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茲米的房間就在三人組隔壁,她的到來並沒有什麽歡迎儀式,現在的局勢並不樂觀,整個日本分部仿佛像被蓋上了一層迷霧一般。
或許是前一陣早春的雨季清空了雲彩的存貨,天晴得像一張藍紙,幾片薄薄的白雲,像被陽光曬化了似的,隨風緩緩浮遊著。
現在的穆意已經成了四人小組,早餐依舊由侍者送上來,幾人正在楚子航的房間商定今天的計劃。
“所以今天子航你要先去練兵館?去踢神道無念流的場子?”穆意看著快速解決完早飯之後提著自己的網球包準備出門的楚子航。
“嗯,實習申請我已經交給了源稚生,趁著這段時間我去劍道館看看。”
“好,源氏重工那邊就交給你了。”
“你呢?”
“今天帶繪梨衣去見見有意思的人。”
“繪梨衣?”
“就是源稚生的妹妹啦,蛇岐八家中的上杉家主。”
楚子航原本打算離開的腳步停下了,盯著穆意仿佛在等他繼續說出一些刺激的消息,正巧這時凱撒也帶著傑茲米進來。
“穆意你有女朋友的吧,這樣可不行啊,紳士是不能讓女孩子失望的啊。”
凱撒開始宣揚自己的紳士觀,看樣子在門口是偷聽了兩句的,傑茲米則是側頭看著穆意,眼睛時不時掃過桌上的早餐。
“我可沒有什麽別的想法,這位上杉家主絕對是關鍵人物,她的血統要比源稚生強一個台階。”
“那個女孩到底是什麽人?”穆意的話語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雖然他來到東京才兩天時間,但是這裡給他的驚喜已經足夠多了,驚喜之後是難以看透的迷霧,讓這個有探索欲的男人滿心激動。
“如果比‘皇’更強的話,有可能是極惡之鬼,位列於‘皇’反面的怪物!”楚子航摩挲著自己的村雨,“甚至有可能就是神,沒有蘇醒的神。”
“最大的可能是那位神的容器與祭品,如果神真的要復活,整個蛇岐八家裡她是最好的祭品,源稚生兄弟都只能算半個。”
楚子航在昨夜幾乎是掏空了源稚女對於神的認知,日本分部潛藏的‘皇’與‘鬼’的資料也被他牢牢記下,現在如果比拚對於蛇岐八家的認知,穆意都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我們對上她,勝算有幾成。”凱撒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楚子航也看向穆意,想要一個答案。
“你們兩個不會有勝算,甚至連逃命都很難,傑茲米給我的感覺是能退走的水平,如果是我的話,我的贏面更大,但是她有著殺死我的可能。”
幾人聽完之後氣氛陷入了詭異,尤其是凱撒與楚子航,好像在穆意的話語之下,自己這種卡塞爾的王牌都成了戰力的基本計算單位。
“行了,不用太擔心,她是個好孩子,不該是我們的敵人。”穆意趁著楚子航與凱撒在發呆的時候開始專心對付桌上的食物,這時傑茲米也坐在他身邊,一起做沒有感情的乾飯機器。
傑茲米的吃相很詭異,在食物送入口中之前是貴族淑女范,一舉一動顯得非常優雅,但是當食物送進嘴裡之後卻不怎麽咀嚼就直接咽下去,就像一個吃貨在故作優雅。
“吃東西可以不用那麽收斂的,自然一點就好。”
穆意的話讓傑茲米稍稍臉紅,她在金色鳶尾花學的東西已經慢慢開始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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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上杉家主的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
她昨天出去一天的時間血統差值要比平時更小。”源稚生剛到源氏重工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烏鴉。 在源稚生的認知裡,上杉繪梨衣是最危險的那個,所以昨天的遊玩他才在身後跟了一整天,並且在回來之後就找人對於繪梨衣的血統進行全面檢測。
“也就是說出去玩有助於穩定血統?”
