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總對患者很耐心，他沒有站在患者面前居高臨下的和患者說話，而是蹲著，采取了平等的姿態細聲慢語的和患者講道理。有些時候醫生很難，相當多的事情要“酌情”處理。這一點吳總做的很好，很有耐心。吉翔仔細觀察，但卻沒看見患者家屬在。丁癌，雖然惡性程度比較肝癌、胰腺癌來講並不高，可畢竟是癌症，患者家屬怎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呢?又一個嶄新的疑問出現在吉翔腦海裡。這個疑問讓吉翔百思不得其解。他滿腦子疑惑，默默的看著患者和吳總。吳總安撫了大約十分鍾，才拍了拍患者肩膀，扶著他坐到床上。“一會我訂飯的時候給你帶個菜。”吳總道。井亮對吳總的善意無動於衷，似乎他整個人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副軀殼，毫無生機。“唉。”吳總輕輕的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吳總。”等離開病房十米後，吉翔小聲問道，“患者家屬呢?”“不知道，我估計很可能是離婚了。”吳總道。離婚?不至於吧！吉翔一怔。看患者的年紀大約五十歲左右，如果是少年夫妻，這時候好像應該激情褪去。即便不能相濡以沫，總歸不該落井下石才對。“吳總，患者也太過分了。”陸凱不屑的發牢騷，“你說幫他訂飯，他連句謝謝都不說。”吳總搖了搖頭，想要解釋一句，可話到嘴邊覺得無聊、無趣、無意義，變成了沉默。“陸凱，交給你一個任務。”吳總道，“看好這個患者，明天我和王大校說，抓緊時間手術，抓緊時間出院，可別在醫院鬧出什麽事兒來。”“吳總，類似的患者經常出事麽?”吉翔心中一動，詢問道。“偶爾吧，但是和其他病的患者比，屬於容易出問題的那種。”吳總道，“咱也不是他親戚，沒有血緣關系，能照顧好在醫院的時間就可以了。”“放心，交給我！”來到醫生辦公室，陸凱拍著胸脯說道，“不是我誇海口，我對患者耐心細心，肯定不會出事。”“誇海口?你怎麽不誇三亞?”吳總哈哈一笑。“三亞就不誇了，我誇三上悠亞行不行?”陸凱和吳總真是很搭，一說一合，嚴絲合縫。兩人哈哈大笑，其樂融融。吉翔卻沒心思去琢磨到底怎麽從患者說到三上悠亞的，他原本以為的患者和親眼看見的患者完全不同。認知中，患者周圍應該都是家屬，雖然沒人說什麽，可是照顧的無微不至是最基本的。現實中，患者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認知中，患者會和自己戰鬥，適應丁癌全切術後的改變，畢竟活著才最重要。現實中，還沒等手術，患者似乎就已經墜入無底深淵，情緒低落到可怕。最可怕的是身邊連個家屬都沒有。而且吳總似乎知道什麽，但是他卻不願意提。種種疑問匯聚起來，吉翔愈發好奇。他努力打消自己的這種好奇，因為這次感同身受可不是那麽容易過的。好奇害死貓。比死都難受的事兒，吉翔也怕給自己帶來無法彌補的心理創傷。他試探著問了問吳總，可是吳總始終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理會吉翔的疑問。這就更奇怪了！這段時間的接觸，吉翔多少了解吳總，知道他這個人值得交。到底有什麽秘密?“訂飯。”吳總拿出手機，張羅道，“小吉你喜歡吃什麽，一起一起。”“吳總，我剛吃過。”吉翔坐在椅子上琢磨著那個叫井亮的患者，對吃飯一點興趣都沒有。吳總也沒客氣，開始和陸凱有說有笑的訂飯。“吳總，等我規培結束，你估計帶組了。”陸凱笑呵呵的說道，“到時候我請你飛刀，你去我們那，我下廚用大鐵鍋給你做飯吃！”“別扯澹，飛刀?”“啊?”陸凱怔了一下，“帶組很難麽?還是說你不願意去我們那。”“我帶組不難，至少我有信心，可是你確定你能有請教授來飛刀的資格?我都不說你們那能給多少錢。”吳總鄙夷道。陸凱一怔，“這裡面還有說法?”“當然，你回去後你家大主任在，他能隨隨便便放你找教授飛刀?到時候傳開， 你陸凱在省城有關系，瞬間就把老主任給壓下去。換你是主任，怎麽想?”“不至於吧。”這事兒陸凱還真就沒想過。“回去後，逢年過節給老主任送禮，很重要。”吳總懶洋洋的說道。這些都是被社會毒打過後的經驗，陸凱合心意，雖然手笨了點、腦子也一般，但聊的開心，吳總並不介意多講一點。“吳總，你說說。”“首先呢，送禮就要一直送。你要是第一年送禮，第二年不去送，人家肯定會覺得你怠慢，還不如最開始就裝傻，這一點很重要。”陸凱很嚴肅的點了點頭，他不傻，知道吳總說的都是金玉良言。“其次呢……”吳總給陸凱傳授經驗，吉翔卻根本沒聽，對他來講那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和自己沒關系。吉翔腦海裡在琢磨那個患者，越來越多的古怪讓吉翔坐立難安。很多不合常理的事兒，吉翔知道這是自己臨床經驗缺失導致的。手術技能可以提升，但臨床經驗卻只能慢慢……也不是，還可以通過感同身受快速積累。但這個感同身受有點煩，吉翔不知不覺間心態已經開始轉變。“吳總，我送多少錢的東西合適啊。”陸凱聽吳總說完，愁苦問道，“直接拿錢似乎不好，要是送茶葉什麽的，老主任要是不知道多少錢怎麽辦。”“你告訴他，這份茶葉夠判無期的就行。”吳總不屑道。“哈哈哈，小日子越來越有判頭了。”“當然是茅台，誰送禮還送茶葉。”吳總加重語氣說道。他忽然提高的音量驚醒了吉翔。吉翔看著吳總，想起之前他欲言又止的那個動作，瞬間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