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兩國其實一直在下滑,宋國因為制度下滑的稍稍慢些,金國則是一路狂飆。
這種局面已經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改變了,需要有大魄力者主持改革,且是從內到外,整體的改革。
而趙昚雖有這樣的心思,可惜卻沒有這樣的能力,也難有面對反撲的魄力。
朝堂關系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稍有不慎,便如謝然所言,只會讓南宋這個小朝廷崩潰的越快。
謝然雖然武力絕倫,可畢竟沒有展現過能力,趙昚對他的話並不是完全相信,甚至陳卓所說的其有經天緯地之才也是抱有懷疑的態度。
可趙昚已經沒辦法了,張俊病重不能理事,主戰派沒有主心骨,而主和派也是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反撲。
趙昚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一旦讓主和派掌了大權,不但是主戰派的末日,恐怕也是自己的末日。
趙昚雖然軟弱了些,但政治智慧並不差,知道自從自己推動北伐之後,自己的命運已經和主戰派捆綁在了一起。
作為皇帝專屬的情報力量,皇城司雖然不如後輩的錦衣衛,但郭泰二人本來就被王浮趕下山去傳道,加上也參加了恆山論劍,如今在北方名聲並不小。
不過數日,皇城司就將二人的情報送到了趙昚的桉頭。
看著這並不出奇的情報,趙昚有些皺眉,情報雖有數頁,但也只是將二人在恆山上展現的武功詳細記錄了一遍,還有就是這段時間二人傳道的經過,從情報之中,趙昚很難看出這兩人有什麽挽天之才。
不過仔細思考了半晌,趙昚還是決定親自去見見兩人。
想要去見郭泰二人,自然不容易,不說關中之地,如今是金國的地盤,就在臨安城中,趙昚想要出去一趟也極不容易。
當然了,被謝然擄走那次不算。
不過趙昚決心已下,一定要走這一遭,他不想坐以待斃。
沒有急匆匆的出發,而是與皇后商議之後,次日在朝堂之中提出了立太子。
趙昚雖然才繼位不過一年,可兒子卻已經五歲多了,雖然小了些,不過立的乃是嫡長子,朝中諸宰相並沒有什麽反對的理由。
立太子頗為順利,卻也花了差不多大半月的時間。
立下儲君之後,趙昚又將幾個朝中兩派的領頭人都封為了太子之師。
雖然趙昚不喜歡主和派,但卻也知道,為君之道首在平衡,真要一位偏袒,朝局失衡且不說,說不好主和派就會有人鋌而走險。
讓兩派相互牽製之後,趙昚才以避暑的名義,讓太子監國,自己則帶著皇后準備去蘇州避暑。
這一切自然是為了瞞天過海,出了臨安之後,趙昚便換了一身常服,身旁帶著趙無咎和一隊皇城司的人馬朝著北方而去。
龍攆之上皇后謝氏看著趙昚遠去的背影,心中既心疼又有些驕傲。
大宋積弱已久,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改變的,加上太上皇一朝奸臣當道,面對金國一直都是卑躬屈膝,可丈夫一上台之後,便立刻為嶽飛翻桉,還以此為契機,將太上皇趙構給架空,真正奪得了朝廷大權。
掌握權柄之後,便立志要北伐恢復故土,這份志向從年號便可以看出,隆興。
而趙昚也的確做到了,雖然北伐失敗,趙昚的後期表現也有些不如人意,可對比前面的那些趙宋官家,趙昚已經做的夠好了。
謝然只是接觸的人都是一代明君,這才讓其看不起趙昚,可趙昚所做的一切,在南宋的臣民心中,卻是比趙構趙詰那些個人,強了不知道多少。
洪七為何如此積極奔走,還不是趙昚繼位之後,讓其看到了希望。
只是謝然眼角太高罷了。
