就知道青鸞的不凡,甚至懷疑可能是傳說中的仙鳥,但猜測歸猜測,真的發現青鸞可以說話,還是給唐雨綺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以及,驚喜。
“你,你.........”
唐雨綺歡喜地想要說什麽,但因為太過激動,結結巴巴沒有說出來。
“想要救你爺爺嗎?”
青鸞優雅地梳理著羽毛,不徐不疾地說著,就好似在說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
“我可以幫你。”
“真的!”
唐雨綺驚喜道。
說完,似是感覺這話不合適,趕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他們手裡有槍,你,你真的可以?”
槍是什麽,青鸞不懂。
她從未見過現代武器。
但她對楊旭非常有信心。
無條件地信任。
青鸞自信道:“你只需要回答,想,還是不想。”
“我想!”
唐雨綺沒有任何猶豫,給出了堅定的回答,隨後問道。
“我們應該怎麽做?”
“等。”
青鸞平靜道:“他們快到了。”
“等?”
“他們?”
唐雨綺神情茫然,不知青鸞在說什麽,但隱隱感覺似乎應該是援軍。
“是的,他們來了,你就能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青鸞歪著腦袋,很認真。
她認可的朋友不多,唐雨綺算一個。
因為唐雨綺和她說了很多外面的事情,為青鸞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唐雨綺認真點頭。
雖然青鸞沒有明說,但她的心情卻是好了很多。
她相信青鸞。
林德是一個講究人。
確定了與楊旭的雇傭關系,立刻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他正色道:“楊先生,請問我能為您做些什麽?”
楊旭沒有立刻回答。
林德能為他做什麽。
那可太多了。
而且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那些事情不是現在需要做的。
楊旭暗暗思索,瞥了眼山洞入口的兩位守衛。
兩人臉色蒼白,打了個哆嗦。
上帝啊,這個怪物在看我們,他在看我們啊。
我們........
“啊,今天天氣真不錯。”
“我想起來早上抓到的那隻小海蟹,味道真棒。”
“哦,我討厭海蟹,我還是喜歡海螺,味道棒極了。”
他們嬉笑談論著今天吃了什麽,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向四周,時而看向蔚藍的蒼穹,時而看向滿是沙塵的地面,仿佛這裡隱藏了天地玄機。
一副我們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傻子才會和這樣的怪物硬拚。
再說了,這可是沒錢的工作。
楊旭見兩人識趣,自是懶得理會他們。
他斟酌道:“先去看一場好戲。”
審判惡魔的召喚者,這種荒誕的劇情楊旭只在電影中看過,現在........
真是太魔幻了。
林德當即明白楊旭所說的看戲是什麽意思。
他皺了皺眉,提醒道:“楊先生,雖然您有著強大的力量,但我不得不提醒你。這件事的主導者叫霍布斯,擁有這裡唯一的一支雙筒霰彈槍。”
“他以前是一個獵人,非常優秀的獵人,可以在百米外輕松殺死任何獵物。”
“他也是一個絕對不會妥協的人。”
林德略微停頓,神情複雜地歎了口氣:“他其實是一位好人,只是和我選擇了不同的解決方法。”
“這個過程或許並不美好,但我理解他的選擇。如果我們還有更好的辦法,霍布斯或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阿芙拉不滿道:“霍布斯才不是什麽好人,就是一個倔強的老頭,脾氣暴躁,臭死了。”
對於霍布斯,她完全沒有任何好感。
在她眼裡,這就是一個喜歡酗酒,開口就會問候別人家人,粗魯無比的老頭子。
楊旭沒有發表意見。
他從未見過霍布斯,更不曾了解過這個人。
對於不曾了解的人,楊旭不會發表看法和意見。
更何況林德和阿芙拉發表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但不久後,楊旭就見識到了霍布斯的粗魯,以及固執。
審判現場。
正如阿芙拉之前所說,為了表達民主制度的正確性。
當然,也可能是為了減輕殺人的罪孽感,加強自身暴力的正確性。
幾乎整個營地的人都被請到了這裡。
沙灘上。
驕陽西沉,兩百多人圍在一起。
氣氛很凝重。
唐元慶,湯米,以及另外兩個一男一女的白人被人用藤蔓綁了起來,扔在人群中間。
在他們身前不遠處站著一位有著酒糟鼻,留著濃密的絡腮胡,身材彪悍的白人老頭。
他須發斑白,已是露出遲暮之態。
但此刻手持雙筒散彈槍,虎目四顧,彪悍無比。
老人正是霍布斯。
“放屁,放你娘的臭屁,臭不可聞。”
“老子今天把話放這裡,誰來了都沒有用。”
霍布斯怒視林德,毫不客氣地咒罵道。
言語粗魯,性格固執。
林德被罵得滿臉口水,但卻無可奈何。
他好言相勸道:“霍布斯先生,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也能理解你們的選擇。但我們現在並不能確定那就是惡魔,如果是惡魔的話,為什麽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有行動。”
霍布斯根本不理會林德的勸說。
他怒目而視,暴喝道:“放屁,這當然是因為祭品不夠。別以為老子不知道這一套,惡魔都是先蠱惑別人出賣靈魂,然後才會展開殺戮。”
周圍的圍觀客也紛紛出言支持。
“是啊,惡魔不都是這樣,先蠱惑別人出賣靈魂,然後來到人間大肆殺戮。”
“別說了,趕快把這些被惡魔蠱惑的人殺了吧。”
“林德先生,如果你理解我們,就不應該繼續包庇這些被惡魔蠱惑的人。”
“林德先生,您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您這樣支持這些被惡魔蠱惑的人,值得嗎?”
