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米?同學們都有點犯怵，磨磨蹭蹭的留在原地。

初三時考的中長跑，男生是一千米，女生是八百米，而且還是四月份的事情，接下來就是緊張的中考衝刺，到現在足足有五個月沒上過體育課了。

“看什麽看，你們這些學生，習慣了嬌生慣養，這點苦都吃不下來?都給我跑起來！”

陳路凶巴巴的吼叫著，倒是很有魔鬼教官的派頭，伸腳就踢在孔燦的屁股上——他看出這個男生是班上最高大強壯的，先把他治服了，就沒人敢炸刺。

哪怕孔燦是體育特長生，這時候也不敢強嘴，就這麽開始跑，好像又太沒面子。

“跑吧，鍛煉一下也不錯，”齊然笑著拉了孔燦一下，帶頭跑了出去。

孔燦、吳建豪跟在後面，有了帶頭的，其他男生也跟著跑起來，而林嫣一馬當先，女生們也跟上了前面男生的隊伍。

陳路沒有跟著跑，雙手叉腰留在原地，眯著眼睛看了看齊然，癟著嘴笑笑。

這時候整個操場上十六個班通通操練起來了，強度還都比較大，不是俯臥撐就是仰臥起坐，教官們凶巴巴的，搞得新生們哀鴻遍野。

主席台上的校長張樹森皺了皺眉，思忖著跟馮主任說:“馮主任您看，這些學生都是剛從初三升上來的，四五個月沒上過體育課了，現在天氣又這麽熱，是不是先來點隊列訓練，然後再逐步加強體能?循序漸進嘛！”

教導主任和別的學校老師就暗暗點頭，張樹森不愧為市首屈一指的教育家，確實是處處為學生著想的，畢竟這是中學生軍訓。不是部隊練新兵，再說了，就算是現在的部隊，也講個科學的訓練方法嘛。

馮主任臉色有點陰，部隊裡面講個下級服從上級，他是橫慣了的，平時街上開軍車橫衝直撞，引起百姓不滿、敗壞部隊榮譽的就是馮主任這號人。

他扭著臉對張樹森說:“你們的這些學生，都是溫室裡的花朵。不好好練一下怎麽行?我看沒問題，我們部隊上都是這麽練的。”

幾位老師都頗不以為然，看看馮主任軍用襯衫包著的大肚腩，叫他跑個一千五試試看?恐怕還沒跑完就趴下了。

一位體育教師也陪笑說:“就是，這些孩子沒有準備活動。就這麽突然加大運動量，天氣又這麽熱，恐怕……”

馮主任鼻子裡哼了一聲，部隊軍官對地方幹部普遍有那麽點優越感，何況面對一群教書匠，他跟張樹森還稍微講點分寸，跟普通教師就不客氣了。直接訓斥:“軍訓是我懂還是你懂?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

張樹森和老師們面面相覷，這才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以前的軍訓，都是由武警支隊來搞的，武警和地方上關系比較密切。各方面都聽招呼;這次是教育局別出心裁，專門請到在地震救災中立了功的八十八師，以為會給學生很好的教育，可看看馮主任這做派。實在有點那啥。

老師們也心頭犯疑，被訓了的體育老師小聲嘀咕:“拽成這樣！我看他帶來的這些教官。一個個白白嫩嫩松松垮垮，體能還不如我呢，這就是地震搶險的兵?怎麽看都不像嘛！”

別的老師也有同感，學校上體育課，學生跑的時候體育老師一般還要跟著跑兩圈呢，這些教官讓學生跑，自己留在原地休息，貌似太偷懶了吧。

嚴格要求身沒錯，但也要以身作則啊！

高一一班的學生們已經繞著操場跑了兩圈，標準跑道每圈四百米，兩圈就是八百米。

孔燦來是跟著齊然跑出去的，半圈之後他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跑到最前面去領跑了，畢竟他是體育委員嘛。

作為體育特長生，體力是絕對不成問題的，只是剛才挨了教官一腳，心頭還有點憋屈。

跑起來之後，步伐漸漸加快，耳邊風聲呼呼直響，感覺到外班同學有不少往自己身上看，倒有些意氣風發的感覺，剛才的不快也慢慢忘了在腦後。

讓他有點吃驚的是，隻跑了半圈就被超過的齊然，跑了兩圈還跟在身後幾米遠，雖然他沒有盡全力，但齊然的體能也比想象中更強。

齊然跑得相當輕松，還有空朝孔燦笑了笑。

大多數同學經歷了初三畢業衝刺，身體垮了好多，暑假天氣熱，又宅家裡上網打遊戲，或者呼朋引伴去K歌，體能就更加虛了。

他從小就是野慣了的，體力比一般同學都好，剛過去的暑假，不是在平井鎮和魯茜茜他們游泳摸魚爬樹，就是陪著陳怡爬金雲山，身體素質那是過得去的。

加快腳步追到孔燦身邊:“老孔，稍微跑慢點。”

