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凝霜聽話的走了回去,但同時真正記住了這個叫古達的男人,至少,他還是願意交流的,不像別的災民,話都不想說。
同時,他還不是那麽麻木。
時間一點一滴推進,就這樣在等待中渡過了一個晚上,一個白天。
第三天傍晚,當千凝霜和天鑰又被人帶著出去尋找食物回來候,千凝霜正在試圖與古達交流時。
一個穿著相對災民來說還算體面的年輕人拿著木棍,帶著幾個跟班來到了帳篷前,二話沒說直接一腳踹倒了帳篷。
“老李頭!還債了!”
看著這一幕,周圍的災民們只是躲在帳篷裡,沒有一絲聲響。
跟老李頭同帳篷的災民們則在紛紛後退,眼神裡帶著害怕,千凝霜和天鑰也隨大流後退了幾步。
唯獨那個叫古達的中年男人沒動,反而站了起來,似乎想說什麽又憋回去了。
老李頭面對這個年輕人時,眼神中帶著驚恐哀求,他的孫子小李則害怕得躲到了老李頭身後。
年輕人先是環視了一圈,見眾人都沒說什麽或者後退,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再看向了老李頭。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半個月前你借的半袋糙米該還了。”
老李頭依舊是那副樣子,囁喏了半天,眼見年輕人已經不耐煩了,才急忙開口道:“黃爺,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這情況黃爺你也看見了,我去哪兒找糧食啊。”
聽到老李頭這麽說,所謂的黃爺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氣,一棍抽在了老李頭的頭上。
“一個二個都要給點時間,可誰給我時間!
“既然還不上當初為什麽要借啊!”
老李頭應聲倒地,頭上也流出了鮮血,小李看到爺爺倒地了,急忙哭著上去想把老李頭扶起來。
“你放屁!老李頭就借的叫半袋糙米嗎?
“半袋糙米裡面有大半是沙石,就這樣,你們還要老李頭還一代糙米。
“你們怎麽不去搶!”
旁邊叫古達的中年男人終於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
千凝霜看著這一幕,在汪聞被殺後,這些災民沒了人維持秩序,發生這樣的事很正常,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出手。
“喔?可我們借出去的就是糙米啊,白紙黑字的借條寫那兒呢。
“倒是你,這麽激動,要不伱來替老李頭還?”
周爺轉而看向了古達。
古達突然說不出話來了,他也只不過一時氣憤。替老李頭還?都一樣的處境,他拿什麽還?
“砰!”
一記悶棍抽在了古達腦後,這個剛才還仗義發言的中年人倒下了,是周爺跟班出的手。
緊接著,幾個跟班圍了上去,棍子紛紛落在了古達身上。
“哼,好不好的充什麽英雄,裝什麽大尾巴狼。”
黃爺瞥了一眼古達,嘲諷了一句,轉而走向了已經半坐起來的老李頭。
“今天這帳老李頭你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
“我可以告訴你,老李頭,前面幾個還不上的已經被我打死拖出去喂野狗了!
“你自己想清楚!”
黃爺揪住老李頭的頭髮,一把將他抓起來,惡狠狠的道。
而緊接著,黃爺的眼睛一亮,他看到了後面的千凝霜和天鑰。
“聽說老李頭你前天撿回了兩個女孩兒,就是這兩個吧。
“嘖嘖,看著挺不錯。要是賣到貴族大人哪兒,能值不少的錢。
“要不,這樣吧,糧食老李頭你也不用還了,這兩個女孩兒給我就行。”
說著,已經放開了老李頭,向千凝霜兩人走去。
“砰!”
手還沒碰到兩個小女孩,黃爺已經被天鑰一腳踹了出去。
黃爺驚恐地看著已經變了模樣的兩個女孩,他能看的出來,這是兩個身份不低的女孩兒!
同時天鑰身上浮現的魂環更是讓他陷入了死亡的恐懼中,得罪魂師,他知道這是什麽下場!
“小人瞎了眼,沒認出兩位魂師大人,饒小的一命!”
千凝霜沒管這個這個剛剛還在橫行霸道,現在卻不停磕頭的黃爺,環顧四周,除了已經同樣恢復本來面貌的天鑰,動手將幾個周爺的跟班扔了出去外,其余的依舊沒有變化。
還在帳篷內的人依舊沒有走出來,剛才驚恐後退的同帳篷災民依舊在驚恐後退。
或許不同的一點是,比起害怕周爺,他們更害怕自己這個魂師?
