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兒每天哼著曲兒掃院子,那些落葉在她眼中仿佛成了美麗的舞蝶,在她心頭快樂地蹁躚,連師姐龍思荔故意將瓜子殼亂扔也並不那麽討厭。
蘇至簡關在思過崖就沒那麽好受了,無聊透頂不說,送來吃的東西能淡出個鳥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有什麽狗屁的過好思嘛。
沒招,蘇至簡就沒事練練俯臥撐、扎扎馬步。想到自己學了幾樣武功招式,但力量還不行,反正閑著也閑著,就練上吧。再想起自己在碧雲鎮打架吃的虧,就練得更起勁了。
靜下來的時候,蘇至簡不禁想道,一看武功招式就能過目不忘,看來是進入武界給自己帶來的最大好處;但同時,一看心愛的姑娘心就會痛,也是這該死的異界帶給自己的某種懲戒。
法克,老子能打架不能泡妞,這算什麽?
從思過崖出來,蘇至簡也沒覺得好多少,天天不是劈柴挑水,就是灑掃庭院,跟個僧人似的,練功?不存在的。
至多,也是下面的末流弟子教他們扎扎馬步,打打木樁。日子就這樣像流水一般嘩嘩溜去。
“不行,這樣下去可不行。”蘇至簡心想,“我得回華府一趟,一來要向華璋辭去這份打探江湖的差事,畢竟自己已是人在江湖;二來打探打探喬湛的虛實,說不定他認識藍歆。”一想到藍歆,他心裡又是一陣激動。
蘇至簡到華府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華璋不在家,倒是華雍難得在家。兩人見了,好不歡喜。華雍請蘇至簡吃了飯,喝了酒,聊了聊兩人分別後的各自情況,不在話下。
當日下午,蘇至簡又到了萬盛街拾遺齋趙貴那兒,趙貴見了他,左看看、右看看,見他沒將趙靈兒帶回來,不免有些慍怒,但比起那日在華府,對他算是客氣多了。
蘇至簡將靈兒怎樣入了臥龍派,怎樣受到她表哥的照應,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遍,趙貴深歎了一口氣,一副“也只能隨她去”的表情。
閑話了半日,蘇至簡回到華府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華璋已經回來了。蘇至簡將這段時間的見聞一一跟華璋作了匯報,當然省去了臥龍山莊裡的許多細節。
“你說你要辭去這份差事?”華璋問道。
“我覺得我並不適合這份差事。”
“那你要做什麽營生?”
“樵夫漁民,農耕蠶桑,還能幹什麽呢。”蘇至簡笑道,他自己都能感覺出自己笑得並不自然。
華璋心領神會,腹誹道,小子跟我玩兒陰的,上船容易下船難,掌握了這麽多江湖機密,還隨意進出我華府,這下說不乾就不幹了?
“蘇至簡,你這乾得好端端的怎麽就說不適合這份差事了呢?你是有什麽苦衷了麽?哦,不會是想女人了吧。”華璋故意打趣道。
“嘿嘿……”蘇至簡搔了搔腦袋,故做憨態笑道,“沒有,沒有。”
“是哪家娘子,跟老夫說說,我讓二娘給你做主。是不是趙貴家的那個野丫頭?”
“不是,真沒有。”
“哦。真沒有?”