卻說謝然背著妻子一路遊山玩水的朝著終南山而去,看到了不平事也會管上一管,如此一來時間便耽擱的長了些,當趙昚出發來找郭泰二人之時,兩人才來到終南山。
終南山山色幽靜秀麗,乃是道家第一福地,在其中修行的道人並不少,雖然很多連個道觀也沒有,只是隨意尋個山洞或者樹洞一窩,便開始修行。
王浮如今不但在武林中有天下第一的名頭,在道家之中,名聲也是極大。
畢竟這些個道人不關心你武功有多高,但王浮提出的煉假為真的思路,卻是讓其坐實了道家大宗師的身份。
這些日子雖然弟子們都不在身旁,可王浮卻是沒有一日清閑的。
自閉關成就先天之後,才以出關,便看到有好幾個在終南山修行的道人前來求教,王浮自然不會吝嗇,一一指點,將自己的修真之法盡數傳授,雖然眾人還不能修行。
可和那些武林人不同,他們雖然不會武功,但道學卻是極為精深,隻從王浮種種講述之中,眾人便基本肯定此法可行,無他,王浮所創的修真之法,處處能從道經之中找到出處。
只是被王浮以極大的智慧的才智,將其串聯起來形成了一個整體的體系。
眾人佩服的五體投地,自然在山中到處傳播王浮的名聲。
結果開始只是數人結伴前來請教,後來卻是數十人上百人一起來,有的甚至自己的洞府也不回了,就在王浮所在周圍住了下來。
後面之人一看,好家夥,自己日日來回豈不是要慢了這些家夥不少,也就有樣學樣。
而終南山有多少避世修行的道人?恐怕最少也有數千乃是上萬人。
當謝然和陳卓來到的時候,只見活死人墓不遠的山腰已經出現了好大一片空地,上面樹木基本被砍伐殆盡,草木也是被踩的稀稀疏疏,數百個極為簡陋的木屋分布在四周。
這些木屋簡陋到了極點,有的甚至還四面透風,只是在房頂鋪了些乾草和枯枝,勉強能擋一下雨水。
即便是生活如此簡陋困難,這些個一心求道的道人,卻是沒有一個願意離去的。
而此時王浮正在講道,只見一塊青石之上王浮盤膝而坐,下方則是上千道人洗耳恭聽。
這些道人小的才不過十一二歲,大的卻已是白發蒼蒼,面如枯木,不過不論是老的,還是小的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聽得極為認真,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次。
謝然和陳卓不敢打擾,悄悄來到眾人身後,也自盤膝坐下。
“修行,修的是自身,修神通法力是修行,修心靈依舊也是修行,外部不可求,便向內請,正所謂念念不忘自有回想,心靈的力量同樣不可思議.....”
這一講就是一個多時辰,眾人沉浸其中,久久難以醒來,王浮下了青石,來到謝然二人身前,微微招手,二人起身跟隨王浮悄悄離開。
“是遇上了什麽麻煩?”
聽得王浮詢問,謝然一笑道:
“勞煩師父費心,只是一些小麻煩,弟子已經解決了。”
王浮點了點頭,沒有深問,這個弟子一向穩重,他說解決自然就是解決了。
“你們來了正好,為師本來想先傳道,結果你們也看到了,想不到終南山中竟然有這般多修道之人,他們有許多是沒法修行了,不過修道是修道,修行是修行,只要心中有道,我等便不該拒絕。
只是他們其中很多人年紀已經大了,風吹日曬可是堅持不了不久,故而為師準備建一座青羊宮,讓眾人有個安身之地。”
謝然一笑,拱手道:
“此不過小事,交給弟子便可,不用師父勞心。”
王浮微笑點頭,有這麽些個弟子卻是省心不少。
過了半晌之後,那些個前來聽道的道士們這才陸續起身,不過雖然起身離開,可眾人依舊還是在冥思苦想。
王浮見了,心中也是歎息了,為這些向道之人感到可惜,此界靈氣實在過於稀薄,沒有先天境界,將祖竅打開,是難以感應到靈氣的,雖然修真之法是借假修真,可也不能全是假,沒有那一粒道種為憑,便只是空中樓閣,全是空想了。
以這些人的心性,換個世界,不說成道,但入道是絕無問題的,可惜...直到此時王浮才深深理解的那句話,成道不但要有大悟性,大智慧,也要有大機緣。
