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從埃內托斯和米基塔老爺子建議,一行幾人在沿昏暗甬道探索的同時小心的警戒著四周。
再次經過幾個空曠、髒汙的石籠後,他們終於發現了一個活人。
蜷縮在石牢角落裡那個虛弱可憐的家夥將自己整個人都隱藏在了陰影當中,多虧他後背隨著呼吸依舊有些起伏,澤維爾等人才確認了這家夥姑且還有一口氣。
雖然米基塔老爺子發死人財的職業有些令人不那麽喜歡,但本身性格卻是非常灑脫、平易近人,一路走來他從來沒有試圖佔據任何主導地位或者因為自己年事已高就縮在最後,反倒是常常走在前面為澤維爾一行人探探兩旁的石牢,尋找一些線索,這也是梅利安雖然知曉其他不少實力遠超這異世界倒鬥二人組的強者卻依舊選擇了他們的原因。盡管主要還是老爺子的好奇心在作怪,但也的確為澤維爾他們提供了非常多的幫助。
此刻同樣如此,米基塔老爺子雙手插在鬥篷裡,笑眯眯的就走進了石籠裡打算問問路,這處地下監牢透出的詭異不遜色於絕大多數他曾經探索過的古代的遺跡或者陵墓。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回蕩在昏暗幽深的監牢甬道之中。米基塔老爺子明顯的看到了蜷縮人影在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後,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出於應有的謹慎,米基塔老爺子還是沒有靠的太近,隔著三步左右的距離,米基塔老爺子停了下來。非常和藹、語氣平緩的開口問道,“朋友,你還好嗎?”
在眾人矚目之下,那個蜷縮的人影渾身顫抖了一下,隨後伴隨著微微的抽動回過了身,漆黑看似被炭火燒過的面孔極為驚悚,但更為恐怖的是他幾乎快要脫離眼眶的兩個布滿血絲的眼球。蜷縮人影兩隻眼球各看各的肆意的在眼眶裡打著轉,隨後仿佛終於達成了協調,一同看向了米基塔。
“你……是誰?你不是他們的人?我是理查德·魏茨澤克子爵!救救我!”面容漆黑的瘦弱人影越發努力的想要轉過身來,但他的骨骼結構很明顯不再像曾經一樣正常,即便他再努力也無法轉過身來。
“理查德·魏茨澤克……埃內托斯你有印象嗎?”米基塔老爺子看著詭異的一幕沒有上前繼續檢查蜷縮家夥的狀況反而是再次後退了兩步。只能說不愧是活成人精的老爺子,米基塔可不是什麽熱衷探險、樂於助人的熱血少年,他雖然好奇心很重但也知道分寸,面對這麽個古怪詭異的家夥,老爺子隨時準備離開這座石牢。
石牢外的埃內托斯摸了摸小胡子,“我敢打賭咱們當初的工作計劃裡沒有這個魏茨澤克家。”這一老一少對於他人的記憶絕大多數時候都來自於每次出行前的工作計劃,而在他們來到王城之前,很明顯並沒有搜尋過魏茨澤克家族陵墓的相關信息。
“理查德·魏茨澤克子爵……你是不是一個月前帶著未婚妻進行過佔卜?”斯蒂芬妮突然默默的問到,由於幫助索菲亞搜尋消息的原因,斯蒂芬妮常常會稍微留意一下客人當中那些有權有勢的貴族子嗣們,眼前人自稱的那個‘理查德·魏茨澤克’她就有些印象,因此這才問出來想要確認一下身份。
誰想聽到了石籠外斯蒂芬妮的話,身形殘破的黑色人影有些絕望的看了過來,“那不是我……他們三個月前就剝掉了我的臉皮……他們是魔鬼!求求你們救救我!”
沒有臉皮的理查德絕望低沉卻又沙啞的嘶吼回蕩在甬道裡,讓斯蒂芬妮等人不由內心一顫,本以為他只是單純被毀了容卻沒想到竟然是被聖餐議會直接剝去了臉皮。
而斯蒂芬妮更是背後有些冒冷汗,沒想到頂替了理查德·魏茨澤克身份的那個人竟然和自己一個月之前還有過一面之緣。 澤維爾雖然也有點膽寒,但是想到眼前之人已經最起碼進到這裡有三個多月,還是立刻忍不住隔著石牢問道,“這裡究竟是什麽地方?!你見沒見過一個身材魁梧的男性亞人族!”
