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內,東回三曲街頭。
夜深人靜間,燈火黯淡。
喧鬧了一整天的坊市逐漸安靜下來,小攤小販也開始各自收拾,準備歸家。
薛安和那白面無須的公公依舊守候在之前的小巷前,各自等待著自己的主人歸來。
突然之間,附近的街面上,宛如輕煙的灰黑霧氣翻騰,旋即湧現出了如同漩渦的時空之門。
如有多股流水交匯,虛空混沌在此間打開了一道數尺見方的空洞,海市蜃樓般的虛影浮現。
裡面有著昔年百花樓的繁花似錦。
不一會兒,熊熊烈火燃起,燒盡了裡面的一切。
繁榮與喧囂重新歸於死寂的那一刻,整個虛空都如同夢幻泡影破滅,飛快消失於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李樗和楊妧的身影。
“呀!”
薛安和公公都沒有看清楚,就見一道光華流轉,籠罩了楊妧的身影。
片刻之後,她才重新出現。
原來她察覺到自己此刻全身毛發燒光,變成了又髒又禿的流浪野貓,連忙利用僅存的幻術遮掩了一下。
李樗看著她為這事就動用詭譎力量,不由得無語。
不過這是她自己的事情,是否值得,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小侯爺,你的手怎麽了?”
薛安一眼就注意到了李樗揣進衣兜裡面的手臂,不由驚訝問道。
“受了點兒傷,不過不要緊,我心中有數。”
“李樗,今夜先不要回去了,出入坊門有可能被守門的注意到,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楊妧突然叫了一聲,向他提議道。
“不回去?”李樗知道這是因為殺了武宣的緣故,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找個什麽樣的去處。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我在平康坊內有一處產業,平日歇腳的時間不多,但也偶爾會過去,不在宮中住的時候,都是去往那裡過夜的。
它的所在也不遠,就在對面那條街上,隔著百十來步。”
“竟有此事?”
李樗訝然說道。
對面是一大片空地,有個巨大的園子,還有連片的豪宅。
“你說的是在對面那條街上哪一間?”
“哪一間?”楊妧有些發愣,“就是對面那條街啊。
我夜裡出入宮掖也不容易,總得有個去處吧?”
李樗聽完,面露苦笑。
這可好像不是區區“一個去處”那麽簡單啊!
果然,李樗和薛安騎著馬跟在楊妧的馬車後,繞了一圈,發現楊妧所說的地方就在東回三曲的對面,佔據了平康坊四分之一的地區。
這是一塊足有侯府兩倍大小的地盤,裡面有個富麗堂皇的超級豪宅,李樗過去也不是沒有來過平康坊,但因往來皆在東北角的風流藪澤之地出入,還真沒有怎麽關注過這邊的所在。
這平康坊自古以來都是達官貴人聚居之所,尤其以西邊半坊為貴,百十年前,連續多朝閣老,公侯宅邸都在這裡,後又有宗親貴胄,因而青樓楚館才得以就近興起。
但這些都只是模糊的印象,李樗還真沒有怎麽刻意關注過這裡居住些什麽人,又都擁有著什麽樣的身份和地位。
他只知道,這裡好大,好大……
馬車帶著李樗和薛安一路往西而去,走了大半條西街,足足一百五十多步,才來到樓宇的所在。
之前一路過來,似乎都是個空曠的校場或者園林地帶。
又再走了七八十步,才是這座府邸側門的所在。
以李樗見識,竟然也沒有能夠一眼就認出這個是什麽形製和規格的府邸,也沒有見著門子守在外面,只是當馬車靠近的時候,才有人從裡面出來,打開側門,把他們迎了進去。
“盧伴伴,你安頓一下他們,我去去就來!”
楊妧一溜煙躥了出去,轉眼功夫消失不見。
李樗知道她是去處理身上的傷勢了,不由得看向那名公公。
盧公公恭謹問道:“李公子,你是否需要先沐浴更衣?”
“也好。”
這裡雖然人生地不熟的,但李樗可不會跟貓大仙客氣,當即答應下來。
“還請隨我到內堂稍等,很快便為您安排妥當。”
李樗兩人跟著入內,雖然處在夜間,難以窺見這處宅邸的全貌,但是依稀感覺侈麗相高,擬於宮掖,庭院之間各種花草爭奇鬥妍,有精致假山,回廊亭台,宏麗奢侈,遠非侯府所能比擬。
說實話,李樗穿越過來,感覺自己成了真正的權貴,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但直到今日才算是大開眼界,知道了什麽才叫真正的豪宅。
他很久以前就好奇過,這個神通廣大的貓大仙究竟會是什麽人物。
但因為雙方一直以來的默契,都沒有怎麽正式開口詢問過。
如今因著武宣之事,有些東西不得不開誠布公,似乎也將要揭曉了。
李樗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在盧公公的帶領下來到一處花廳旁的澡房,便見幾名年輕貌美的侍女已經捧著幾件錦衣等候在那裡。
盧公公道:“這些都是殿下專門訓練出來方便驅使的侍女,公子手臂若是有異,不必避著她們,讓她們伺候更衣即可。”
李樗點了點頭,很自然的走進去攤開手,讓侍女們給自己更換衣服。
期間那幾名侍女看見他的手臂,果然沒有露出絲毫意外之色,只是默默的攙扶著他走進浴桶,伺候著洗起澡來。
不久之後,李樗神清氣爽的出來,發現楊妧已經在附近的偏廳裡面等著。
她已經恢復到了之前皮光毛亮,潔白如雪的樣子,重新變得溫和嫻靜,端莊大方。
見李樗在侍女的引領下進來,她一躍跳到茶幾上,吩咐道:“你們都下去,盧伴伴,你親自在外邊守著,我有事要和他密談。”
盧公公揮了揮手,帶著侍女下去。
薛安識趣的跟著走了出去,但是沒有走遠,也跟著盧公公一起到外邊守著。
“好了,我們現在可以談談怎麽善後處置了。
眼下武家還沒有那麽快知道這件事情,一時之間也不會把武宣之死和我們去過百花樓詭域聯系起來,但只要武宣逾期未歸,遲早會引來追查的,甚至就連鎮魔司都有可能被卷入其中。”
楊妧直接開門見山道。
“依你之見,應該如何是好?”
“怎麽辦?”李樗道,“那家夥竟然敢主動對我們動手,當然是先下手為強,把他整個鄭國公府一網打盡!
當然,這也是為了自保,防止他們得知此事,報復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