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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且慢》第12章 8步狂刀
  月黑風高雨大。

  染坊街上早已沒了百姓身影,寥寥無幾的鋪子也都關了門,只剩下巡邏的官兵捕快,偶爾冒雨提著燈籠從遠處經過。

  夜驚堂趁著油紙傘,在漆黑路面上緩步前行,鳥鳥則在肩膀上,不停“嘰嘰嘰……”,估計嘀咕些“還是小西瓜姐姐好,荷包蛋不討鳥鳥喜歡……”之類的話。

  夜驚堂剛才摸了駱女俠半天,心中有波瀾不假,但也沒有邊走邊回味,而是琢磨著駱凝方才教的招式。

  武藝這東西,萬變不離其宗,雖說不能‘一法通萬法通’,但邏輯不會差太多。

  夜驚堂以前在鏢局習武,都是追求‘形似’,勢大力沉,講究破招拆招的套路,並沒有往‘神意’方面想。

  至於‘運氣’,義父不教,他都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東西。

  但說義父故意瞞著他,好像也不對,義父自幼對他極為‘關心’,一天打三頓的壓榨體能,不可能是故意虐待他。

  既然義父把他底子夯這麽實,那肯定是想讓他‘成才’,到死都沒有教他刀法,只能說是義父出於某種緣由,不想交給他。

  為什麽不教呢……

  怕他為此惹禍上身?

  還是說已經教了,他以前沒發現其中奧妙……

  夜驚堂認真回憶義父教的‘招式’,前後總共也沒幾下,都是基本功,以前只求力道速度,沒有研究內裡,如果按照《沾雲十四手》的路數來琢磨……

  念及此處,夜驚堂站在了雨幕中,把佩刀挪到後腰,左手倒握刀柄,腦海中回想拔刀的動作;再對比《沾雲十四手》的運氣脈絡。

  照搬肯定不行,他剛才接觸‘運氣’,就發現‘運氣’關乎穴位、肌肉、呼吸、姿勢等幾乎身體的所有方面。

  每一步可以出現的變化,都呈幾何式增長,任何人都不可能嘗試完所有路徑,只能按照‘招式’的指引,摸清此招應有的運氣脈絡。

  憑空創造一個‘招式’,難度極大;但夜驚堂在靜立雨中,很快發現,義父教的拔刀動作,似乎是‘招式’的起點。

  ‘招式’只有開頭,後面全是空白的,那想完善這一刀,就得自己去摸索運氣路徑,給這一刀‘添磚加瓦’……

  夜驚堂斟酌片刻,在雨中閉上眼,以義父教的開頭為基礎、出刀為結尾,憑感覺推演中間過程,想象如何以這個起手式為起點,把刀法殺傷力提升到最大化……

  噠噠噠——

  黃豆大雨珠,砸在傘面上,有順著傘骨滑落。

  鳥鳥站在肩膀上,起初有點茫然,但等了兩刻鍾後,眼神就慢慢化為驚恐——堂堂好像熟了!

  只見閉目良久的夜驚堂,右手血管慢慢漲起,些許雨珠落在手背上,很快就蒸發化為淡淡白霧。

  此景先是手背、繼而左臂、再到整個身體,連額頭上都湧現青筋,升騰淡淡霧氣。

  呼——

  雨幕之中,憑空出現一股燥熱。

  從雨傘外落下的雨珠,明顯出現了偏移,似在隨風而動,風的中心,便是傘下的夜驚堂。

  嗡嗡嗡——

  在靜默不知多久後,刀鞘中的長刃,發出龍吟般的低鳴,似是一條被困於深潭的潛龍,開始凝望潭口。

  潛龍很快將氣勢積蓄倒極致,在寒潭沒法承受之前,身形彈起,勢如蒼龍出水,直貫天穹!

  嗆啷——

  寂寂無聲的長街上,閃過一道寒芒。

  滿街雨幕似是被什麽東西擾動,

往外推開了幾分。  寒芒一閃而逝,不過刹那間,街道又歸於平靜。

  夜驚堂依舊持傘靜立雨中,左手倒持刀柄,長刀歸鞘,似乎從來沒有動過。

  而身邊不遠處,一顆腰粗的老槐樹,卻在風雨中發出‘哢哢——’輕響。

  很快,老槐樹不堪風雨侵擾,從中間斷開,往側面倒塌。

  轟隆——

  悶響後,老槐樹倒在了地面上。

  雨珠落在樹根嶄新的裂口上,好似滴落在鏡面,往側面滑開,沒掛住半顆水珠!

  “嘰!”

