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點，羅小乙趴在門口，一會兒用耳朵貼著門板聽，一會兒又透過貓眼向外望，折騰了半個小時左右，再三確認外面什麽都沒有，才小心翼翼地將大門打開了。

“吱呀”

他先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隻眼睛朝外看，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抓著門把手，確保一有什麽情況馬上就能將門關上。

又觀察了半天，羅小乙終於確定走廊裡是安全的，這才敞開大門、帶著一夜沒睡的濃重黑眼圈以及包扎過後的雙腳，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電梯處，按下了下行按鍵。

“叮！”

很快，電梯便到了。

“這個鬼地方我真是一分鍾也不想呆了。”

羅小乙嘴裡都囔了一句，然後快速鑽進了轎廂裡。

片刻後，電梯開始下行，他也隨即開始回憶自己這一整晚的痛苦經歷。

首先，是十點的時候莫名闖入的那個詭異東西。

沒錯，就是“東西”，經歷了一晚上的折磨，羅小乙已經認定那玩意兒絕不是“人類”，而是除“人”之外任何可能的“東西”。

接著，在保安帶走那鬼玩意兒後，外面隻消停了十幾分鍾，便開始出現一陣陣清晰無比、穿透力極強的怪異聲音。

之後發生事情的各位也知道，羅小乙在一番掙扎後離開臥室準備反鎖大門，然後左腳不小心踢到了桌腳、手又不小心打翻了花瓶，最後一個“本壘打”，將花瓶拍到了大門附近。

這之後，他快速衝過去將大門反鎖，卻又因為好奇想從貓眼偷窺走廊裡，接著他被突然出現的血紅色眼睛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後退的同時，兩隻腳結結實實地踩上了那一地碎玻璃。

好在，這整個過程羅小乙都強忍著將雙唇緊閉，在那劇烈的疼痛下愣是沒發出一點兒聲音，或許也正因如此，那血紅色眼睛的主人才沒有進行進一步的入侵。

可即便如此，他這一晚上過得依然是不太平。

在包扎好雙腳後，羅小乙本想躺回床上休息，可外面的聲音實在是太吵，讓他根本不得安寧。

這還不算完，外面的大門處，時不時還會傳來陣陣敲門以及轉動門把手的聲音，每每響起都會讓他緊張不已。

就這樣，羅小乙硬生生地睜著眼睛、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熬到了天明。

說來也怪，當早上六點的報時聲響起時，外面的所有聲音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戛然而止，瞬間消失無影。

“呼——終於能離開了。”

羅小乙盯著樓層顯示的數字一，長舒了一口氣。

“叮！”

電梯門打開，昨晚見過的前台和玻璃大門距離自己只有十幾米，此時的羅小乙也顧不上腳上的疼痛了，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出電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門而去。

“羅先生早啊。”

看到羅小乙，前台的大漢抬手打了聲招呼，可羅小乙卻壓根兒沒有回應，徑直朝大門奔去，幾個呼吸後便已然臨近。

“快了，就要到了，我馬上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此時此刻，羅小乙的內心開始瘋狂的大喊，神色逐漸舒緩，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彼岸。

然而下一秒，那扇大門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般自動打開，只聽“冬”的一聲，他的腦袋撞到了玻璃門板，身子一下子反彈，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倒，眼前冒起金星來。

“羅先生，您沒事吧?”

前台的大漢見狀，連忙跑了過來，伸手便將羅小乙扶了起來。

“我，我沒事兒，你們這門出問題了嗎?怎麽打不開?”

羅小乙伸手揉了揉腦袋，

奇怪地問道。“開門?您是準備出去嗎?”

