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沒好辦法。
他是醫療專家不假,但患者是燒傷傷員,顧老也無能為力。來看一眼,算是盡了心。
“想盡一切辦法救過來,不管有多少困難,就算是天大的困難也至少維持3天!”市裡面的那位寒著臉,冷聲說道。
陳院長苦著臉沒說話。
醫學是科學的一個分支,客觀科學是科學,可不會這麽聽話。
患者都啥樣了,還3天?
陳院長覺得3個小時都扛不住。
人沒之後等著挨罵吧,真是倒霉啊,陳院長心裡一片灰暗。
他是臨床出身,看一眼患者的情況就知道患者已經進了鬼門關,甚至要比心臟驟停的死的還要透,哪怕他現在還有呼吸、還有心率、還有血壓、還能喊疼。
大面積燒傷導致大量滲出,液體補不進去,很快人就沒。
類似的患者身上都不可能出現奇跡。
“顧老。”
吉翔來到顧老身邊,微微躬身。
“小吉醫生,你也來參加搶救了。”顧老搖了搖頭,“和咱泌尿外科沒什麽關系,回去吧。”
“我剛剛遠遠的看了一眼患者,有一個想法,您看看行不行。”吉翔低聲說道。
想法?
顧老微微皺眉,陳院長眼睛一亮,但看見說話的是個年輕人,他的臉頓時黑下去。
要不是有市裡面的人在,他真恨不得一腳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踹到牆角裡去。
“這是急診大搶救,不是……”顧老話說一半,衝著吉翔使了個眼色,然後往出走。
吉翔跟在顧老身邊,“顧老,海綿體穿刺,液體可以從海綿體進入靜脈竇然後進入體循環。”
顧老的腳步一頓,微微踉蹌。
這思路……
顧老在一次學術會上聽圈子裡的另外一位大牛做過類似的報告,但他沒實際操作過。
沒想到類似的話自己竟然從一個規培生的嘴裡聽到。
“別瞎說!”周教授斥道。
“小吉醫生,你說說。”顧老停住腳步,抬手止住周天波的話,凝神看著吉翔。
周教授一怔。
吉翔說的只是理論,它隻存在於理論之中,自己也算是泌尿外科的專家,從來沒聽說過類似的事兒。
老板是怎麽了!周教授疑惑。
“穿刺的時候小心點,尤其是……”吉翔把在系統手術室裡系統NPc教自己的要點說出來。
“這……”顧老有些猶豫。
不過吉翔說的整個過程和他記憶中另外一位在學會上做的報告吻合度相當高,應該可以試試。
“你做過麽。”顧老問道。
問完,顧老啞然。
自己浸淫泌尿外科四十年都沒做過,一個小規培生憑什麽做!
自己一定是昏了頭,一定是!!
不過吉翔不行,自己可以試試。
試試?
顧老有些躊躇。自己畢竟年事已高,海綿體穿刺的操作也沒做過,萬一有問題怎麽辦。
但這都不是最關鍵的,自己今晚喝了酒,顧老擔心操作的時候手滑。
“顧老,我可以試試。”吉翔輕聲說道。
“嗯?”
“你會做個環切術就膨脹的不行了?”周教授臉色相當不好看,“你連行醫資格都沒有,滾一邊去。”
吉翔沒動,他自動過濾了周教授罵人的話,而是徑直看著顧老。
顧老和吉翔四目相對。
當醫生,要勇敢一點!
顧老耳邊忽然想起年輕時候自己遇到被狗咬傷的患者,一位老醫生和自己說的話。
幾秒鍾後,顧老點了點頭,“穩著點,你拿出做環切術一半的水準就行。穿刺很簡單,有我看著,沒事。試試!”
周教授驚愕,一張臉青紫青紫的。
“陳院長,我帶人試試,看能不能建立靜脈通道。”顧老轉身和附二院的陳院長說道。
“顧老,您準備怎麽做?”陳院長早已經萬念俱灰,開始琢磨該怎麽推卸責任,讓領導認為自己已經盡了力。
至於顧老,一個泌尿外科,能幹啥!
但出於對老前輩的尊重,陳院長還是問了一句。
“做海綿體穿刺。”顧老只是和陳院長招呼一聲,隨後帶著吉翔進了搶救室。
患者和模擬人一模一樣,只是身邊的人從系統NPC換成了顧老。
吉翔凝神,開始準備穿刺用的物品。
“顧老,顧老。”陳院長追進來,“我沒聽錯吧,海綿體穿刺?還有這個術式?!”
“海綿體後面是靜脈竇,可以進行補液。”
“!!!”
搶救室裡所有人都怔住。
急診搶救,除了腎破裂、輸尿管破裂之外,很少能看見泌尿外科的身影。
而通過海綿體補液,難道找個管子順著尿道把液體灌進去?!
這也太不嚴肅了吧!