  鳥鳥滿眼震驚。

  夜驚堂在傘下睜開眼簾,偏頭看了眼倒地的槐樹,眼神讚歎:

  “《八步狂刀》果然厲害,看來義父也沒藏私……不過直接教不就行了,非得讓我費腦子自己想作甚?這不多此一舉嗎……”

  夜驚堂來到槐樹跟前,仔細打量片刻後,才帶著些許疑惑把裂口刮碎,出了染坊街,來到附近的集市。

  鳥鳥剛才被嚇到了,“嘰嘰喳喳——”不停來回蹦躂,直到給它買了一盒肉干,才安分下來。

  很快,夜驚堂再次回到雙桂巷,手裡提著兩個油紙包,一個瓦罐兒。

  院子裡悄無聲息,但有燈火。

  夜驚堂用肩膀推開院門,還沒來得及把門關上,就發現門背後站著小鬥笠客,手握刀柄盯著他:

  “你怎麽出去這麽久?”

  夜驚堂把油紙包丟給折雲璃:

  “染坊街又沒飯館,你指望我跑著來回?”

  折雲璃接過油紙包打開,可見裡面是幾個烤紅薯,微微點頭:

  “嗯~你還挺……”

  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夜驚堂提著瓦罐進入屋裡,放在床頭,把瓦罐打開,裡面是熱氣騰騰的烏雞湯,還附帶碗筷;而油紙包裡,則是剛出爐的熱饅頭。

  ??

  折雲璃直接愣了,看了看手上黑不拉幾的烤紅薯:

  “嘿?你這人,買吃的怎麽還區別對待?”

  “你沒長腿,還是兜裡沒錢?真把自己當千金小姐?”

  折雲璃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駱凝已經坐在了床鋪上,瞧見夜驚堂回來,就忍不住想起剛才受的欺辱,但也不好在雲璃面前表露,神色如常柔聲招呼:

  “雲璃,還有你,過來一起吃吧。”

  “師娘你吃吧,不用管我們。”

  折雲璃站在門口,瞪了夜驚堂片刻後,‘嗷~’的啃了一大口烤紅薯:

  “你還識相,知道照顧人。看在你這麽懂事的份兒,本姑娘扶你一把,以後跟著我和師娘混,保準你在江湖橫著走。”

  夜驚堂把饅頭遞給駱凝,來到門口,手撐門框低頭看著折雲璃:

  “屁大點丫頭,還學著人混江湖。你師娘都得我搭救,飯也得我給你們買,跟你們混,不得三天餓九頓?”

  折雲璃拿著紅薯,往後退出一步,站在了門檻上,和夜驚堂對視:

  “你可知本姑娘是什麽人?”

  屋裡沒椅子,夜驚堂直接在門檻上坐下:

  “私闖民宅,蹭吃蹭喝的賊人。是吧鳥鳥?”

  鳥鳥蹲在跟前,面前擺著小肉干盒,埋頭乾飯的同時,“嘰嘰……”兩聲,聽起來不是很讚同。

  畢竟夜驚堂摸了小西瓜姐姐那麽久,一頓飯都不管,和白嫖鳥有什麽區別?

  “放心,本姑娘會付給你銀子。”

  折雲璃也在旁邊做了下來,拿起鳥鳥飯碗裡的肉干就往嘴裡丟。

  “嘰?!!!”

  夜驚堂等折雲璃細嚼慢咽吃了,才皺了皺眉頭:

  “你們倆看起來日子過的確實苦,老鼠肉都吃得下去……”

  鳥鳥很是配合的點頭。

  折雲璃表情一僵,吹彈可破的臉蛋兒當時就綠了,想大吐特吐,又覺得丟人,就握住刀柄:

  “你這小賊,我今天非……”

  床鋪上喝湯的駱凝,終於看不下去了,蹙眉道:

  “雲璃,他故意逗你,這隻鳥聰明的很,他怎麽舍得喂老鼠肉。也沒商販閑到把老鼠做成肉干,還裝盒子裡。”

  折雲璃有點不信,又拿起一塊肉干,凶巴巴往夜驚堂嘴裡喂:

  “吃!”

  夜驚堂頗為意外,張嘴接住,沒等折雲璃如釋重負,就點頭讚許:

  “沒看出來,還挺會伺候人。”

  這話可是把屋裡一大一小都惹毛了。

  開玩笑駱凝尚能不理會,剛輕薄她,轉頭又去調戲雲璃,她如何能忍?

  “小賊!你再胡說一句試試?”

  駱凝拿著杓子直起腰身,冷豔氣質盡數展現。

  折雲璃有師娘撐腰,也是下巴微抬,眼神一瞪。

  夜驚堂知道玩笑開過火了,抬手示意:

  “好好,我不說了,吃飯吃飯。”

  折雲璃這才滿意,露出兩顆小虎牙,一口肉干一口紅薯,完全不搭理叼著她袖子猛甩的鳥鳥:

  “小小年紀,還油腔滑調……你叫什麽名字?哪兒人?”

  “夜驚堂,梁州人士。”

  夜驚堂把炸毛的鳥鳥抱過來放在腿根,詢問道:

  “你們兩個女人家,來京城救什麽人?”