“我……”

羅小乙一邊揉著腦袋，一邊眼珠一轉，隨即答道。

“我想出去轉轉，透口氣再回來。”

“這……”

大漢的表情似乎有些為難，猶豫片刻後，衝羅小乙搖了搖腦袋。

“抱歉羅先生，您現在還不能出去。”

“為什麽?！”

聽到這句話，羅小乙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大聲質問起來。

“你知道我昨晚經歷了什麽嗎?你知道你們這棟公寓裡有多少鬼東西嗎?你知道老子差點就被那些鬼東西弄死了嗎?！”

雖說一直以來羅小乙的脾氣都很好，幾乎沒怎麽和人發生過爭吵，可在經歷過昨晚的一切後，他的精神已然到達了極限，可謂是一點就著。

然而，面對羅小乙的質問，大漢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再度搖搖頭道。

“抱歉羅先生，您已經和老板簽過約了，在您沒有成為正式員工或者老板決定放棄您之前，您都是沒有辦法走出公寓的。”

“簽約?狗屁的簽約！我怎麽不記得我簽過什麽約！”

聽見大漢的說法，羅小乙不禁更加氣憤了，他明明記得自己昨晚打完電話就被帶上了樓，接著就遇到了那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直到早上，從始至終別說簽約了，他連合同紙都沒看見半張。

“是這樣的羅先生……”

大漢一邊安撫著羅小乙，一邊出言解釋道。

“您從遞給我信件的那一秒開始，您和老板的契約就自動生效了，這一切都寫在老板寄給您的那封信的背面，我以為您都知道。”

“背面?”

羅小乙聞言一愣，趕緊拿出那封信翻過來一看，臉上隨即露出無語之色。

接著他將信紙的背面湊到大漢眼前，指了指犄角旮旯處那一堆蚊子大小的細密文字說。

“你指的不會是這個吧?”

“沒錯，就是這個。”

大漢點點頭，也伸出手指指著那段文字的最後一行說。

“您看，上面不是清楚地寫著‘一旦羅小乙先生以此信作為信物入住到公寓之中，雇傭合同便即刻生效。’麽?”

“是啊，確實寫了。”

羅小乙仔細查看後輕輕點了點頭，抿著他那略微顫抖的嘴唇衝大漢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隨即憤怒地大吼。

“你老板把字印得這麽小，我還以為是花紋呢，這也能算數?！”

“當然算數了。”

大漢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

“行，算數就算數吧，老子也不管了！”

羅小乙氣極反笑，站在那兒不住地點頭，緊接著又看向大門，眼中露出決絕之色。

“老子今天就非要出去，我看誰能攔得住我！”

此時此刻，羅小乙腦內那激增的腎上腺素讓他直接無視了大漢的塊頭，也根本不管大漢可能做出的強製舉動。

只見他一聲大吼，卯足力氣便朝大門衝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彭！”

羅小乙的肩膀撞擊在玻璃門上，製造出一聲不算大的響動，然而他的這一撞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大門還是紋絲不動、完好如初。

緊接著，還沒等羅小乙反應，一股難以抵抗的反彈之力便從門上發出，結結實實地傳導在羅小乙的身體上，將他瞬間拋飛而出，後背狠狠地砸在了前台處。

“噗……唔呃……”

背上傳來的劇痛讓羅小乙的臉糾結在一起，加上整宿沒睡導致的精神疲憊，讓他一時間竟沒能再爬起。

不過，這種情況隻持續了片刻，很快羅小乙便扶著前台的桌沿，再度將身子直起。

“羅先生，您還是別試了，沒用的。”

一旁的大漢見羅小乙一副決不放棄的表情，不禁擔心他因為衝動出什麽事情，連忙勸阻道。

“哼，老子今天一定要出去！”

大漢沒想到，自己的勸阻不僅沒有成功阻攔住羅小乙，反而像是在給他加油打氣，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

於是，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彭！”

“噗……”

羅小乙的身體再度被彈飛而起，在半空旋轉了幾周後才重重落地。

“噗通！”

“唔！”

一聲悶哼響起，羅小乙感覺自己的內髒都發生了位移，體內一陣翻江倒海，就像是武俠小說裡描述的氣血逆行。

“羅先生……”

“閉嘴！”

片刻後，羅小乙再度緩過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再度朝大門衝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彭！”

“嗚啊！”

這一次，似是被羅小乙撞得有些惱了，門上傳來的反彈之力至少是之前的兩倍有余，直接將羅小乙的身子彈得飛躍了十幾米，快到電梯門口時才重重落地。

這回，羅小乙沒有再爬起，而是直接暈了過去。

“唉，羅先生，您這又是何必呢?”

