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蒙,朱雀門剛剛打開,便見緹騎四出,如同幾條長龍散向四面八方。
長安縣,萬年縣的衙役們早早起來,在街口巡邏值守,各坊裡,上下官差軍民,一應人等也被發動,都在為著今日將要舉行的侯府大婚而忙碌著。
早在幾日之前,侯府附近的幾條街道便已改裝完工,不但臨近侯府的地方煥然一新,便是一路延伸出去,毗鄰的幾條街,也都被裡裡外外的整飭了一遍。
眾人幾乎是按照掘地三尺的標準,把街道下面的磚石都翻出來整理了一遍,把兩旁的樹木,立柱也裹滿絲綢,加以裝點。
沿街的商鋪高懸紅綢,彩旗招展,洋溢著歡慶的氣氛。
這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排場,其實還暗藏著檢查詭譎之物,防患於未然的用意。
那些事物的擺設,懸掛,都是有講究的,一群錦衣衛和鎮魔司的人馬正在有條不紊的對各方的隱患進行著清理。
與此同時,也是震懾那些草莽江湖之中的宵小之輩。
前段時日,聖都才剛剛爆發過災禍級別的重大事件,司部空前虛弱,與之對應的卻是不少人聽聞神魔綸音,產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
這種奇特的詭譎力量能夠誘發人體身上的神秘變化,覺醒智慧之力。
這也意味著,他們的精神將會更加契合詭譎,成為異人,或者成長突破的可能性更大了。
幾乎所有從那場災難之中存活下來的人,都變成了潛在的異人,朝廷已經徹底無法控制局面,只能聽之任之。
至於那些風餐露宿的流民和災民們,當然是以婚宴的名義引誘到另外一邊,安排進了郊外的野營。
然而在這一片喜慶忙碌的景象之外,那些人所不能及的毗鄰宣陽坊的一家酒樓中,兩個人影對坐,面前擺著一盤圍棋。
台面上的對弈似乎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一黑一白兩條大龍相互交纏,難解難分。
突然,執黑子的那人把棋下到了一個對手始料未及的地方,在對手的微微錯愕之中,提起一子,旋即便見數劫連環的複雜局面形成。
這一下,黑子大龍不但順利做活,還把爪牙伸進了白子的心腹之間。
白子雖然暫未死去,但是所剩機會不多,騰挪之間,已是頹勢盡顯。
又幾手後,執白之人苦笑一聲,把手中之棋投在了棋盤上。
”教主棋藝日益高明,蕭某佩服。”
執黑子之人抬起頭,微微一笑,赫然正是蠱心魔教的教主羅識。
“蕭大長老,你的棋雖然陷入頹勢,但是大龍仍活,還有幾分抗爭之力呀。”
蕭大長老聞言,無奈搖頭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也不過垂死掙扎而已。
這算來算去,最終都隻一個結果,還有什麽可下的?”
他說到這裡,忽的話鋒一轉,卻是又道。
“教主之棋好比聖教,蕭某之棋好比乾朝,雖然大局已定,但是方寸之間的廝殺戰鬥仍然慘烈,這一劫一殺之間,死傷無數,不知有多少教眾和天下百姓要陷入戰亂流離之中,不可不慎重呀。”
羅識聞言,微微搖頭道:“蕭大長老多慮了,我這番再臨聖都,暫時還不想趁火打劫,徹底把它毀滅。
這一來是朝廷警惕,鷹犬們正處在蓄勢待發的緊張之中。
乍看起來,他們前段時日遭遇不詳,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但我們的人馬也沒有那麽容易集結到此,這山長水遠的,幾十名大護法,至今都才隻來十余,實在無能為力。
二來嘛,說出來蕭大長老可能不太相信,但其實,我真的並沒有打算趁這機會對聖都下手。
這聖都城之中,看似滿目瘡痍,凋敝零落,但實際上,卻是欣欣向榮。
若以成為異人的潛力而論,經歷過那場巨人之災的,可全部都稱得上是優異啊!
我聖教遵循天理,順勢而為,也曾想在天下蒼生即將滅絕之際力挽狂瀾,最終卻陷於失敗,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掌握的人力物力遠遠不足,無法把握大勢。
現如今,星火已燃,那些微末毫厘之間的凡民百姓很快就要成為異人,等他們意識到自己可以在一夜之間脫胎換骨,便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們向上奮發之意。”
蕭大長老沉默。
羅識繼續道:“所以,現在真的還不是時候。”
蕭大長老略帶幾分疑惑,道:“那這一次,教主的真正目的是……”
羅識目光微凝,旋即卻是輕笑一聲,故作輕松道:“我想要趁此機會,追查『天字零零一號』的下落!”
“天字零零一號……那個二百多年之前,有據可查的首個詭譎事件嗎?”
蕭大長老陷入了沉思。
“不錯。當年我聖教曾經有機會一窺究竟,但卻半途而廢……
那件事情是這天下間最大的詭譎,也被認為是其他一切事件的源頭。
曾經有不少人看到過她所展示出來的真相,但卻視之目盲,聽之耳聾,甚至會不受控制的自我遺忘……
不過,我最近找到了一支好筆,有可能把它記錄下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份秘檔藏在巨人腦部,那可是典獄司的老巢……教主真的要冒險闖上一闖嗎?”蕭大長老略帶幾分擔憂道。
“我已經打探清楚,巨人失控,最初就是從腦部出事開始。
現如今, 那裡已經沒有人鎮守,也沒有辦法鎮守,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錯過的話,被他們修好門戶,重新獲得掌控之權,就幾乎沒有可能闖進去了。”
“這樣還是太過危險。”
“無妨,我已安排人手聲東擊西,那武安侯府,李樗的婚事,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既然他們想要借此機會來布局,我們也不妨將計就計,好好利用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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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羅識和這名魔教的大長老說著話的時候,外邊的各處,一應人等各自的差事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之中。
隨著太陽的升起,整座房室內外都愈發的喧鬧起來,不久之後,鞭炮之聲響起,鍾鼓齊鳴。
那是武安侯府在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