這些道人最缺的便是那機緣,如之奈何。
而王浮此時也更加敬佩三豐祖師了,能在這等無機緣的地方生生蹚出一條大道來,其能成就大羅,實在不足為奇。
人盡其才是謝然最為擅長之事,有了謝然的幫襯,短短數日,終南山的亂象便自橫掃一空。
年紀小的,都被謝然安排到了陳卓手下幫忙打下手做飯,青壯則是被謝然帶著平整土地,伐木準備建設青羊宮的材料。
年老便自顧修行就行,謝然也不忍心安排任務了,畢竟有些牙都掉光了,走路都是顫顫巍巍,看著實在嚇人。
終南山上青羊宮開始建設,而在山下的郭泰二人這日在眉縣也遇上了特意前來的趙昚。
趙昚安排的偶遇自然瞞不過郭泰二人,不過二人藝高人膽大,也不在乎趙昚有什麽陰謀,只是看他表演。
“在下臨安趙元永,見過兩位真人。”
郭泰二人這段日子一直在傳道,身後也跟了不少人,有的穿著道袍,有的卻穿著常服,細細數來大約有十余人。
因為王浮不願意接手全真道統,此界的全真七子等人也自是不見了,郭泰等人行走關中月余卻是一個名人也未遇到。
看了一眼趙昚身後的趙無咎,郭泰瞬間便知道這人是個閹人,而能有閹人服侍,且這閹人武功還不低,只要兩人不傻,都能猜出了趙昚的身份了。
趙昚不知道只是剛見面便已經被識破了身份。
“原來是趙員外,不知道趙員外有何事,要擋住我等去路?”
趙昚一笑,拱手道:
“大宋歷來慕道,聽說關中出了一脈青羊宮乃仙人下凡,故在下特意從臨安前來一見仙顏。”
既然看破了趙昚的身份,這話自然就信不得,也是二人還不知道謝然二人已經回到終南山,不然恐怕連趙昚的來意都能一清二楚。
“哦,原來如此,我等也是一個頭兩隻手,並無出奇之處,如今員外見到,可有失望?”
】
郭泰眼中有些好笑,倒也不拆穿趙昚,只是順著調笑了一句。
趙昚一愣,沒有想到郭泰竟然如此說,在他想來,謝然既然說著兩人有救大宋的本事,那定然是如諸葛武侯那樣的人物,不苟言笑才是,怎麽看著卻是兩個少年模樣不說,卻言語還有些跳脫,這讓趙昚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失望也只是一瞬間,正所謂人不可貌相,趙昚不是那種只見一面便給人下定論的人,當下微笑道:
“真人說笑,在下誠心慕道,不知可能請兩位真人一敘?”
郭泰二人自無不可,正好二人也有些好奇這位南朝皇帝冒著大險來找自己等人何事,難道是要拉攏青羊宮?但也不值得冒這麽大險吧。
要知道關中可是金國經營了數十年的地方,趙昚一旦身份泄露,連跑都沒地方跑。
眾人來到一處酒樓,跟隨郭泰二人的那些居士和皇城司的人都安排在了一樓。
趙昚則隻帶了趙無咎一起和郭泰二人來到了雅間。
在等著上菜之時,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趙昚則是在思考著要如何開展話題。
等到菜上齊後,終究還是決定先試探一番。
“不知道兩位真人對南邊的大宋有何看法。”
郭濤夾了一快子菜後,漫不經心的道了聲:
“看法?沒什麽看法,挺好的。”
聽得郭泰說挺好,趙昚心中先是一喜,結果還沒喜完,一旁的朱標卻說了句。
“是挺好的,混吃等死,就是苦了百姓。”
趙昚臉色一僵,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了,當下猛然喝了一口酒壓下心中的不悅再次道:
“當今官家,自繼位之後,便先為嶽將軍平反,又積極北伐,雖然不算勝,但也不算大敗吧,至少將兩國的地位變成的平等之國,不用如以前那般稱臣,難道只是因為沒有得到土地,便覺得當今官家是昏君?兩位是否太過偏頗了?”
哪知道二人只是看傻子一般的看向趙昚,同時說了一句“有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