怎麽，跟不上了?孔燦得意的揚了揚下巴，他比較爭強好勝，剛才挨了教官一腳，是齊然喊著才跑起來的，所以心頭有點不舒服。

齊然揚手指了指後面，同學們跑得有快有慢，男生拉開了長隊，後面的女生最遠被甩了半圈，林嫣邁著雙長腿還勉強跟得上，別的好多女生嬌喘籲籲，像宋剪梅，小臉兒都有些發白了。

孔燦恍然大悟，很不好意思的訕笑兩下，腳下速度就放慢了。

正好跑到教官站的位置，陳路臉一沉，指著孔燦和齊然:“速度提起來，松松垮垮的，像什麽樣子?還有那個同學，跑步時不準說話！”

孔燦下意識的提高了速度，要是再被教官朝屁股踢一腳，疼倒不怎麽疼，臉上實在掛不住。

齊然看了下教官，心頭的疑惑更甚。

陳路又去吆喝女生們:“都跟上都跟上，保持隊形！”

藝委員陳菁菁猶豫著停下了腳步，笑著迎上去撒著嬌問:“陳教官，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呢，能不能休息一會兒呀?”

剛才跑圈時就看到了，六班的男生們正在揮汗如雨的做俯臥撐。別的女生也在仰臥起坐，朱曉丹和另外幾個女生卻坐在樹蔭底下休息，陳菁菁大概猜到其中的原因，就也想試一試。

陳路的臉色頓時變得燦爛無比，很關心的樣子:“不舒服嗎，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有了這個例子，好幾個女生有樣學樣，都被允許休息。

“教官，我們也有點不舒服。”李威、孫濤捂著小腹，裝出很難受的樣子。

陳路臉色一沉:“皮癢癢了?少來！”

這兩位隻好訕笑著回到隊列裡，沒精打采的跑步。

陳菁菁這幾個女生圍著陳路，嘰嘰喳喳的說話，這個年紀的女生心眼比同齡的男生多。差不多猜到這教官是什麽心態，就擺出一副很崇拜的樣子，讓他很有成就感。

一班的男生就很不是個滋味兒，尤其是幾個剛剛對陳菁菁產生了好感的同學。

齊然能的往後面看了看。

林嫣依然跑在女生隊伍的最前面，少女軍帽後的發絲隨風輕揚，邁開修長的雙腿，動作輕靈舒展。如同林間奔跑的小鹿。

東川九月初的天氣號稱秋老虎，大太陽曬著挺熱的，這麽跑下來，林嫣的臉蛋已經變得紅撲撲的。但她用力的抿著嘴唇，一雙眸子依然清冽，看到齊然回頭望，還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齊然自嘲的笑了笑。清高冷傲的冰山校花，怎麽可能和陳菁菁一樣嘛！是自己想多了。真笨。

男生們總算松了口氣，至少最漂亮的林嫣，並沒有“拋棄”他們。要說討好教官換得休息，她才是最有資格的，但她沒有那麽做。

不少男生對林嫣的感覺，從最初單純的喜歡漂亮女生，漸漸變得尊重這位班長了。

還有宋剪梅，這個看起來就是比較瘦弱，身體不太好的女生，居然也沒有去休息，而是咬緊牙關努力堅持，頂著辣的太陽跑步。小丫頭一張臉兒跑得發白，雙頰沒什麽血色，汗水把頭髮打濕，一綹一綹的貼在前額。

被陳菁菁這幾位女生圍著的陳路，得意之余仍免不了往依然在跑的學生中望兩眼，指了指領跑的林嫣:“她跑得挺快啊，是體育特長生?”

“是啊，她叫林嫣，還是咱們班長呢，”陳菁菁眼珠一轉，故意沒說林嫣的另外兩個身份，常務副市長的女兒，省中考狀元。

她倒是對林嫣沒什麽惡意， 就是有點不爽這個教官，有機會的話，不妨讓他鬧個笑話。

陳路又指指漸漸落後的宋剪梅:“那個女生呢，看起來狀態不太好嘛。”

“宋剪梅，就坐我後排，哎，要不讓她休息會兒吧，”陳菁菁也發現宋剪梅情況不佳。

陳路沒搭腔，心下就有點失落，領跑的林嫣無疑是最漂亮的，就是看上去特別冷，後面的宋剪梅也天生麗質，很惹人憐愛的樣子，可惜這兩個女生都沒有討好教官以換取休息的權利。

部隊是有紀律的，即使陳路這種關系兵少爺兵，也不可能奢望和軍訓女生真正發生什麽超友誼的關系，但是讓漂亮女生鶯聲燕語的央求幾句，再兩眼冒小星星的擺出副崇拜的樣子，不也很爽嗎?

不知什麽時候，林嫣注意到宋剪梅的情況，托著她胳膊兩個人一起跑。

陳路眼睛一亮，等女生們跑近了，虎著臉走過去。

前面的男生們放慢了腳步，幾乎都在回頭看，領頭的孔燦猶豫著，如果徹底停下來，被教官踢兩腳就太下不來台了。

齊然停步，轉身，操場上的陽光是如此燦爛，放緩的腳步有如節拍，在男生異樣、女生們期待的目光中，少年毫不遲疑的走向後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