大漢輕歎一聲，快步走到羅小乙身邊，無奈地搖搖頭，隨即將他的身體扛起，然後按動了電梯。

……

“呃……”

公寓醫療室內，羅小乙一聲呻吟，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陌生之地。

緊接著，他感覺喉嚨有些乾渴，便坐起身來四處張望，想要找點兒水喝。

“羅先生，您醒了?”

這時，一道沉穩而粗獷的聲音突然傳進羅小乙的耳朵裡，讓他愣了一下，隨即循聲望去。

下一秒，這處房間的房門突然被打開，然後走進來一道壯碩的身影。

“您肯定渴了，喝點兒水吧。”

來者走到羅小乙的床邊，將手中的一杯水遞了過去，而直到此時羅小乙才看清了來者的面容，不禁有些吃驚。

“你……咳咳。”

他剛想出聲，卻發現喉嚨裡宛如旱地，連忙接過水來一飲而盡，這才能夠順利的發出聲音。

“你不是前台嗎?怎麽還兼職起醫生來了?”

沒錯，來者正是前台的大漢，只不過此時他並沒有穿著前台製服，而是換上了一身白大褂，扮起醫生來。

“呵呵，您認錯了。”

大漢微笑著搖搖頭，主動解釋說。

“前台那個是我大哥元一，我叫元二，是這棟公寓的專職醫生。”

“是麽……”

羅小乙聞言皺起眉頭，臉上露出懷疑之色。

“我們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也並不奇怪。”

似乎是清楚羅小乙在想些什麽，元二直接解答了他的疑惑。

“雙胞胎?原來如此。”

羅小乙點點頭，認可了這個回答，隨即躺回床上不再多說什麽，然後陷入思索之中。

一時間，醫療室裡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

元二見羅小乙沒什麽動靜，便主動問道。

“羅先生，您就不想問點兒什麽麽?”

“啊?哦……”

羅小乙聞言，這才回過神來。

開玩笑，他當然又很多問題想問，只是在這之前他需要先將這些問題屢清楚。

又過了一會兒，他終於緩緩開口。

“這個公寓， 應該不是給人住的吧?”

“呵呵……”

元二笑了笑，似乎是料到他會問這個，立刻回答說。

“您很聰明，這個公寓確實不是給人住的。”

“很聰明麽……”

羅小乙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對方是真的在誇讚自己，還是在故意諷刺著。

不過，此時的他已經冷靜了下來，也就並沒有對這個答桉作出太多的反應，畢竟，他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說明他早就已經猜到了。

於是，他順著話頭兒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所以，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是‘鬼’麽?”

在羅小乙看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沒錯，他們都是已經故去的亡者，但同時也跟你一樣，是這棟公寓的住戶。”

“也就是說，這棟公寓的住戶全都是‘鬼’咯?”

“嗯……”

元二想了想，隨即點點頭。

“可以這麽說。”

“那麽……”

說到這裡，羅小乙眼神一凝，問出了對他來說最關鍵的問題。

“既然這裡住的都是鬼，那你們老板邀請我來是要幹什麽?給這些鬼當飼料用?”

從內心來說，羅小乙對“鬼”這種東西並沒有什麽偏見，也並不認為鬼就一定是害人性命、吃人不吐骨頭的。

可昨晚發生的一切，已經讓他先入為主的覺得，至少這棟公寓裡的鬼，肯定沒什麽好貨。

至於他為什麽一點兒都不驚訝“鬼”這種東西真的存在，是因為他早已從那一段段莫名出現在腦海中的記憶裡得知，這個名叫“大夏”的世界……

是真的有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