“你剛才說的,你弄死了幾個還不上債的人,真的嗎?”
黃爺聽到這兒,似乎知道了千凝霜問他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更加瘋狂的以頭搶地了。
“小的只是一時迷了心竅!小人願意給他們立碑!”
看到這個地痞流氓這個樣子,千凝霜明白了,原來不是狠話啊,然後繼續開口問道:“都是災民,你的糧食哪兒來的?”
“是,是城內的大人給的!”
明白了,用災民本應有的東西盤剝災民是吧。
千凝霜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隨手一劍砍下,這個曾經在災民營威風凜凜的黃爺,已經變成了一地飛灰。
再次看著地面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古達,還有頭破血流的老李頭,以及跪在地上動都不敢動的小李。
“唉。”
歎了聲氣,釋放出白花準備治療兩個有傷在身的人,相識一場,能治就治吧。
同時,一道光芒開始籠罩在周圍,生命能量隨著光芒一起擴散開來。
算是幫這群災民補充點能量吧,反正已經治療了兩個,不介意多來幾個。
天鑰將幾個跟班打暈後,就站回了千凝霜身旁,看著千凝霜開始治療傷員,按照往常的習慣環視四周。
見沒有什麽危險,天鑰轉回了視線。
‘錯覺吧,怎麽感覺這些人看向小霜和我的目光,有了什麽變化。’
受傷的兩人已經治好了,古達也醒來了,只是,看到千凝霜後,立馬跪在了地上,頭深深的低下。
看著這個災民聚集地中唯一願意交流的男人,千凝霜認為還不是那麽麻木的男人。
“願不願意跟著我來,去城裡拿回本應該屬於你們的糧食?”
千凝霜說話了,她心底還是有那麽一絲絲希翼,期待。
男人依舊跪著,依舊頭深深埋在地上,沒有一絲動作。
“你們不餓嗎?”
依舊是瑟縮害怕的目光。
“你們不怕死的嗎?!”
依舊沒有人願意動哪怕一下。
“都不怕死了,為什麽不敢去反抗呢!反正都是死!”
依舊還是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都這樣了,為什麽你們就不想著反抗哪怕一下呢?!
“城內才多少人,你們有多少人!堆都能夠堆死他們啊!”
依舊麻木不仁。
千凝霜的臉上終究浮現出了失望,是啊,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呢?
終究這裡不是藍星,終究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國家,終究不是那裡可愛的人們。
這裡是鬥羅,這裡是一個個人武力至上的世界,這裡的人民已經習慣了跪在魂師和貴族的腳下,不再反抗,逆來順受。
浪費了五天時間,早點直接把城內的蟲豸宰了分糧不好嗎?不但給自己找罪受, 災民們或許情況也更加惡化了。
是啊,早該這樣做了,這樣一群只會等待別人施舍的木偶,怎麽可能喚醒呢?
千凝霜轉身離去,天鑰也沉默著跟著千凝霜身後,她不知道千凝霜究竟想要做什麽,但她能感覺到,千凝霜很失望。
只是,剛走出幾米遠,千凝霜深吸了口氣,猛地轉身向身後看去。
那個叫古達的中年男人撿起了剛才地痞們敲打他的木棍,站起來了!
他依舊沉默著,只是沉默地看著千凝霜,同時,那些緊閉的帳篷打開了,裡面走出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
那些曾經恐懼的目光已然不在,那些畏懼已然不在,他們都站著,沉默著,看著千凝霜!
那眼中,似有火光!
“很好,很好!”
鼻子一酸,千凝霜強行把眼中要流出的熱淚憋了回去。
“跟上來罷!”
再次猛地轉身,千凝霜帶頭大踏步的向著拉赫城走去。
那些站起來的人,他們只是沉默的跟著千凝霜,不發一言,他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渾身散發著藍色光芒的小女孩兒魂師,為什麽要叫他們跟著她走,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幫他們,也不知道她說的拿回糧食能不能成功。
但他們知道,那是善意,那是美好,那是希望,那是光!
跟隨光總是沒有錯的!
漸漸地,跟在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從小溪匯集成大江大河,從星火變成燎原烈火!
在一道光的帶領下,走向拉赫城的人們,有如海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