“應該是和特定的人出去玩......”烏鴉看著源稚生發黑的臉色,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想了半天還是閉上了嘴。
“那就按照原計劃吧。”源稚生無力地說著,所謂原計劃就是根據繪梨衣的健康狀況決定是否允許她與穆意出門,這是昨晚他與橘政宗商定好的。
等到穆意出酒店的時候,傑茲米也跟了上來,按照凱撒的說法是這個妹妹暫時沒有要去的地方,就跟著穆意當作在東京旅遊即可。
所以今天在源氏重工樓下等待的穆意身後還帶了一個拖油瓶,等到源稚生帶著繪梨衣下來的時候臉色更黑了。
在源稚生地視角裡,此時的穆意就是拐走自己妹妹的惡人,還是個渣男。
繪梨衣的看見穆意的時候倒是眼前一亮,絲毫不在意身旁的傑茲米,興衝衝小跑到了穆意面前,遞過去自己的小本本。
本子上寫的是今天的行程:千鳥之淵與東京塔。
千鳥之淵是楚子航心心念念的賞櫻地點,而東京塔是現在東京的標志性建築,可能少女也在某些時候隔著厚厚的窗子瞭望過,只是現在才表達出了有意願要去的想法。
只可惜現在那座被稱作‘天空樹’的東京晴空塔還沒有修建,否則少女的心應該就住在那裡了。
千鳥之淵很美,如果說其他的賞櫻地展現的是櫻花的浪漫,那麽千鳥之淵就是怒放的震撼,這裡的櫻花種在路邊與水邊的交界處,高低層次分明,再配上水中的倒影,共同描繪了一幅櫻之絕景。
可惜的是穆意幾人還是來晚了一些,前一陣子的初春雨季讓櫻花灑落一地,雖然樹上的櫻花依舊讓人震撼,可是地面上鋪的一層粉色地毯也讓人惋惜。
繪梨衣似乎覺得這一切正好,她踩在滿地的櫻花上,一蹦一蹦地感受著腳下柔軟的觸感,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在她看來都有著一股新鮮感。
依舊是那身紅白的巫女服,她伸出手接著慢慢飄落的花瓣,穆意與傑茲米並肩看著她,拿出相機為少女記錄著這一切。
“很天真的姑娘,很羨慕。”傑茲米開口,羨慕的卻是一個久在牢籠裡的女孩。
“社會就是一個大染缸,我們進入之後就會被染上不同的顏色,等到失去目標的時候回首,才發現小孩子的天真是真的羨慕而不可求的東西。”
“有意思的比喻。”傑茲米沒有那麽深的感觸,作為家族的利刃,她曾經幾乎被剝奪了所有的感情,直到家族派發下來新的任務,她才慢慢撿起知覺與感情,愛與恨、悲與樂、苦與甜都是她剛剛學會的東西。
“就好像你被家族視作兵器,我也被密黨視作兵器一樣,都想變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兩人的眼神全在玩花瓣的繪梨衣身上,沒有看對方一眼,就好像兩個老友一般聊著天。
“你的思想很危險。”傑茲米面無表情,穆意的話確實冒犯了她所效忠的家族。
“可那幫人沒有一點辦法,這就是力量的奇妙之處,最好你還具有著不可替代性。”
“我們身為兵器不都是是身不由己的嗎?”
“己不由心,身又豈能由己?”穆意笑了笑,“身不由己,只是因為你太弱了,若你有著初代種的力量,牢牢掌握著權與力,誰又能對你說‘不’呢?”
傑茲米沒有再說什麽,或許是她不敢再說什麽,承認自己己不由心嗎?身為家族的武器她不該有那麽多的感情,她不能懷疑卻早已動搖。
可她就該是一件兵器,命比紙薄。
穆意與她是同類,都是被那些大人物視為武器的東西,不過他有著無可替代的特殊性,所以在沒找到替代品之前是不用擔心會受到清算罷了。
“做個約定吧,我不介意身邊有你這麽一個眼睛,畢竟就算沒有傑茲米,也會有瑞茲米、凱茲米,現在還不是掀翻棋盤的時候,另一方面你沒什麽心機,所以我不是很討厭。”
穆意轉頭看向傑茲米,這個家夥確實沒什麽心機,穆意從他的眼神中讀到的是好奇而不是惡意。一陣花雨從兩人之間飄過,那是春風的問好。
“代價呢?”
“我的事情你可以看,但不能問。”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你可以好好享受在東京的旅遊過程,可能在未來可以好好享受卡塞爾的大學生活,畢竟,將死之人就要對自己好點。”
在穆意應用夏彌的權柄感知中,眼前的女孩滿身都是‘眼’,這說明身體已經全方面衰弱,她早就該死掉了,這一副軀體就像已經破碎的花瓶,被狂暴的龍血勉強粘合起來。
在龍血的幫助下她得以像其他女孩一般生活著,伴隨的是無盡的痛苦與折磨,但是這副身體最大的可能還是在某一次全力出手時綻放出最亮的光芒,之後徹底崩碎。
“好。”
傑茲米答應的很爽快,伴隨著少女的應答,那一陣吹到她面前的風散去,花瓣在她面前炸開,將少女的笑容襯托得愈加美好,散去的風一縷一縷飛向四周,在泥土、樹乾與水泥路面之上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
正在看櫻花的繪梨衣回過了頭,剛剛的她仿佛有一股熟悉的感覺,那是可以帶來死亡的花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