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中顯示的耐力值已經趨近於零。
吉翔感覺周身疲憊,比一口氣跑兩個全馬還要累。
睡一會吧,眼睛像是灌了鉛一樣沉沉閉上,但吉翔瞬間想起了什麽,又把眼睛睜開。
他費力的摸出手機,眼睛沒看手機屏幕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
“媽。”
“怎麽了?”
電話那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如果只聽聲音的話,幾乎所有人都會以為是一位少女,甜甜糯糯的夾子音很溫暖、很青春。
“我要一套手術的設備,還有就是皮包縫合器。”
“設備,你是要一間手術室麽?”吉翔的母親很平淡的問道,語氣就像是詢問中午吃什麽。
“不用那麽麻煩,我在家做手術訓練就行。要皮包縫合器,別的有需要我和你說。”吉翔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他努力維系著自己清醒的意識,“媽,我睡了。”
“當醫生有那麽累?我怎麽感覺哪裡不對勁兒,你最近……”
吉翔的母親話沒說完,這面電話就已經掛斷,吉翔幾乎在同一秒鍾進入夢鄉。
真是很累啊,吉翔最後一個念頭想到。
……
……
下班,這周負責門診的墨成規和王大校和家裡知會了一聲,邀請鄧朝洪。
規培生的入院考試對於附二院帶組教授來講只是一件小事,他們之間言語一聲就行,直接請吃飯比較隆重。
但無論是墨成規還是王大校都不願意這件事兒上出什麽紕漏。
飯店不大,沒有門臉也沒有招牌。
前些年這裡做一些無法直說的東西,這十幾年來動物保護法被貫徹執行,飯店著實蕭條了一段時間。
不過客源都在,請了一名牛逼的廚師後飯店的生意又好了起來。
土炕,小飯桌,脫鞋後盤腿上炕,頗有點複古懷舊的意思。
“老墨,你弄的這麽隆重讓我有些不習慣啊。”鄧朝洪笑呵呵的說道。
“應該的。”墨成規遞給鄧朝洪一根煙,點燃。
“你看中的那孩子太招風。”鄧朝洪也不隱瞞,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老鄧你說話這麽難聽呢,招風後面跟著的是引蝶,小吉醫生正經的很。”王大校道,“應該說是脫穎而出,或者說是金子總會發光。”
鄧朝洪搖了搖頭,“這麽說吧,趙院長家的兒子也是這一批來規培的,你們知道吧。”
“知道,不是跟你說了麽,第一天要上台感受一下就是為了給趙天驕一個機會。”王大校道,“老墨死腦筋,不願意搭理趙院長。手術是我上的,結果卻看見了一塊璞玉……”
說到璞玉二字,王大校頓了一下,和墨成規面面相覷。
是璞玉麽?好像自己還沒雕琢吉翔就已經成器了呢。
“趙天驕第一個規培輪轉的科室是骨科,帶教老師是我。”鄧朝洪淡淡說道。
呃……
墨成規與王大校兩人對視,點了點頭,原來猜測沒錯。
這事兒聽著有些不靠譜,鄧朝洪的確是骨科大牛,在省裡面插旗有人認。
別的省級名醫就是個噱頭,而鄧教授是實實在在的省級名醫。
但對於趙院長來講,選擇有很多,為什麽非是鄧朝洪?
“老鄧,你什麽時候攀上的趙院長的線兒?”王大校的眼神熱烈了很多。
“別提了,原本是讓我們隋主任帶的。”鄧朝洪歎了口氣,
“後來說是趙院長的愛人愛子心切,找人算了一下生辰八字,隋主任克趙天驕,只有我的八字和他合。” “!!!”
“!!!”
