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事情總要去做，不然我有點煎熬罷了。”

　穆意嘗試拿開夏彌的手，但是那股力量說明她真的沒有開玩笑。原本柔軟滑嫩的皮膚已經微微硬化，如果穆意的回答無法讓她滿意的話，車裡會多出一尊暴怒的龍王也說不定。

　“就不能帶上我嗎?”

　夏彌放開了手，她倒不是真的要穆意怎麽怎麽樣，但是這種把所有事情抗在自己身上的態度讓她很不爽。堂堂大地與山之王是吃軟飯的嗎?這也不讓參與那也不讓參與。

　“這次的事情有些特殊，隻適合我一個人。”

　他對上了夏彌的目光，眼神是心靈的窗戶，而真誠則是必殺技，所以他給了夏彌一個真誠的眼神。

　“那下次?”

　“下次一定帶你！”

　穆意回答的很快，雖然他對夏彌說過不少“下次一定”，但到底是敷衍還是真心，夏彌是自己看得出來的。畢竟他們也算是你知我深淺，我知你長短的關系。

　作為最優秀的演員與學習能力最強的龍王，真心換針心這種虧本生意是絕對不會做的。

　“這次去...會有什麽危險嗎?”

　夏彌將手環繞過穆意的腦袋，摩挲著在車上撞擊的那一側。雖然穆意不可能在這種程度的碰撞中受傷，但她還是下意識做了這個動作。

　“不會，最多就是他不願意告訴我罷了，不會有什麽危險。”

　將夏彌的手握在手心裡，原本充滿力量的堅硬手掌變得柔軟，她也徹底放松下來。

　“那你怎麽說你回不來?”

　夏彌嬌哼一聲，抽出了自己的手，隨後將魔爪放在穆意腰間旋轉了個180°。明明是第一次用這招，但是手法卻已經嫻熟無比，學習能力最強的龍類在少女形象之外還是學了不少東西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告訴我我就沒打算回來。”

　穆意嘗試將夏彌的手拿開，但是夏彌的手仿佛和自己腰間的肉張在一塊一樣。如果是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這種動作自然無所謂，但是他同樣從車內的後視鏡裡看見了兩雙眼睛——賊眉鼠眼。

　那狡黠的目光和勾起的嘴角，前邊兩個混蛋一定是看了一出好戲！

　窗外的燈光照進車窗，煙火氣似乎也鑽進了車裡，如果不看前邊兩個家夥，他現在和夏彌的造型也算是有幾分煙火氣。

　將道別隱沒在日常的相處之中，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穆意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多久，或許半個小時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桉，又或者得死纏爛打一年半載，更有可能需要他拚上半條命。

　不知前路如何，貿然說一些生離死別的話可能會很尷尬。

　你上午說著自己要大義凜然的赴死，說什麽人一生總要瘋狂一次，人生總有不能放棄的東西，結果下午事情辦完了毫發無傷還和需要慎重對待的目標一起下了頓館子喝了頓酒，那種事要是發生了得多尷尬。

　畢竟，人生最尷尬的事情是隻感動自己。

　

　白色的候鳥劃過天際，越是離得近就越能聽見風聲呼嘯的巨響。能發出這種動靜的自然不是什麽候鳥，而是撕裂天幕的白色客機。

　濱海市的雨格外的多，一架架客機的白色機翼切開雨簾，蒙蒙的水霧在機翼上下兩側被風壓迫成了梭形。白色的候鳥從天空中降落，又或者撞入雨雲之中不知飛往何處。

　巨型的波音客機就算是暴雨天氣也能平穩降落，更不用說今天的雨還稱不上暴雨的級別，最起碼可以肯定不是城市裡的那一位在興風作浪。

　波音客機逐漸在大雨中停穩，登機梯被冒雨的工作人員開來停穩。機艙門打開，風灌著雨衝入了機艙內，這種感覺穆意再熟悉不過。

　他呼吸著這裡的空氣，原本即將面臨真相的激動感覺已經消失，感受著故鄉的氣息，他反倒是輕松了起來。

　明明十幾個小時前，昂熱還在電話裡說著他是密黨的王牌，未來會站在密黨的頂尖，成為真正同時掌握權與力的人物。

　如果這次是執行部的任務，他應該會有後勤方面的校工部成員來接機，包括所有可能用到的裝備，只要他想，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這次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假期，甚至稱得上是一次逃學，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而支持他做這一切的，偏偏是密黨的領袖，學院的校長。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但彼時的學生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在曾經高壓力軍事化管理的卡塞爾中，一旦有a級以上的學生有了這種“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的念頭，隨後口頭通知自己的頂頭上司就離開，迎來的恐怕是密黨的清算。

　穆意的行為嚴格來說就是違規，那種平澹的態度在校董會眼裡稱得上失控！不過昂熱是一個隨性的人，不會計較學生的一些情緒。

　他不計較的情況下，穆意這次出行不會受到反對，當然也得不到任何支持。

　本該如關雲長一般耀眼的他此時連個接機的車都達不到，蔣乾盜書的時候好歹還有一葉扁舟和書童相送，他卻是徹徹底底的孤身一人。

　發呆的穆意錯過了機場大巴，於是在以忙碌為主題的機場裡就多了一個兩手空空的街溜子。

　奇特的領域包裹著他， 周圍的一切人都會對這個少年視而不見。穆意穿梭在雨幕裡，沒有一個雨點可以落在他身上，很帥也很狼狽，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幹嘛了。

　明明是為了真相而來，現在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猶豫糾結了起來......如果真如自己所預料的一般，之後的他還是他嗎?

　不做正式的道別是為了避免尷尬，但也因此有了一分遺憾，如果事情真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而去。

　穆意掏出手機，現在已經是早上八點了，天色依舊很暗。他漫步在機場外新修的直通公路上，前方的岔路口一邊通往繞城高速，一條通往市中心。

　視線穿過了繞城的高速看向天邊，不透光的雲層還是那麽昏暗，青色的天幕覆蓋了所有視線，而繞城高速中段的高架橋宛如一條騰飛的黑龍一般隱沒在雨幕中。

　這座城市總是那麽晦暗又多雨，讓人想起dc漫畫作品裡的哥譚市，那座全年都被陰影籠罩不見陽光的影子城。這座城市裡曾經也有著類似蝙蝠俠一樣的守望者，以及“人才輩出”的阿卡姆瘋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