蘇至簡默然。良久,他才又說道:“老爺,沒什麽事,小的這下就要告辭了。”
“等等,我記得你那日問起什麽通天石。”
蘇至簡聽到“通天石”三個字,拱手作揖的姿勢一時停住了。
“據說通天石能通靈,所以也叫通靈石,有人看見過一個黑衣人就帶著這樣一塊石頭。”
“誰?老爺聽誰說的?”蘇至簡盡量讓自己不喜形於色。
“喬湛。”
“他在哪裡看到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何不親自去問他。”
“老爺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
“當然我是有條件的,只要喬湛幫你找到那個黑衣人,你就要留下來,繼續幫我做事。”
娘的,請神容易送神難,答應為他華璋做事容易,想退出來難啊,也罷,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蘇至簡暫且答應了華璋。他一刻也不能停留,立馬就到了喬湛屋裡,前去探個虛實。
喬湛說,他去年到采芝縣鄉下辦點兒山貨,回來晚了,在山霧迷蒙的路上繞時迷了路,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神秘的院落,以為是客棧。走近一看,卻發現是一個教派的居所。
喬湛悄悄地靠近,往那緊閉的院門上一條細縫裡看,只見裡面在做什麽儀式,所有人都穿著一襲黑衣,蒙著面具,都圍繞著一塊發光的石頭坐著。更為神奇的是,那塊石頭居然還會說話。
“還有呢?”蘇至簡問道。
“沒了。我怕他們發現我,就偷偷地轉身走了。第二天,我在山下的客棧裡無意聽到一個老人講,說那山上有個什麽烏衣教的教派,詳盡的東西卻是聽不確切。”
“烏衣教?好得很,趕明兒,我一定要去會會。”蘇至簡自言自語道。
第二日,蘇至簡答應了華璋的條件,讓喬湛帶著,往采芝縣深山裡去了。
喬湛到采芝縣本來是一百個不願,無奈華璋硬逼他帶著蘇至簡來,華璋對他一家有著巨大的恩惠,他的話喬湛也不敢不遵從。
可誰想,上了山以後,喬湛憑著記憶怎麽也找不到那座院落,想必那個所謂烏衣派本來就很神秘,其居所自然不會那麽顯眼,只是那天夜裡他誤打誤撞給遇上了而已。
“兩位,這是要往哪裡去啊?”他們正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一條山路上循環打轉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說道。
他們轉過身,只見一個人背對著他們,那人一襲黑衣,連頭部也被一個巨大的黑布連衣帽遮住了。
“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一個烏衣教?我們好像是迷路了。”蘇至簡道。
“你要找烏衣教?”
“是,請問你能不能帶我去啊?”
“你找烏衣教做什麽?”
“我,我要入烏衣教。”蘇至簡答道。可心裡直發毛,心想這樣的鬼地方,誰要來啊,還入什麽烏衣教,還不是為了那該死的通天鑽。
“哼,入教?極好,請隨我來吧。”
“蘇公子,我可給你帶到了,我回去了。你可不要食言,否則老爺饒不了你。”喬湛說完,逃跑似的轉身就走了。
蘇至簡目送著喬湛走遠了,轉而跟著那黑衣人去了。
走了大約一柱香功夫,蘇至簡發現來到了一座陰森的大院落,那始終沒露臉的黑衣人將他帶到一間大屋裡。
“教主,這個人說要入教,請教主定奪。”黑衣人道。
“嗯。”那被稱作教主的黑衣長者點了點頭,示意黑衣人退下。
“你說你要入我們烏衣教,可有推薦文書?”教主就像一塊黑色的木頭, 毫無表情,悠悠地問道。
“推薦文書?”蘇至簡聽了一陣頭皮發麻,入一個狗屁教派,還要什麽推薦文書,他轉而僵硬地笑笑,道,“啊,有的,我差點忘了。”
蘇至簡假裝在自己身上搜索東西,摸摸袖中,掏掏懷裡,然後一臉著急地說道:“壞了,一定是走得急,落在家裡了。啊,怎麽辦啊……教主,這樣好不好,你看天都這麽晚了,這下山的路也不好走,今晚就在你這兒借住一宿,明日一早我就回家拿去。”
“哈哈,好說,好說。那今晚你就在西首那座小木屋裡住下吧,委屈你一下。”烏衣教主仿佛在笑,卻比不笑時更加可怖,“這位公子怎麽稱呼?”
“在下姓蘇,名為至簡。”
“嗯,蘇公子請便。”
烏衣教主說完,做了一個手勢,一個黑衣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蘇至簡會意,向教主作了一揖便尾隨著那黑衣人而去。
小木屋雖小,但桌椅床榻一一俱全,剛坐下不久,一個黑衣人便給他送來吃食,這時他才發現早已過了晚餐的飯點,正是饑腸轆轆的時候,便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這烏衣教還挺好的嘛,除了這些人沒有丁點表情以外。
蘇至簡也編不出自己找黑衣教的其他理由,只能說自己要入教,本想等入了教再做打算。
可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入個教派還要什麽推薦文書,那明日拿不出文書可怎辦呢?蘇至簡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直到入夜時,他還在想,以至於夜不成寐,在那張小木床上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