“顧老師,您怎麽做?”麻醉科的徐主任頭頂的無菌帽被汗水浸透,緊張焦慮的問道。
“試一試,死馬當活馬醫。”顧老說了一句囫圇話。
徐主任知趣的退到一邊,十分不解的看著顧老。
很快,吉翔準備完東西,他站在術者的位置上,而顧老站在助手的位置上。
周教授看到這一幕,他的心有點堵。
這個年輕人太張狂,雖然只是一個小操作,不是手術,但他大咧咧站在自家老板身邊的術者位置上!
這無疑讓周教授心生不滿。
“顧老。”吉翔微微側身,很有禮貌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搶救呢。”顧老認真說道,“你來,注意刺破白膜的時候的落空感。”
吉翔心裡感慨,果然是老醫生、老專家。
很明顯顧老沒做過類似的操作,但人家張嘴就能說出操作的重點。
“顧老,那我開始了。”
吉翔說完,開始術區備皮。
患者診斷特重度燒傷,III度35%,II度50%,燒傷性休克。
類似的情況顧老知道很難活下去,除了感染之外,主要是因為靜脈通道建立不起來。
通過海綿體輸液,邏輯上沒問題,但這路子也太野了!
他凝神看著吉翔的操作,如果有任何自己不滿意的地方顧老準備立刻打斷。
可是只看了一眼,顧老的眉頭緊鎖,眼睛眯成一條縫。
患者剩下為數不多的一點完好皮膚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以後植皮什麽的都要靠這裡。
備皮的時候但凡是有點小損傷都屬於重大失誤。
然而吉翔備皮的動作輕柔,沒有過分要求整潔,這似乎是個毛病。可是從顧老的角度看,吉翔做的剛剛好。
這孩子的動作再多,有可能傷及皮膚;再少,備皮沒備乾淨,有可能引發感染。
恰到好處,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但真要做到是極難的。
顧老自認為十年前的自己能做到,現在麽,呵呵。
吉翔簡單剪去毛發殘渣,消毒術區周圍皮膚,用食指和拇指提住術區,固定後方海綿體,取海綿體右側、莖側方無皮下靜脈區。
顧老想要幫忙,可是吉翔的動作一氣呵成,就像是做過無數次類似的訓練一樣,把顧老看的眼皮子直跳。
這特麽也太牛逼了吧!
下一步是重點,顧老來不及感慨,凝神繼續看吉翔的操作。
吉翔看也沒看,回手撚起6號注射器針頭。
“那是誰啊。”
“好像是泌尿外科的顧老。”
“不是,我說做操作的那個年輕人。”
身後,有人開始議論。
搶救現場雖然亂,但這個重中之重的患者所有人都關注。
連麻醉科的主任都敗下陣來,還有誰敢上!
可一個年輕人站在術區前開始操作的時候,幾乎所有目光都被吸引來。
人們驚訝,忍不住小聲嘟囔。
“他這是幹嘛?上面小靜脈細的要命,只能用頭皮針進去試試。6號針頭,進不去吧。”
“不知道,我剛聽主任說要找介入科,看看介入下能不能行。”
“介入科能行麽,輸液港也不是這麽下的。”
“領導不都說了麽,必須得活。”
“聽他們的!切,要是那樣,派他站殯儀館門口,所有人都能死而複生唄。”
“你小聲點,陳院肯定要被罵,你別撞他槍口上。”
吉翔全神貫注, 根本沒聽周圍的人在議論什麽,他捏著6號注射器的針頭,45°角放在側面。
還真有可能行,顧老盤算了一下,沒發現吉翔的操作什麽錯誤,一直保持沉默,
如果說哪裡不對的話,這個小夥子上手就跟做過至少上百例一樣,熟練的很,看著著實古怪。
“他在幹嘛?該不會真準備一針扎下去,然後就能輸液了吧。”
“對呀,那玩意能行麽?又不是血管。”
“怎麽沒一個主任說話?”
看見吉翔捏著6號注射器要扎下去,眾人錯愕。
現在的醫療系統分類很細,可以說隔一個科室就隔一座山。
又不是血管,一針進去就能輸液?
眾人不信。
“陳院長,我不是搞醫療的,但也知道輸液要在血管裡。”市裡的領導表情嚴肅,“這不是瞎胡鬧麽!那用來排尿,是出的地兒,不是進的地方,你他媽的欺負我不懂!”
陳院長也叫苦不迭。
“我去看看,領導。”
分開眾人,陳院長來到吉翔身後,一股子邪火在心胸猛然升起。
原本陳院長以為顧老和這個年輕醫生要找細小的動脈或是靜脈。
再怎麽細,只要液體進去,自己也好解釋。
可!
可!!
可!!!
吉翔手裡的6號針完美的躲開了所有血管,直接扎進去。
這特麽是搶救?
難不成他真準備接個水管子,逆行把液體給灌進去?
一點醫療常識都不懂的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