  “指點我刀法的一個前輩,被黑衙抓了,仇天合,你聽說過吧?去年我在仇大俠手底下學藝,有奸細出賣仇大俠,黑衙鬼差帶著人把山圍了,仇大俠為了讓我在內的後輩脫身,一個人守住山門沒跑,然後就被抓了……”

  仇天合……

  夜驚堂略微回憶,還真聽說過這名字——以前跟著義父習武,義父喝醉的時候,愛說點外面江湖上的事兒,提到過幾次‘天合刀’仇天合,評價頗為正面。

  “據說是江湖上的大俠,義薄雲天,但了解不多。很厲害?”

  折雲璃把剩下的一個紅薯,掰成兩半,遞給夜驚堂一半:

  “孤陋寡聞~三十年前的‘雲澤三傑’,你該聽說過吧?”

  夜驚堂啃了口紅薯:“雲州澤州三大傑出青年?”

  折雲璃有點茫然,不過還是點頭:

  “說法挺古怪,但差不多。‘雲澤’指的是君山台附近的大湖,因為‘刀魁’軒轅朝的名頭,天下間的年輕刀客都喜歡在澤州混跡。三十年前最出類拔萃的三個年輕刀客,分別是:《天合刀》仇天合、《屠龍令》軒轅天罡、《八步狂刀》鄭峰。三人亦敵亦友,經常交手,並稱為‘雲澤三傑’。”

  夜驚堂知道鄭峰大概率就是他義父,沒料到義父年輕時還有這名號,好奇詢問:

  “三人誰最厲害?”

  折雲璃得意道:“肯定是仇大俠呀。鄭峰刀法最差,能被列入三傑,純粹是《八步狂刀》名氣太大,他冒頭沒幾年就被打廢了;軒轅天罡當年最強,但因為鄭峰的事兒,和他老子鬧翻了,整天捕魚種地,也退出了江湖。”

  夜驚堂微微皺眉,義父信上說的仇家,正是‘刀魁’軒轅老兒,但沒寫當年為何結怨,聽折雲璃的說法,當年的事兒似乎還挺曲折。他詢問道:

  “鄭峰當年怎麽了?”

  折雲璃搖頭:“仇大俠不願意說,我怎麽知道。我老家在天南,澤州江湖的陳年舊事,你得問這邊的人。”

  夜驚堂見折雲璃不清楚,便也不再多問,轉而道:

  “折女俠的地盤在天南,那雲州這片是誰家的地盤?”

  “以前這邊是紅花樓的地盤,漕運、陸運背後都有紅花樓的影子,不過這次我過來,坐的是水雲劍潭的船,估摸已經換人了。”

  “哦?紅花樓不是豪門大派嗎?江湖上的威望,好像比水雲劍潭還高。”

  “那是以前。”

  折雲璃坐近幾分,擺出通曉古今的高人神色,認真解釋:

  “紅花樓上任樓主是‘槍魁’,天下第七,威望自然高。但‘槍魁’壽終正寢了,其兒子接手,結果被現在的槍魁打死了,又換成了個女人。”

  “女人?”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回想‘紅財神’的身高,以及言行,心裡愈發狐疑這個‘紅財神’的身份。

  但裴家好像不做碼頭生意,僅憑這些,還沒法確定是不是和三娘有關系,想想繼續問道:

  “然後呢?”

  “‘槍魁’名號一丟,紅花樓名望一落千丈。而水雲劍潭是當代‘劍聖’的本家,和燕州截雲宮並列天下第十。紅花樓要是沒個新當家出來亮相,給江湖人立個規矩,最多幾年,就得被蠶食殆盡, 變成二流門派……”

  “哦……”

  閑談片刻,飯吃完了,也到了深夜。

  夜驚堂站起身來,去水井打水洗漱。

  折雲璃也困了,在門口伸了個懶腰,又左右查看家徒四壁的屋子:

  “你今晚睡哪兒?”

  夜驚堂用毛巾擦著臉走進屋裡,有些莫名其妙:

  “睡床啊,這是我家,你說我睡那兒?”

  ?

  折雲璃眉頭一皺,回頭看了看雙人床——三個人擠擠,倒是睡得下……

  但可能嗎?

  折雲璃輕咳一聲:“師娘有傷要休養,讓師娘睡床……本姑娘陪你靠牆上睡,你沒意見吧?”

  夜驚堂見折雲璃挺懂事,也就沒為難她:

  “行。”

  說著來到不漏雨的屋子角落,找了塊布鋪上,抱著刀靠牆而坐。

  折雲璃把蓑衣墊在屁股下,坐在夜驚堂旁邊,還招了招手:

  “大笨鳥,過來。”

  “嘰?”

  鳥鳥十分不喜歡這鳥口奪食還想拿它煲湯的丫頭,自顧自飛上房梁,把蓑衣頂開一點,探出腦袋。

  折雲璃抬眼打量,有些莫名:“它作甚?”

  “放哨。”

  “呵!這鳥不笨嘛,沒看出來……”

  ……

  ————

  更新字數太多,基本上是三天的更新,估計推薦沒走完就得上架,很影響成績。但0點更這章太少,加一更就是非常難受的斷章,刪也不能刪,所以還是先把這張發出來了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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