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家酒肆,不過這次劉辯上了二樓,來了個雅間。
不懂規矩的五名羌胡侍衛還想跟著進去,不用劉辯開口,冷壽光便已哼了一聲:“怎麽,爾等也迫不及待建功立業,想著讓殿下送去前線麽?”
五人聞言,再沒一個敢反駁的,乖乖地站在了門外。
不多時,去公車署送完奏章的太史慈便趕了過來,進門後對劉辯一禮:“多謝公子仗義相助,在下代東萊郡百姓一拜!”
“不必如此,皆是為了天下黎庶。”劉辯趕緊起身去扶,還明知故問地來了一句:“敢問壯士名諱?”
“在下太史慈,字子義。”說著看向劉辯,等待著劉辯自報家門。
誰知劉辯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跳過這環節,又一副擔憂不已的模樣歎息道:“子義啊,你這事兒......雖說乾得漂亮,可東窗事發後,青州刺史惹不起當朝弘農王的外舅,難道還收拾不了你這麽個小吏?”
太史慈顯然已有準備,慨然道:“公子莫憂,在下此番既然敢來,已然有了覺悟。出了雒陽後派人與郡守大人送封信,便去遠避遼東。”
“那焦和縱然手眼通天,也尋不到遼東混亂之地。”
說著端起案幾上的谷酒,既是敬劉辯、也是在敬自己:“一人受難,換來一郡百姓三年免除徭役盤剝,這筆買賣在下賺了!”
劉辯也端起酒抿了一小口,神色卻似笑非笑地又道:“子義果然有勇有謀,可惜......我就是隨口問一問啊,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樣純屬不孝呢?”
“以你這樣的年歲,家中必有高堂吧?”
“所謂‘父母在,不遠遊’,你這非但遠遊到了遼東,還不能‘遊必有方’,時常給家裡人寫封信報個平安啥的......”
太史慈聞言,不由愕然看向劉辯:這位公子,你會不會聊天兒?
這天兒讓你聊得稀碎,你知道嗎?
句句專捅我心窩子啊!......
“慈年幼失怙,皆賴母親含辛茹苦撫養成人。遇此忠孝兩難全之事,亦心痛糾結難安。”
被破了防的太史慈,神色不由低沉黯淡起來:“雖說家母高讚在下所為,言不必擔憂家事,可......慈終究是那不孝之人呐!”
“誒,話可不能這樣說。”劉辯聞言又趕緊擺手。
就在太史慈以為他終於有了些情商,要寬慰下自己時,劉辯便道:“你這非但純屬不孝,還蠢呐!”
“你逃到遼東後,焦和是抓不到了。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令堂人還在東萊,她難道能逃得了?”
“尤其得知此事令堂還讚同鼓勵,焦和難道不會遷怒於她?”
太史慈聞言,胸膛眼見地起伏了兩下,雙目赤紅。
隨即不自覺用力,‘啪’的一下捏碎手中陶碗:“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他焦和乃朝廷任命的青州刺史,難道連這些都不懂麽!”
“那可說不準......”
此時劉辯絲毫不搭理冷壽光扯他衣服暗示,仍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焦和要是明事理的話,就不會崇尚清談巫祝,不知民間疾苦了。”
“那種糊塗又剛愎自用之人,能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都不足為奇啊。”
“豈有此理!”太史慈再也忍不住,驀然一掌拍在案幾上,案幾頓時四分五裂:“他若敢!......”
不待他說完,劉辯便已插嘴道:“你待如何?”
“某,
某必然殺回東萊,定讓他血濺三尺!” “可那時你已為朝廷重犯,令堂也救不回來。更有可能,一郡百姓隻知你刺殺青州刺史,祖先清白隨之盡毀,九泉之下不得安寧,後世傳記......”
說到這裡,他才第一次寬慰了太史慈:“哦,這個你倒不用擔心。畢竟一個朝廷欽犯,應該不會有人給你立傳什麽的。”
“公子!”看到太史慈輕易捏碎陶碗、一掌拍碎案幾的武力值,冷壽光再也沉默不下去了,急得都想跺腳:“你,你究竟是想幹什麽啊?......”
“哦......”劉辯卻不驚不變,淡淡回道:“我就是想提醒一下太史壯士,辦事兒要穩妥一些。事先疏忽了,事後也要記得補救麽。”
“補救?”太史慈也不傻,當即聽出一些味道:“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子義完全可以趁焦和還沒反應過來,急速趕回家中將令堂接出來,然後投一既不熟悉、但又信得過的人家,如此才能避免他秋後算帳......誒,壽光啊,這時節是不是正好秋後?”
心急如焚的太史慈可沒心思同他接梗,聞言不由蹙眉疑惑:“既不熟悉,又信得過的人家?”
“不錯。”劉辯便點頭,道:“你都不熟悉的話,焦和更是想找也找不到,對不對?同時呢,那人也要急公好義、有著跟你一樣心懷天下的志向。”
“如此呢,你們三觀相合,他才會冒這樣的風險。”
說著,王婆賣瓜的癮又不自覺上頭,繼續道:“最好呢,那人還要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才貌雙全、色藝雙絕......咳咳,後兩句就算了,那是說我家婉兒的。”
“多謝公子!”此時劉辯就差指著自己明示了,太史慈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當即大禮一拜道:“如此大恩,在下日後願肝膽以報!”
“不用了,你做之前那事已報答我了......”
說到這裡,不待太史慈反應,他起身就向外走:“子義還是抓緊時間,速速回東萊接出令堂為好。”
“再來雒陽時,只需去東市珍寶閣那裡,必然會有人好生接待。”然後解下腰間的玉佩,隨手向後一丟:“事不宜遲,切莫自誤。”
太史慈下意識接住玉佩,再度謝禮道:“公子慷慨仗義,實乃......等等,恩公究竟乃何人,在下......”
話未說完, 就見劉辯撒丫子開始跑。
一邊跑,還一邊催促著冷壽光和五名侍衛:“快點,跑快點兒......裝完逼就要原地消失,這才顯得神秘、顯得很帥!”
太史慈就這樣愕然先從門口看著劉辯跑下樓,然後又從窗口看著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目瞪口呆。
思忖片刻,才有了一點不成熟的結論:“看來,恩公雖年幼,卻是位很有情趣之人呐。這速度,果然如風、又似流水......”
不錯,這時代的‘風流’,還沒有拿來形容人。
漢代蘇順《和帝誄》中有言:‘陶元二化,風流萬國。’,‘風流’還只是風靡流行的意思。
此時跑入一處小巷的劉辯,才氣喘籲籲地停住了腳。
看到身後侍衛還未追來,趕緊向冷壽光說道:“珍寶閣那裡的負責人,是你的心腹吧,知道這事兒該怎麽做吧?”
“殿下放心,奴婢知,知道的......”冷壽光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只是,殿下斷定他會來麽?”
“放心好了,他可是太史慈。”
劉辯便笑,道:“更何況,人都有好奇心,孤那麽貴重的玉佩都交給了他,他一定會來弄清我的身份。”
“哪怕不投效,也會想著還給我。”
說著,又忍不住嘿嘿一笑:“不過,當他知道我的身份後,就一定會投效了。”
“為何?”
“生平願持三尺劍,以升天子之階。你以為他口中的‘天子’,會是孤那位被董卓扶上去的傀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