“我見過!我見過!”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理查德·魏茨澤克立刻回應道,“只要你們把我救出去我就告訴你!我還可以給你很多很多的錢!”理查德無時無刻不透露出想從這裡離開的渴望。
“你先告訴我,那個亞人族被關在哪裡了!”澤維爾沒有分毫退讓,他不確定理查德所言是真是假,還是僅僅臨時編造了個謊言只為了從石牢中逃出去。
“他身上有虎紋一樣的圖案!你們說的一定是他!倫道夫對他特別的用心!!我親眼看到了他們在抽取他的血液!”理查德同樣知道澤維爾心中所想,在當初被倫道夫帶到二樓實驗室活體剝皮時,他也的的確確看到了昏迷的范德維。
一眾紅發會的亞人眼中冒出了精光,這是他們第一次從他人口中確認范德維的蹤跡,根據‘虎紋’的特征,紅發會的亞人們幾乎可以確定那個亞人一定就是范德維。
“從哪裡可以上去二層?!”澤維爾激動的問道。
這時米基塔老爺子卻突然插嘴問道,“抱歉打斷你們一下,這位理查德小哥,我想先問一句,你是怎麽知道自己三個月前就被剝去了臉皮的呢?這裡可沒有任何時鍾或者日出日落進行計時呢。還有就是,你知道一種奇怪的透明粘液嗎?”雖然打斷他人的問話有些不禮貌,但很明顯米基塔老爺子在石牢中發現了什麽新的狀況,因此才決定打斷澤維爾和理查德間的對話。
“該死,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那些粘液已經出現過三次了我才知道過去了多久!每隔一個月,那些魔鬼就會放出那團詭異的粘液處理石牢中死掉和衰弱不堪的家夥!所以我當然會記得!”理查德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回想起那些詭異的透明粘液,他仍舊有些心悸,每次他都是全力的扒住石牢稍稍靠上的那些石柱才勉強躲過,若非是有強大的求生意志他肯定早就也已經被那些詭異的粘液腐蝕消化殆盡了,就如同他之前的那些‘鄰居’一般。
“你說的就是你現在腿上的那些透明粘稠的粘液嗎?考慮到你似乎已經完全萎縮退化的雙腿可能沒有了該有的知覺,所以我才想要提醒你一下……我們現在是不是也應該先避一下才好?”米基塔老爺子向著理查德丟出了手中的便攜式探險燈,同時飛快的退後離開了石牢回到了澤維爾身邊,從衣袍下面抽出他自己那根鑲嵌有土黃色魔獸晶石的魔法短杖,口中飛快的誦唱咒語匯聚周邊的大地魔素在甬道上方構築起一個臨時與地面隔絕的小岩石平台。
埃內托斯不用米基塔老爺子招呼,立刻便輕輕一躍飛身而上,其他亞人雖然還沒有反應過來,但看著埃內托斯對著他們伸出的手還是立刻有樣學樣的急忙翻了上去,只有澤維爾有些不甘心的仍舊看向石牢中的理查德。可惜的是後者此時已經不能再向他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了,這一次太過虛弱的理查德已經沒有躲避這種粘液的能力了,甚至因為長久的監禁他甚至已經忘記了這幾日就是聖餐議會清理石牢的日子。
那粘液出現的突然,無聲無息,在它附著在理查德身上後更是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僅僅一瞬間就從理查德的腿上向上攀附到了他的肩膀,隨後一股腦兒的湧進了理查德的嘴裡。在澤維爾等人的注目下,理查德仿佛被融化的蠟燭般幾秒鍾內就融化成了一灘黑色混合有血色的髒汙液體。
拍了拍沉默的澤維爾,米基塔老爺子寬慰他道,“那些粘液不知從什麽地方出現的,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晚了,不過二層的話應該就是上面魔法結界最複雜的那邊吧,總會有辦法上去的,這邊靠近這處地下監牢的角落,似乎都是像這家夥一樣本來就沒什麽余力逃脫這種清理的家夥,前面應該會有更加健康些的囚犯吧。”
澤維爾沉默著點了點頭,剛剛的一瞬間他確實想要質問米基塔老爺子為什麽沒把理查德救上來,但很明顯如果不是老爺子警覺,倘若再耽誤些時間自己等人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詭異的粘液在融化了理查德後並沒有就此停止,而是自石牢中緩緩的移動出來,澤維爾一行人剛剛潛入來的方向同樣也傳來吧唧吧唧的聲音,回頭看去,那幾間空著的石牢裡似乎也出現了類似的詭異粘液,但明顯沒有融化任何東西、依舊還是有些淺白的透明黏稠狀態。 如同擁有生命一般,這些粘液在一行人的小平台下方數團融合為一大團,隨後又繞著平台下方轉了一圈才緩慢詭異的蠕動離開,澤維爾等人確信那詭異的粘液絕對擁有著生命,剛剛的徘徊似乎就是它在判斷著自己應不應該對平台上的這夥奇怪家夥發動攻擊,好在這東西看起來智力水平有限,只會去處理那些與地面相連接的東西,最終還是無視了澤維爾這群奇怪的入侵者。
“我們會不會被發現了?”一個亞人族小哥咽了口吐沫有些膽戰心驚的問道,他雖然是主動決定前來營救紅發會原本首領的,但眼前的詭異景象還是讓他不由心裡打起了退堂鼓,本以為會是一場轟轟烈烈、拳拳到肉的熱血戰鬥,卻沒想到深入敵後需要面對這種詭異的生命體。
作為一行人中煉金術水平最高的一個,蜥蜴種亞人弗羅莎姑且看出了一絲端倪,“那種東西從形態上很類似於一種黏液型異類魔物‘因薩姆’,是以苔蘚浮萍、枯枝敗葉或者細碎腐肉等微小物質為食的無定形魔獸,幾乎沒有任何智慧。但很明顯我們見到的這隻‘因薩姆’絕對不正常,很可能是變種或者被某種生物煉金技術改造過……但是看樣子也沒有太多智慧,所以我們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結合剛剛理查德口中提到過范德維被抽取血液,她不由得更加傾向於生物煉金改造技術,同時她也意識到這裡除了是一座邪教的地下監牢,更可能是一處邪教的煉金實驗場所,深深的褻瀆感縈繞在信奉自然的弗羅莎心中,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