“先生,我們已經經過投票,處決這些被惡魔蠱惑的人,是我們全體做出的決定。如果您對我們的決定有任何不滿,可以提出抗議,但我們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林德對於眾人的反應早有預料,但還是不免感到失望。
他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這是他最後的嘗試。
如果不能成功,那麽.......
“可笑,你們這些人就是自私自利。你們說這次的決定經過了投票,但你們真的了解事情的真相嗎?”
“如果你們連真相都不了解,你們投票的意義在哪裡,僅僅是因為你們認為自己受到了威脅,你們想要發泄自己的恐懼。”
“你們甚至不敢直面自己口中的惡魔,你們只是一群可悲,可憐,膽小,怯懦的廢物。”
阿芙拉走了出來,對著眾人怒目而視,毫不客氣的冷嘲熱諷。
她太失望了。
非常失望。
這些人但凡能有一個人站出來。
不,但凡能稍微提出其他的方案,阿芙拉都能理解他們。
但是這場審判從開始到結束,沒有人提出過異議。
他們的方案只有一個。
是否支持殺死這些人。
至於備選方案,抱歉,對待惡魔還需要備選方案嗎?
而最讓阿芙拉感到恐懼的是,現場兩百多人,沒有一個人反對。
支持,或者沉默。
甚至不曾有人提出過異議。
沉默,在這時候不就等同於默認了嗎。
面對阿芙拉的嘲諷,有人不滿地反駁道:“你又怎麽能確定他們不是被惡魔蠱惑了。”
“萬一他們真的是被惡魔蠱惑了,難道要我們和他們一起死。”
“對,你怎麽確定他們沒有被惡魔蠱惑。”
“阿芙拉,我們欣賞你的勇氣,也明白你們的感情。但你必須冷靜,你確定他還是你的親人,不是被惡魔附身了?”
面對這人的勸說,阿芙拉給出了非常直接的回答。
她面色冰冷,一口唾沫送了過去。
“呸。”
“自私自利就自私自利,大膽承認,我倒是會高看你們兩眼,至少你們還敢作敢當。”
“結果一個個明明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卻非要裝出來一副為了大家好,為了別人好的模樣。我們進行了公平和正義的表決,你們惡不惡心。”
“惡心,真惡心。”
“就連**都沒有你們這麽惡心。”
眾人神色微變。
在西方,**是一個禁忌的話題。
這已經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立場問題。
把他們比作**,這是非常可怕的指控與羞辱。
“阿芙拉,算了。”
唐元慶看到這裡,暗暗叫糟,忍不住勸道:“人類從歷史上能吸取的最大教訓,就是人類永遠不會吸取任何教訓。”
“過去,現在,未來,這世上的進程只是輪回,不會改變。”
“當偏見在心裡根深蒂固,任何言語都沒有意義。”
“離開吧,帶著雨綺和楊先生一起離開這裡吧,他們已經瘋了。”
唐元慶神情淡定,目光平靜地從眾人身上掃過,語氣中帶著些許嘲諷,些許悲哀。
這樣的景象,這樣的悲劇,在歷史中何其多?
眾人被唐元慶看得面紅耳赤,頗為尷尬。
他們當然明白自己的心裡在想什麽。
所謂的投票,都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殺人提供一個合理的借口,降低心理負擔。
如果唐元慶為自己辯解,他們還會勸慰自己,這個人既然辯解了,肯定有問題啊。
什麽,你說就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沒有問題才辯解。
哈,精神病人也不會承認自己得了精神病。
殺人犯也不會承認自己犯罪啊。
所以他既然辯解了,肯定是有問題。
可唐元慶既沒有辯解,也沒有憤怒,只是用可憐而又可悲的目光看著他們,這讓他們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小醜。
很可悲。
很可憐。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憤怒,惱羞成怒。
楊旭看到這裡,實在看不下去了。
鬧劇。
可笑而又可悲的鬧劇,正如唐元慶所說的那樣。
這不過是歷史的重演。
楊旭走上前,無視眾人疑惑的目光,來到唐元慶身前,微笑道:“我聽說唐先生精通歷史。”
唐元慶有些錯愕,還有些迷茫。
現在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機嗎?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謙虛道:“談不上精通,只是略有見解。”
“我包裡有兩本自己寫的關於華夏史和世界史的解讀,如果楊先生有興趣,直接拿去就行。”
楊旭雙眉微挑,頓時來了興趣。
出書立傳。
這可是無數人的夢想。
他認真道:“我一定會認真拜讀。”
“至於現在.........”
楊旭話音微頓,一把扯住唐元慶身上的藤蔓。
藤蔓有手指粗細,呈紫色,非常堅韌,比普通的麻繩也差不到哪裡去。但就是這樣堅韌的藤蔓,在楊旭手中好似面條一樣。
輕輕一扯,斷成了兩截。
“唐先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唐元慶看著楊旭手中斷裂的藤蔓,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
他神情大變,緊張道:“楊先生,你這是做什麽。”
周圍的圍觀客早已經怒不可遏,看到楊旭的舉動,本就已經在爆發邊緣的憤怒,此刻宛若積蓄了數百年的火山,噴湧而出。
“法克,這個該死的黃皮猴子。”
“他們是一夥的,燒死他們。”
“快,快抓住他們,不能讓他們跑了。”
眾人面容扭曲,更有人罵罵咧咧地衝上前來製服楊旭。
面對這些人,楊旭給予了他們溫柔的回應,因為他們讓楊旭很失望。
“轟~~”
雷霆炸響,楊旭周身憑空出現一道道粗如靈蛇的閃電,好似活物般瘋狂咆哮,發出霹靂之聲,綻放出可怕的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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