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進來吧！”

　　“師父！”

　　“空明，你今年多少歲了?”

　　“回師父，弟子今年四十有九了。”

　　“四十九了嗎?”

　　“是的，師父。”

　　“近期傳聞楊萬裡重現江湖，你可曾聽聞?”

　　“弟子聽說了，楊萬裡隱匿十二年，如今出現，應該是為了十二年前之事。”

　　“你如何看待此事?”

　　“我經歷了當年之事，深知楊萬裡為了哪般，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楊萬裡目前所為，應是為了報仇，恐將造下不小的殺孽啊！”

　　“門人慘死，宗門覆滅，自然是為了尋仇。”

　　“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二年，就算他殺盡當年之人，清源山眾人也不能複生，反倒會引一番血雨腥風，實在是……”

　　“實在是什麽?實在是你不能理解?還是你覺得楊萬裡應放下過去?”

　　“弟子覺得死者已矣，生者還應放下過去，如果那些人能誠心悔過，不妨放他們一條生路。”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覺得有理嗎?”

　　“自然有理！人活世間，皆有私欲。眾生隻為果腹，便宰殺生靈;即便我等僅食素食，日常飲水中也可能有萬千看不見的生靈存在其中，每念及此，弟子心中皆有不忍。”

　　“既然不忍，那你為何不去飲水?”

　　“不去飲水，弟子便無法生存……師父的意思是說楊萬裡所為，佛也可恕嗎?”

　　“並未如此。”

　　“那師父的意思是?”

　　“唉，你如果能有你師弟的幾分慧根，該有多好。”

　　“弟子愚鈍，不如師弟。弟子誠心念佛，只求念頭通達，然而還是不能如師父所願。”

　　“你自幼在寺中長大，為師看著你每日坐禪念經，自是無比虔誠，這也成了你再進一步的桎梏。”

　　“弟子不懂，弟子想每日與佛相伴，也想渡盡世間蒙昧之人，奈何弟子能力有限……”

　　“我作佛時。十方無央數世界諸天人民。至心信樂欲生我刹。十聲念我名號必遂來生。惟除五逆誹謗正法。不得是願終不作佛。”

　　“阿彌陀佛！”

　　“你去尋楊萬裡吧！”

　　“師父要弟子去尋楊萬裡作甚?是要勸阻他繼續殺戮，還是……”

　　“一切由你，是勸還是幫，皆由本心。”

　　“弟子自然是要勸，如何能從旁幫他?”

　　“呵呵，為師說了，一切由你。你很少入世，今日下山後便在山下多遊歷一番，記住，一切皆須遵循本心，無需克制。”

　　“師父，這……”

　　“怎麽?你是不明本心，還是自己一直在壓抑本心?”

　　“弟子不懂，凡塵俗世，萬千誘惑、苦難，如果能夠遠離，為何還要主動接近?”

　　“未曾入世，如何出世?好了，為師倦了，你去吧！”

　　“是，弟子謹遵師命！”

　　空明還是不懂，如今跟著楊萬裡，見楊萬裡沿途殺戮，自己苦勸無用，最後只能替亡者收屍埋葬。前幾日，楊萬裡殺了六人，今日殺了兩人，日後不知道楊萬裡還要殺多少人。師父讓他下山接近楊萬裡，還說要遵循本心，現在他的本心便是阻止楊萬裡。

　　“萬裡兄，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二年，為何不能放下執念?還要多造殺孽?”空明一邊挖坑，一邊問向楊萬裡。

　　楊萬裡躺在樹杈上，

提著酒袋喝了一口，他並不想搭理空明。　　“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萬裡兄還應向前看才是，一直沉迷過去，會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空明更像是自言自語。

　　楊萬裡又喝了一口酒，被空明攪擾的覺得有些乏味。

　　“空明你說，我殺人，你挖坑，你這算是幫他們收屍，還是替我善後?”

　　空明挖坑的手一頓，突然有些茫然，自己只是不想亡者曝屍荒野，為何楊萬裡這麽一說更像是替他善後。

　　“阿彌陀佛！貧僧自然是想替這些人入土，希望他們來世不再作惡。”空明收回思緒。

　　“哈哈哈……來世?你見過來世嗎?你不覺得他們更像是會下地獄嗎?或是成為惡鬼，再去害人?”楊萬裡好像笑的很開心。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希望他們能夠在死後明白。”空明繼續挖坑。

　　“生前都不能放下屠刀，你還指望他們死後?不過我管殺，你管埋，我們興許能成一對不錯的搭檔。”楊萬裡從高高的樹杈上一躍而下。

　　“阿彌陀佛！貧僧可不會幫你殺人，貧僧會想到辦法勸阻你的。”空明將兩具屍體放入坑中，然後填埋土壤。

　　“不用你幫，人我自己殺就行，你想埋就埋，需要的話我給你準備一柄鏟子，省得你動作太慢。”楊萬裡見空明忙活的差不多了，便邁步離開，空明趕緊跟上。

　　“冤冤相報何時了！萬裡兄這般作為，不怕這些人的親友以後再向你尋仇?”空明一刻不停。

　　“要來便來，我何懼之有?”楊萬裡復仇心切，已經隱忍了十二年，如今陸續查出當年行凶之人，怎麽可能會放棄。

　　“萬裡兄應該知道，這些人也只是被利益蒙蔽，然而卻不是幕後之人啊！”空明苦口婆心地勸道。

　　“這些人雖然不是主使，但卻是為禍我清源山的人。當年之事是無憂島在幕後搗鬼， 等我解決了這些人，自然會找無憂島做個了斷。”楊萬裡突然停了下來，後面的空明差點撞上。

　　空明不勸還好，如今楊萬裡復仇之心好像更加堅定，以後還要找無憂島。空明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頗為無奈。

　　“空明，你與其一直跟著我，不如去找那些人，多多勸些他們，讓他們早早為當年之事贖罪，省得我麻煩，可好?要是他們能放下屠刀，隨你成佛，我便不再為難他們，如何?”楊萬裡玩味地看著空明，空明被楊萬裡看的有些發毛。

　　“萬裡兄說笑了，我都未能成佛，如何能渡他人成佛……”

　　“這不都是你自己說的嗎?怎麽現在又不認了?”楊萬裡覺得好笑。

　　“不是不認，是……”空明有些詞窮。

　　“是他們實在作惡多端，你不願渡他們;還是覺得我一個人，你更有把握?你覺得阻止我，比阻止他們更簡單，是嗎?”楊萬裡面色突變，滿面怒容地看著空明。”

　　“阿彌陀佛！自然不是如此，貧僧此次前來也是奉了師命……”

　　“你師父讓你來阻止我?”

　　“不是，師父讓我遵循本心，隨心而為便可。”空明隻覺得後背有汗滲出。

　　“哈哈哈，好一個隨心而為，你的心裡想的是什麽，你自己知道嗎?哈哈哈……”楊萬裡不想再與空明爭辯，大笑走遠。空明被楊萬裡質問地有些迷茫，也更加不懂師父讓他下山的含義。

　　空明見楊萬裡已經走遠，便趕緊跟了上去，既然師父讓他遵循本心，那他便遵循本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