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術。竊取之法。你這樣偷死人的神力,是會遭受天譴的。”
韓昶回頭,冷漠地看著拚了命也要挽留他的玉髓,“更何況,這裡十萬個安魂盒內裝得全是化形者......神力與你近神者本不相融。強行轉化,非死即傷。”
隨著神力的不斷湧入,玉髓脖頸後的命繩散發著耀眼的紅芒。
一張紋路複雜,滿是神秘花紋的網從她的手心裡噴薄而出,牢牢抓住了前面的韓昶。
她無動於衷,眼神隱忍而哀慟,“你想拉著薑東陵做什麽?快些從他身體裡出來!否則,即使是死,我也要將你灰飛煙滅!”
韓昶不為所動,堅定地繼續向祭台上走去。
於是神力構建的網像蛛絲一樣全部拉扯在韓昶的後背上。
二人形成一股膠著之勢,誰也說服不了誰!
韓昶閉上眼睛,目光凌厲地睜開時,紫色的神力從背後像無數隻小手攀沿上紅色的蛛網,一點點朝著玉髓侵蝕過去。
玉髓的唇角已溢出一道血線,她眼神毫不動搖,輕喝一聲,更多的金色神力如百川歸海,從無數的罐子中飛出,轉變成紅色之後,源源不斷地進入玉髓的身體。
攀附在蛛網上的紫色極光,一點點消退,韓昶的身形開始恍惚。
一道虛幻的金色殘影,被紅色神力拉扯著,從薑東陵的背後露出了一隅。
玉髓白色的衣裙,像綻開的雪蓮,飄蕩在她的周圍,她的雙目已是赤紅,更多的鮮血從她口中嘔出,她看著韓昶和薑東陵彼此拉扯的靈魂。
近乎絕望地大喊道,“哥!你快醒過來!”
一滴血淚,如同紅色珍珠,流過她聖潔白淨的面容。
快醒過來,作為兩種神力轉換容器的她,已經支撐不住了。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要被無法遏止的金色神力充斥爆了。
——
東陵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望無際的戰場上。
黃沙漫天,稀疏的茅草正在凌厲的冷風中,慢慢枯萎和凋零。
我這是在哪裡?
腦子裡剛產生過這個疑問,他發現腳下的地面開始震動起來。
鞋邊的小石子,不安跳動,周圍的沙礫都在拚命顫抖,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或是規模巨大的族群正在奔襲而來。
我怎麽會在這裡?我不是在......嶴山裡面嗎?
他驚慌地四面張望,玉髓呢?她到哪裡去了?
無數個問題蔓延在他的心頭,他的腦袋忽然不受控制的疼痛了起來。
痛到他不得不抱著頭,痙攣地蹲下身子。
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如同古魔的耳語,在他的腦海中怦然響起,“永定大將軍韓昶!”
東陵猛然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正穿著,由附神的黃金玄鐵打造的一副,世間獨一無二的盔甲。
有人走過來,牽著一匹通身雪白,沒有一根雜色的汗血寶馬,恭敬地跪在他腳邊,“大將軍,韃榃的先鋒軍已在前方五裡處,該我們出兵了!”
他頓時想起來,哦,原來他是大將軍韓昶。
這裡,這裡是他人生中打得最後一場勝仗。
松柏山,雁蕩原,無鬼嶺。大暨朝和韃榃的邊境。
東陵立刻挺直身子,他接過小侍手中的韁繩,翻身坐上自己最愛的戰馬,白鱔。手中緊握的是冷兵器排名譜上,位列第二的龍吟神槍。
身後的將士立刻排列好陣型,大步緊跟著他。
他振臂一呼,“發出!迎擊敵人!”
後面是排山倒海般的高呼。
在這調動人心,熱血澎湃,無所畏懼的山呼聲中,東陵策馬馳騁,任由塞北呼嘯的冷風吹拂過他堅毅的面容。
只是,在這戰爭一觸即發的危急時刻,東陵的內心忽然閃過一絲恍惚。
對了,剛剛他在找誰來著?玉髓?
可玉髓......是誰?
他的迷惑剛剛在心頭浮現,眼前就出現了浩浩湯湯,沒有邊際的韃榃精兵。
烏壓壓的一片,猶如風雨欲來前的黑雲,遮天蔽日,摧山倒海。
他不由握緊了手中長槍,長槍感受到主人手心的溫度,隱隱爆發出陣陣低沉的龍吟。
韃榃大將軍,也是他平生的宿敵赫連冰高聲叫陣,“韓昶!你已是窮途末路!你等的援軍是不會來了。乖乖束手就擒,本將軍興許饒你一命!”
