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齊然都沒去王夢楨那邊,他這個年紀臉皮薄,被司馬剛說什麽師生戀,那棟樓的原住民大媽們又太能瞎掰,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面對那些異樣的目光。
好吧,齊然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害羞了。
倒是王夢楨主動給他打電話,聽口氣美女老師的心情還不算太差,還擺出大姐姐的架勢調戲齊然,弄得他臉紅心跳,還沒掛斷電話,就聽見那頭傳來王夢楨拍著沙發咯咯直笑的聲音。
王夢楨告訴齊然,正在找別的出租房,等搬家之後請他吃飯,嘗嘗她的手藝。
鬧出那樣的風波,肯定被附近的事兒媽事兒爹們津津樂道,王夢楨肯定要搬家。再說那個地方的環境實在太差了點,她現在不必省錢湊醫藥費了,東川房價又不像北上廣那麽高,以南浦中學老師的收入,租個像樣的房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至於老師姐姐的廚藝,齊然根本不抱任何希望,那種呆萌貨,肯定不是把鹽放到鹹的發苦,就是把菜燒糊,成為黑暗料理界的製成品吧。
這回毛勇幫了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
林嫣終於逮到機會溜出來,齊然跟她在胡子大叔的冷飲店裡見面,順便就說了這碼事兒——當然,他還沒傻到把後來和王夢楨發生的都說出來。
“咦?”林嫣幽深的眸子閃了閃,像不認識似的看了看齊然,細長的眉梢輕輕挑起,小嘴翹起似笑非笑:“齊大少,你也會被買通,受人請托平事兒啦?”
少年的臉頓時變成了大紅布,好像真的做了什麽壞事,“替黑惡勢力說情”這種行為,以前連想都沒有想過呢。
林嫣美眸幽光流轉,微涼的指尖在齊然手背輕輕點了點:“你呀你,只要自己覺得無愧於心就行了唄,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少女看著店門外的車水馬龍出了會兒神,出身高官家庭,又有比同齡人多了五年的歲月磨礪,她比同齡的女孩子懂得更多。
呂治國小節有虧,父親林為民仍然力保他;傳言中打擊貪腐不遺余力的紀委孫黑臉,其實很多時候是政治鬥爭的工具;即使鐵面神探劉鐵衛,也要在那些涉黑人員中發展“特情。”和遊走在黑白之間的大佬們虛與委蛇,當重特大案件發生時,他才能及時有效的得到情報。
齊然肯為毛勇求情,只因為他懂得了很多,變得成熟了很多,至少以前正義感過強的少年,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情。
從男孩變成男人,總會丟掉一些東西,又撿起很多東西武裝自己,現在的齊然,已經跟她記憶中的那個齊然有所不同了……
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呢?或者說這正是林嫣期待的吧,少年只有盡快的成長、成熟,才能超越世俗的眼光,應對今後的種種考驗啊!
回頭看看齊然,臉上羞赧的紅潮褪掉一半,正因為得到林嫣的理解,而長長的松了口氣。
顯然他非常在乎林嫣的看法。
少女噗嗤一聲笑起來:這個傻子,倒是挺可愛呢!
………
齊然和林嫣在冷飲店看雜志消磨了兩小時,又陪她去書店買了幾本書應付祝雪晴——少女是說到新華書店買書,才脫離了母親的監視。
雖然林嫣沒有明說,齊然也差不多猜到了,就是上次在學校拿通知書的時候,林嫣公開承認和他是好朋友,肯定被司機老顧跟祝雪晴告了密,於是祝阿姨就把女兒管得更緊了。
弄得兩人見個面還偷偷摸摸的,反而有種的刺激。
晚飯前,林嫣必須回家,少女在出租車後排揮動小手和齊然道別,齊然則目送出租車消失在了燈火闌珊處。
懶得打電話,發了條短信給毛勇,結果勇哥還是把電話打了過來,對齊然千恩萬謝。
這件事毛宗強是知情的,畢竟可能造成的後果太嚴重了,毛勇不敢把他爹瞞著,得罪三江省最年輕的常務副市長,最外加一位當紅得勢、有可能升任副市長的市工信局局長,拿不下流金溢彩還算不了什麽,人家要收拾毛宗強兩爺子,都只是分分鍾的事情。
毛宗強思來想去,最近他站隊沒站錯,還提了半級,這件事與其自己摻合進去,不如先讓毛勇在他的層面上試試能不能善後,趕緊跟兒子擺事實講道理,叫毛勇認清情況的嚴重性,當場就把這熊兒子嚇得快趴下了。
接到齊然這條短信,漫天的烏雲都散開,又是一個豔陽天,老頭子的仕途無礙,拿下流金溢彩也順理成章,毛勇那才叫個感激涕零。
齊然不鹹不淡的應付兩句,提醒他別忘了之前作出的承諾,就把電話掛掉,叫毛勇佩服得五體投地:大衙內就是大衙內,對你天大的事兒,在他也只是雲淡風輕!
