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被扔入廷尉的第二天,頭戴黑色鬥笠,臉前還遮著黑紗面巾,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一副克夫破財招災黑寡婦形象的唐姬,在獄卒的帶領下走進了廷尉的監牢。
事實證明,她的準備是對的。
籠子裡那些犯人見到她和靜靜,一個個伸出肮髒枯瘦猶如雞爪的手,千方百計想要摸一下,嘴裡還不乾不淨說著汙言穢語。
好在獄卒十分盡職,一路拿著棍子狠狠給了那些家夥教訓,然後還看著唐姬不停道:“夫人莫怪,這些死胚子就是不知好歹,夫人萬萬別望心裡去。”
唐姬很奇怪,雖然她給了獄卒一串五銖錢,但也不至於讓對方這般用心。甚至隔著黑紗面巾,還看出獄卒眼中的不是邀功,而是討好和畏懼。
自己一被廢諸侯王的夫人,無權無勢,為何會讓這些人畏懼?
但心憂夫君,她也顧不得想太多。
強忍著大牢裡惡臭的味道,蹙著眉一步步前行。又聽到遠處傳來犯人受刑時的慘叫聲,更是臉色煞白。
已經過去一夜了,她怕劉辯在裡面也遭到了同樣的經歷。想到一會兒見到劉辯遍體鱗身、淒慘無比的模樣,心就不斷地往下沉,隨時都會哭出來。
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兒,待獄卒都需點燃火把照亮後,才來到一處通道。告訴唐姬最前面再拐個彎兒的一處監牢,就是關押劉辯的地方。
她激動地加快了腳步,滿心悲痛和擔憂下一刻就要傾瀉而出。然而真正到了監牢前時,人直接愣住了。
面前的牢房乾淨整潔,窗口也比別的牢房大,一束陽光射入足以照亮整個監牢。更誇張的是,這處監牢裡居然還有床榻,上面還鋪著一層軟墊。
除此之外居然還有一張案幾,上面擺著早上剛吃完的飯菜。
兩人獄卒辛勤地收拾著,還詢問用不用給劉辯送些書來。從獄卒摞在懷裡足有七八個碗的規模來看,他跟冷壽光在裡面並未受什麽苦。
假如再跟別的牢房做下對比,這裡簡直就是......怎麽說呢,再窮的村子裡也有三層小樓兒,劉辯無疑就是這裡的土財主。
眼前的一幕,唐姬完全看不懂,想哭又想笑。
唯一能看懂的,是劉辯陰沉著個臉,反應還比較正常:再有對比,牢房也比不得永安宮,他怎麽可能眉頭舒展?
然而,背對著她的劉辯,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她有些懷疑人生:“壽光啊......你看這裡藏風納氣、鼠跳蟲鳴,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相。孤都打算在此長住養生,怎就出了這麽檔子事兒呢?”
冷壽光的表情有些幽怨,更多的是不可思議:“殿下是說,昨晚那夢?......”
“嗯,孤原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與爾等相處,換來的卻是質疑。”
劉辯先語氣低沉,然後忍著笑誇張道:“既然如此,孤攤牌了,不裝了......孤就是天命所歸之人,區區‘神人托夢’之術,不值得大驚小怪。”
原以為這話,會讓冷壽光不屑反駁。
沒想到對方居然很絲滑地接受了這個設定,並且還說道:“既然昨夜的夢,是殿下派神人所托,為何會是那樣的內容?”
“孤?......”劉辯一愣,頓時無言以對:罪魁禍首,竟然是我自己?
監牢外的唐姬有些聽不懂,能聽懂的是劉辯好似會‘神人托夢’,並且昨晚讓神人給冷壽光托了一個夢。
“那,
那神人......究竟給你托了什麽夢?” “房,房中術......”冷壽光這才看到唐姬,面紅耳赤地說出答案。
瞬間,唐姬的臉也遍布紅霞,又氣又覺得好笑:“大王讓神人給他,他一宦官,托......那樣的夢,豈非是殺人誅心?”
“孤,孤也不知道隨機托的,會是這等內......”劉辯回復,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納悶問道:“你難道對此也不好奇?”
“有何好奇?”
誰知唐姬竟然反問,道:“孝光武帝當年舉兵,重樹正統時遭遇昆陽之戰,曾溝通上蒼導致隕石降裂,以少勝多。”
“如今民間更是有不少讖緯方術,神乎其神。大王乃漢室正統嫡子、天命所歸,身懷異術自在情理之中。”
又一次,劉辯無話可說。
古代社會科學還不昌明,太多無法解釋的現象給了封建迷信滋生的土壤。相較之下,他這個‘神人托夢’的能力,跟大魔導師劉秀比起來,還真不算啥。
不過,財還是不可露白。
尤其這關系到玄學,更會惹得董卓猜忌,還是要防范一下的。
唐姬和冷壽光聞言,當即對視一眼後凝重點頭,道:“殿下放心,我等懂的......”
隨後,唐姬似乎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
只是被一震驚、二好奇,攪得早已絲毫沒擔驚受怕的情緒,尤其拿出準備好的衣物醃肉後,還覺得已沒啥必要。
更更鬱悶的是,劉辯竟然還點頭道:“嗯,這點的確是孤失算了,忘了廷尉這裡咱也有人兒......”
“廷尉正鍾繇乃少府陰修的門生故吏,同樣心向漢室,暗中照拂著孤呢。”說著歉意看向唐姬,道:“倒讓你白跑了一趟。”
“臣妾......”唐姬明眸眨動,有想狠狠咬兩口劉辯的衝動。
昨日突聞禍事,她幾乎一晚上沒睡著。今日千辛萬苦、提心吊膽來給夫君送溫暖,已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結果發現事情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夫君在牢裡餓不著、也凍不著,甚至還有閑情逸致跟冷壽光討論房中術,簡直......簡直了!
“那大王真打算,在這裡長住了?”想到之前聽到的話,她更是幽怨不忿。就感覺心裡有團火,又不知該如何發作。
“監牢雖樂,終不是吾心歸所。”
老司機劉辯哪能摸不透她的心思,在木柵欄處覆住唐姬的手,輕輕道:“星月相依長相守,i will never let you go。”
幸好,唐姬不懂英語,否則知曉劉辯還想讓她一塊兒留下,肯定會爆發的。
相反,只聽了‘星月相依長相守’後,一顆心如融化了一般,俏臉迅速又染上一層紅暈,之前所有的不快、抱怨、擔憂全都煙消雲散。
手上麻麻酥酥的,身子似乎都要軟了下去。
背過身去的冷壽光此時,卻突然有了明悟:奴婢大概知曉,神人為何會托夢傳授‘房中術’技巧了......
就殿下這嫻熟的撩妹技巧,以後非但‘房中術’用得上,恐怕還需再托些有關養生滋補的夢。
省得少陽未壯,便竭澤空虛,傷了氣血......
“好了,孤的處境你也親眼看到了,沒事兒的。”
劉辯自然不想讓唐姬,在這等陰暗恐怖的地方多呆,又道:“其他的事兒孤也安排好了,你回去安心等著便好。”
“不出意外的話,孤再待上幾天就能回去。”
“嗯......”唐姬此時俏顏已紅得如血一般,戀戀不舍地松開劉辯手,入墜夢中地跟著獄卒出去了。
路過一間監牢時,還看到一名壯漢崩潰亂叫道:“來人,某乃中郎將門下督華雄,放某出去!”
“要不,給換間牢房也行,跳蚤虱子快咬死某了!”
“爾母婢也,有沒有人,快放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