他說得不錯,沒有援軍了。
他那邊有十萬大軍,而東陵手上只有不到四萬的人馬,其中少部分,還在上次的戰鬥中身負重傷。
此時此刻,暨朝王室正在爆發一場爭奪王位的滔天浩劫。
所有援軍全部深陷政治鬥爭的漩渦之中,無暇來管這塞北一直騷擾不斷的韃榃。
韃榃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無所顧忌地大舉進兵。
東陵仰頭長歎一口氣,前有家國不寧,後有虎狼環伺。但,無論如何,君主死社稷,將士守國門。
他今日便是魂歸於此,也斷不能讓韃榃踏進暨朝國土一步。
他冷冷揮動手中銀槍,陽光之下,他如同戰神降臨,“即使沒有援兵,吾照樣能將爾等殺得片甲不留。”
說著,他一夾馬腹,長槍橫直,“將士們,來戰!”
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周圍全是橫飛的血塊和短肢。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普通人只能起衝鋒和收割的作用。決定戰局走向的,還要是化形等天賦者的使用和能力上的巨大差異。
連續消耗壽數,重生幾員大將之後,東陵這邊的重生者所剩無幾。
而守護者失去了再生的保護後,優先成為攻擊對象,已是亂了方寸,無法提供給化形者神力無傷的護盾,召喚來的神獸,沒有守護者的統禦,也開始力不從心。
東陵早已化形成神話十方天宙裡的百目繪祟。
他高七丈,獅身人面,通體陣陣金光流動包裹,身上繪滿了神符,長滿了黃金色的眼睛。
普通人,和命繩等級低的天賦者,對上他身上的眼睛,就會沉湎於幻境中無法醒來,從而乖乖束手就擒。
他一手一個低級化形者,輕輕松松就能捏斷化形成岩巨的魔神的頭顱。
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就是赫連冰所幻化的十方天宙裡的天烏。
天烏黃金色的羽翅展開有十丈之長,射出的金色羽毛落到凡間就像是流燁太陽神光的巨大利斧,即使是化形者被落羽擊中,也頃刻斬為兩截。
它的兩隻巨大的鉤狀爪子流動著熔漿般赤色的火焰,牢牢抓住百目繪祟的巨大身軀,想將它帶飛到天上去。
“韓昶,我早知你的化形者是百目繪祟。但,你看看,我今日為你準備的天烏,你可喜歡?哈哈哈哈......”
百目繪祟的雙爪緊緊抓住地面,身上的眼睛被天烏金色的爪子抓瞎了。
大量的鮮血湧出,他低低道,“赫連冰,你吸食了多少化形者,才強行將自己拔升至如此等級。不怕遭天譴嗎?”
“弱肉強食!你那套靠自己與生俱來的優勢強化自己的行為,放到現在早已行不通了。”
赫連冰很是嘲諷,“不瞞你說,我還煉服了一個永恆者!那滋味妙不可言!哈哈哈哈哈......你說!你現在的化形,對我還有用嗎?”
聞言,東陵不知為何開始心跳加速,他看見自己用全力揮爪,同天烏暫時拉開距離。
他身旁有守護者看過來,很是吃驚,“將軍,你要做什麽?”
東陵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我從來沒把自己真正的化形展示在眾人面前。因為它太需要消耗過度的神力,才能支撐神的身影,短暫降臨人世,為世人所窺見片刻。”
“但今日,斬面前這個吞噬了永恆者的虛假化形者, 理應請神天罰。以正萬物規律之使然。”
話音落,一小股金色的光,像絲線一般,融融泄泄地朝東陵的百目繪祟而去。
接著,無數個一小股的金色神力,百川匯海般向他湧去。
而在場其他化形者突然覺得身體裡的神力一空,像是被不知名的怪物吸走了一般,紛紛被迫解除了化形。
這還不夠,天地之間,無數神力源源不斷集結過來,其他天賦者竟是控制轉化不了一絲一毫。
這些本該任人摘取的神力,此刻像是被打了標簽一樣,隻向著東陵而去。
赫連冰也發現了怪異,他艱難維持住天烏的化形,拚命想飛離由金色神力卷成的風暴。
他看著風暴之眼下,瘋狂吸收天地神力的百目繪祟,竟無端生出一絲恐懼,這是怎麽回事?不過是神話中十方天宙裡的神獸,他為何會如此厲害?
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百目繪祟被金光包裹著站了起來,它越站越高,逐漸形成人形,一頭張狂的頭髮瀑布似的流瀉而下,手中是一把巨大的金色聖槍。
他的面容在金光的包裹下隱約看見,左右對稱六隻眼睛。
他的身上是神國的羽織,帶著漂浮莽莽的仙氣。
在場所有人,就連他最親近的戰友都一副目瞪口呆,傻掉震撼的樣子。
而神光之下的赫連冰近乎是在顫抖地呻吟。
“殺伐之神,六眼神座。”
神座降臨,暫借凡人之軀,俯瞰萬物眾生。神座之下,一切皆是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