毛宗強、毛勇兩爺子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市裡風雲變幻,連毛宗強這種角色都靠站隊得到了提拔,大舅魯衛東也有喜訊傳來:升任工信局副局長。
這就是林為民投桃報李了——就算林嫣不直接告訴他,身為常務副市長也有較高層面的消息渠道,總能把老對手雷正福倒台的原因了解個七七八八。
沒有齊然在裡頭搗鼓,雷副市長能成為階下囚?林為民也沒這麽快當常務、入常委嘛。
萬一雷正福或者武剛又出什麽么蛾子,就算整不倒他林副市長,時間拖久了又起變數,按官場上處理類似事件的套路,省裡兩邊各打三十大板,再空降一個常務副市長過來,林為民也只能乾瞪眼。
可惜齊然年紀太小,齊思明又是企業技術幹部,要提拔他也是盛華那邊說了算,於是好運氣就落到了魯衛東頭上,二十幾年工齡、十幾年的正科級,論年齡論資歷他都到位了,工信局又是呂治國的一畝三分地,林為民輕輕使點力,副局長的任命那叫個水到渠成。
魯衛東待齊然確實不錯,又因這個侄兒得到提拔,也算是善有善報。
正好魯衛東今年四十五歲,東川做壽是逢五逢十,他就在國際大酒店以做壽為名宴請同事和親朋好友,實際上是慶賀高升。
齊然一家理所當然受到邀請。
遇到礦上新設備安裝調試,齊思明是從礦井直接趕到市裡的,頭髮還沾著煤灰,工作服雖然換掉了,可換上的還是件洗得有點掉色的短袖襯衫。
魯愛華倒是刻意收拾打扮了一番,一路上衝著齊然埋怨齊思明:“看看,看看你爸像個什麽樣子,都快當礦長了,也不注意點形象,今天要不是親戚呀,別人還以為他是挖煤的呢!”
“挖煤的又怎麽了,還不是娶到了礦山醫務室的一枝花,”礦上工作順利,齊思明心情很好,難得的開了個玩笑,又說:“透水事故過後,停產了足足三個月,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面著急啊!我在井下做技術指導,還不是巴望早一天復工,又不像你,待在乾乾淨淨的醫務室裡邊。”
“得了吧,我的齊大礦長!”魯愛華笑著把丈夫推了一下。
盛華那邊透了風聲出來,將來的礦長,十有八九就是齊思明了。
爸媽開心,齊然更高興。
以前龍泉煤礦要死不活的,老爸又懷才不遇,成天跟個悶葫蘆似的,老媽因為自己的學業、家庭的負擔和拆遷的事兒,心情也好不起來,有意無意的總喜歡抱怨兩句。
現在這樣,多好!
老遠就看見大舅魯衛東站在門口的台階上,舅媽許麗芳和表哥魯俊浩陪在旁邊,三口兒都喜氣洋洋的。
見妹夫一家來了,許麗芳熱情得不得了,拉著齊然說他又長高了,還笑著問他在學校裡是不是很受女生歡迎。
看來上次吃飯時,朱曉丹的表現讓許麗芳記憶很深刻。
魯俊浩撇撇嘴,有點不服氣,一直以來覺得齊然各方面都不如他,現在居然考上了一中的統招線,上次那個挺出挑的朱曉丹,貌似也跟這個表弟很親近,他心理上有點接受不了這種落差。
“妹妹妹夫,哈哈,齊然,裡邊坐裡邊坐!”魯衛東很親熱的拍了拍齊然。
呂治國帶他去見過林為民,話裡話外點了他一下,魯衛東就知道這次升遷,和齊然有不小的關系。
都快老了,以為這輩子止步於正科級,最大的希望就是臨退休弄個副處待遇,想不到因為外甥認識了林為民和呂治國,居然一下子升遷到實職副處,而且呂治國還交了底,如果他升副市長,工信局長也遲早是你老魯的。
確實,魯衛東二十多年兢兢業業,做人做事踏實認真,提副局完全夠格,但現在夠資格的幹部海了去啦,只要上面沒人提,還不是一輩子原地不動。
他往齊然背上那一巴掌,拍得直叫個親切,又指了指裡邊:“裡邊第一張桌子。”
至親之間不講虛頭八腦的客套,魯衛東兩口子還留門口招呼客人, 讓魯俊浩領他們進去。
“又不是找不到路,你陪你爸媽去!”魯愛華笑著讓侄兒忙自己的。
魯俊浩也沒客氣,又走了回去。
齊然一家三口走進宴會廳,裡邊已經坐了不少人,絕大多數都不認識,外公外婆和小舅一家都沒來——現在魯家三兄妹早和好了,沒來是因為都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壽宴,慶賀升官而已,沒必要讓兩位老人家在大熱天裡跑來跑去,小舅兩口子也留在家裡照顧老人。
齊思明也不太懂什麽首席什麽座次,大舅哥讓他坐第一張桌子,他就領著妻兒朝前面走過去坐下。
宴會廳招呼客人的是許麗芳在教育局工作那表哥,他認識齊思明,就把眉頭皺了皺:怎麽去坐首席?那是留給領導的嘛!
趕緊走過去,矜持的笑著,指了指後面第三排的空座椅:“小齊啊,那邊有空位子,這桌是給領導留著的。”
魯愛華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齊思明從不計較這些,笑了笑就帶著老婆孩子坐了過去。
附近幾桌不少人在笑:“哎,這幾個人搞什麽名堂,懂不懂規矩啊!”
“就是嘛,給市領導局領導留的位置,他們也好意思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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