墨成規與王大校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要怎麽說這事兒。
這個理由也太無厘頭了吧,又不是結婚,還要測八字,這特麽簡直離了大譜。
不過王大校馬上笑了,“老鄧,你要是不想帶趙天驕,可以給他買一雙耐克。”
“不願意穿耐克鞋,給他買台別克也行。”墨成規補充道。
鄧朝洪本來還存著點顯擺的念頭,被二人插科打諢說相聲一樣說的哈哈大笑。
“你們倆,配合的倒是默契,難怪讓你們帶兩個組都不乾,就窩在一起。”
“帶倆組有啥好處?”王大校不屑的說道,“科裡面的活多,還不掙錢,耽誤我們在外面做手術,何必呢。我給老墨當助手,挺好的。”
“誰像是你們骨科,肥的流油。”墨成規補充道。
鄧朝洪歎氣,搖頭,“那都是過去了……”
他隻說了半句話,就戛然而止,“那個叫吉翔的孩子家裡看著挺有錢的,你們多點執業掙的那點手術費怕是人家看不上。”
“誰還嫌錢燙手。”王大校撇嘴,“再說,剛來臨床的孩子哪個不喜歡做手術。我看小吉醫生手術做的溜,估計在實習的時候就沒少上心。”
鄧教授瞥了一眼兩人,見他們是真沒發現。這種事兒自己也不好說,而且他也不信那台自行車真的值那麽多錢,便就此打住。
“老鄧,你說趙天驕由你帶,是不是要放很多手術?”墨成規問道。
“嗯,那是必然的。從我們骨科出去,至少縫皮得熟練。一些小手術,比如說鎖骨骨折什麽的,得放一兩台。具體,還要看這孩子的素質。”
“然後出去進修?”王大校道,“我琢磨著人家不是看上你的八字,而是看上你在帝都的資源。”
“不一定,有啥事兒趙院長隨便說就行,我還能因為這點事兒拒絕?犯不上扯到八字上去。或許我們爺倆命裡投緣呢?對吧。”
王大校和墨教授同時看了一眼鄧朝洪。
鄧朝洪沒有不好意思,帶誰家的孩子不是帶呢,要是能成為趙院長兒子的老師,自己以後的路會更平坦一些。
這都是事實,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骨科好哦。”王大校歎了口氣,“從前都說泌尿外科輕松,沒急診手術,就選了這個,結果上了賊船。”
“也挺好的,沒有急診手術誇張了,但急診少,這是好事兒。不像我們骨科,急診做的飛起。”
骨科麽,就算是有急診也很少需要當天晚上就上台,其中原因大家都知道。
這種心照不宣的事兒說出來就沒勁了。
“你們這麽看好那個小夥子,是準備拉去當牛做馬吧。”鄧朝洪問道。
“最開始有這個準備,悟性高一點、進步快一點,這三年他有好處我們也有好處。說不定以後能成同事呢?”
說起這事兒,墨教授就有些鬱悶。
見墨成規說話甕聲甕氣,鄧朝洪有些不解,“然後呢?”
“那小子水平太高,我覺得我們用不起……”
水平高竟然也成了困惑,鄧朝洪有些不理解。
“老鄧,這麽跟你講,小吉醫生的手術水平不比我差。”
鄧朝洪眼睛一瞪,王大校的評價何止是高,簡直是太高,高到鄧朝洪都無法相信的程度。
“私立醫院那面手術多,老墨古板,要是換我的話啥手術都做。”王大校道,“就算是找適應症,皮包環切手術也做不過來的做,還有延長術。
現在啊,風潮已經起來了,我們哥倆站風口上也掙點錢。”
“靠手藝掙錢,沒啥不好意思的。老墨就是腦子不好用,能隆胸憑啥不能做延長術?你不做,有的是人做。”鄧朝洪道,他更感興趣的是吉翔。
“醫生不好當,都說要治病救人、無私奉獻。”王大校鄙夷道,“什麽見了鬼的蜜蜂一樣辛辛苦苦釀蜜,為人類奉獻,其實呢?”
“說這話的人真特麽夠無恥的,你特麽去蜂房掏個蜂蜜不穿防蜂衣看看?那是無私奉獻麽?那是明搶!”
王大校說著說著,話語裡面已經不知不覺帶出髒字。
“咱就是乾活的命,其實吧我覺還好。”鄧朝洪勸道。
“乾活無所謂,就是聽不慣那些狗屁話。”王大校憤憤說道,“靠手藝掙點錢還得被人說三道四,這都哪跟哪。”
“墨教授,沒別人了吧,我開始弄大閘蟹了?”飯店老板端著一個盆走進來,盆裡面滿滿當當活的大閘蟹。
它們掙扎著,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想要虎口逃生。
但是,命運已經安排好了,由不得它們掙扎。
“就我們三個, 開始吧。”墨教授笑了笑。
“你就說大閘蟹。”王大校憤世嫉俗的說道,“咱就特麽像大閘蟹。”
“死前被人放在清水裡餓上幾天,排出廢物,然後五花大綁,被大刷子一頓刷,刷得遍體鱗傷,又被淋上白酒,撒上鹹鹽,放在屜上。
這都不算,僅僅是為了怕溫差太大讓蟹腿脫落,老板不會用沸水直接蒸,而會選擇用涼水讓大閘蟹在水開前忍受著折磨,又絲毫無法掙扎,就這樣毫無尊嚴的死去。”
鄧朝洪咽了口口水,“王大校,你別說了,我都讓你給說餓了。再加上點陳醋,香哦。”
“哈哈哈。”墨教授尷尬的笑道,“不扯這個,老鄧你幫了我們一個忙,今兒表示感謝啊。”
打開一瓶西鳳,墨教授把酒倒滿。
“老墨,那個叫吉翔的孩子真的會做手術?”
“嗯。”墨教授點了點頭,“雖然理智上告訴我不可能,但這都是親眼目睹的。縫合器下皮包環切手術,小吉醫生5分鍾一台,做的跟流水線似的。”
“嘖嘖,這是你們的招財童子啊。”鄧朝洪聽墨成規這麽說,也有些羨慕。
5分鍾一台,做手術跟流水線一樣,這聽起來像是神話。
可是他很清楚墨成規為人。
連趙院長家的公子來規培,上台感受一下的事兒他都躲的遠遠的,這人方正的很,極少說謊。
把手術做成流水線也不是沒有,但那都是稱霸一方的大牛人物,一個小小的規培生……
鄧朝洪對騎著單車的吉翔滿是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