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手中方天畫戟上月牙形的支刃,穩穩停在華雄的脖頸。待李儒斷喝開口時,才輕輕移開,便見一條細小的血線蔓延開來。
華雄伸手一摸,頓時膽戰心驚:他也是沙場多年的宿將,深知縱馬一戟,砍下對方的首級很簡單。
但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呂布是他見過的第一人。
此時呂布則微微轉頭,深深陷下的眼眶中,是一對淺褐色的瞳孔。這雙冷漠的瞳孔,其間總放出對萬事萬物不加隱藏的高傲和漠視:“郎中令可有賜教?”
被如此一盯,李儒的氣焰頓時消弭不少,卻也強撐著不忿責問道:“呂都尉莫非要戕殺同僚?”
呂布聞言淡淡一笑,道:“郎中令說笑了。武將切磋,實乃尋常之事,郎中令何故要汙蔑末將?”
說著又看向華雄,冷冷問道:“華都督,某家說得不錯吧?”
“不,不錯......”
被呂布一問,華雄才如夢方醒,看向呂布道:“郎中令誤會了,我等適才只是在切磋,嗯,切磋......”
隨即又覺得落了面子,趕忙又轉移話題:“不知郎中令至此,可是有何要事?”
李儒憤憤看了呂布一眼,隨即道:“來此宣達太尉一道鈞令。”
說著,看向一旁都快要成背景板的張遼,道:“擢假司馬張遼為軍司馬,即日充編為一部兵馬,負責守衛少府!”
“擢升他為司馬?”
華雄的眼睛登時瞪圓了,完全無法理解剛被董卓打了四十軍棍的張遼,怎麽非但沒被冷落,反而還擢升了半格重用。
一旁呂布也不由蹙起了眉,不解地看向張遼:文遠,這劇情有些不對吧?
張遼也一頭霧水,奇怪地看向李儒:“郎中令莫不是在說笑?”
“太尉之令豈能兒戲?”
李儒笑了一下,似乎很滿意張遼這樣的反應,甚至還眨了一下眼道:“文遠不必奇怪,太尉其實一直記著你呢。”
“一直記著在下?”
見張遼還沒明白,李儒便拿出太尉府的印信,以及一枚虎符,繼續意味深長地道:“時不我待,文遠還是速速挑選充編好人馬,到少府那裡履職為好。”
“到少府履職?”這話終於提醒了張遼,心思電轉下,不由脫口而出:“莫非,這跟弘農王有關?”
“不錯,正是跟弘農王有關!”
李儒又笑,還是‘你懂的’那種笑,道:“文遠果然是個聰明人。到那裡之後真正要做什麽,不用某家多說吧?”
張遼懂了,但又沒完全懂。
但至少,已知道這是劉辯的計劃起效果了,也明白李儒中計誤會了,當即重重點頭:“郎中令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麽做的!”
“嗯,很好。”李儒此時卻是越看張遼,越覺得滿意:嗯,這小夥子......靈醒,懂事兒,一點就透!
說著,再度環顧四周,又道:“不知文遠相中了哪些兵馬?有太尉的鈞令,盡管隨意放心挑選!”
這話一出口,華雄不知為何心臟便顫了一顫,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
便見張遼茫然的目光掃過自己時,立即變得堅定且玩味。嘴角還邪魅一挑後,故意向李儒確認道:“郎中令,何人麾下的兵馬都可以?”
“不錯!”
“好,末將正好相中了華督的麾下......”
“張遼,你找!.......”
“嗯?......”
話剛說半截兒,
怒氣也沒升起來,便見呂布和李儒二人同時看向自己。 華雄當時害怕極了,突發急智道:“你,你早說嘛......某麾下的兒郎,可都一直盼望著跟隨......”
“呸,不對,某家的意思是,咱倆同為太尉效力,惺惺相惜。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呃,還是你的。”
“哦?......”張遼強忍著憋笑,道:“既然華督如此慷慨仗義,末將便卻之不恭了。”
華雄心裡這個憋屈兒,又萬分懊惱不舍:自己這些天跟瘋狗一樣到處搶人,也就才搶不到兩千人。
原想著來你這裡吃口肥的,結果你非但沒讓我咬到,還把我的鍋都給端走了?
“其,其實......文遠你可以卻一下的。”心有所念,嘴上便不自覺說了出來。哪怕,華雄也知道這很羞恥。
但跟實實在在的士卒比起來,這點羞恥又算得了什麽?
然而,張八百又豈是好相與之人,當即又笑道:“華督說笑了,如此慷慨相贈,末將拒絕了豈不是不給華督面子?”
華雄還想纏磨,不料李儒此時已不耐煩了,道:“莫要多言,還不速速將兵馬調撥與文遠?”
“一門下督,麾下居然有千余人馬,將軍紀放在了何處!”
搶兵這事兒董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真正被李儒告上一狀,華雄也吃不了兜著走,只能趕緊破財免災:“文遠且隨某來,到了營裡挑,隨便挑!......”
有了這話,李儒又敦促了張遼兩句,隨即離去。
呂布則等他走後,才開口道:“文遠......”
“哦,多謝奉先兄仗義解困。”張遼回頭,抱手一禮道:“改日,必當登門道謝。”
呂布點了點頭,思忖片刻後,才說了一句頗為玩味的話:“些許小事,不必記掛在心。倒是如今時局動蕩,你我曾為同僚,理應相互幫襯才是。”
張遼懂,當然懂。
適才呂布還說自己是他麾下呢,顯然之前起了收服自己之心。但隨後見自己莫名被擢升,便以為自己有什麽門路,便收了心思以平等身份相待。
這種事兒,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故而,張遼便笑了一下,回應道:“奉先兄放心,並州人不坑並州人,理當相互照應。”
“善。 ”呂布也點頭一笑,就此調轉赤兔而去。
剩下一肚子疑惑的張遼,在華雄惱恨的眼神下迅速挑選了千余人,隨即浩浩蕩蕩地殺向了少府。
到了那裡之後,他徑直命人帶著向奇巧曹走去,口中還叫囂著:“哈哈哈,想不到吧,我張文遠又回來了!”
陰修見到不由面色發白,上前言道:“這位將軍來此......”
“嗯,回少府大人,某奉太尉之命駐守少府。”張遼當然不會沒事兒找事兒,只是拿出憑證道:“此乃調令和印信,大人盡可查驗!”
陰修接過一看,臉色......頓時更白了:之前還只是李儒臨時帶兵看守,今日之後,少府便要徹底被看管起來了?
陛下,老臣無能,愧對漢室呐......
不錯,身為漢朝老臣,他心中的天子也是名正言順嫡出的劉辯,而非被董卓扶上位的劉協。
只可惜,少府這個官職並無太大權力。
看著張遼蠻橫闖入劉辯辦公室的背影,陰修內心驀然下定了決心:嗯,看來自己此後要發動一下人脈,才能保住四面楚歌、處境凶險的陛下啊!
只是他不知,關上門後的張遼見到劉辯,當即便是一禮,激動地道:“殿下神機妙算,末將非但在董卓那裡有了存在感,更還升了半格!”
劉協則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問題,被張遼打斷後,隨口回道:“那可不是,畢竟是孤挨一巴掌換的......”
然後掃向張遼,眼神兒忽然就亮了:“哎呀,素材這不主動送上門兒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