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教授這話我以前也聽阿葭說過,但阿葭很含蓄,並沒有表露出對父親的不滿。我連忙說:“那倒不會,你多心了,阿葭以前跟我說過,她很感激你把她從孤兒院脫離了地獄,撫養長大,沒有別的抱怨,真的!”
歐陽教授笑著說:“阿葭是個很好的女兒,我從來都這麽認為。不過我這個人做不到如母親般細膩,如果我妻子還在就好了……對她的關愛很欠缺是事實。所以今天我特意找到你,是有個請求,進入羅布泊後,萬一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得特別留心關照一下,我一個老頭子了,保護她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我有點奇怪:“途中遇到險情了肯定得互相照應呀,這是應該做的,不用特別請求吧。”
教授微笑著拍拍我肩膀:“小夥子,以前沒交過女朋友吧?有的東西你也該學學了。”
我有點明白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說……”教授忽轉嚴肅:“畢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阿葭什麽性格,多少我還能把握得到,我跟你說個關於她的事吧,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前幾年她上大學的時候談了個男朋友,看得出她很喜歡那個男的,跟我說了好多關於他的事,不過後來他們分手了,阿葭只是告訴了我一聲就沒再說什麽了,但我卻知道她偷偷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又和沒事人一樣。”
我心裡又堵了,轉頭望著阿葭遠遠的身影,滿是惆悵。我說:“我覺得她很想要一種生活,一種絕不是現在這樣的生活,但也許我們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教授笑道:“那我建議你去學學心理學,對了解每一個人,特別是她大有好處。”
我聽了暗想,你們父女雖說不是親父女,說的話卻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試探地問:“教授,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不知道是不是會冒昧?”
“什麽問題?”
“你說阿葭有沒有想過去尋找她的親生父母?或者說她是不是很想知道?”
教授默然良久道:“我從來沒有介意她去了解身世,和她聊天的時候甚至問過她是不是想去尋找父母,只要她想我一定傾全力支持。她卻表現出不太感興趣的樣子,還裝作教訓我,說我應該想自己該想的事,所以後來我就基本上不再提這事了。”
我來了興趣:“那她身世究竟是什麽樣的?能和我說說嗎?”
“只要我知道當然可以,不過遺棄她的人並沒有留下有關她身世的文字,不但是我,就連孤兒院也沒有關於她過多的記載,你既然想聽,我可以跟你說說,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歐陽教授正要繼續說下去,王一行領著幾人朝我們奔了過來,他們臉色緊張,跑來告訴我們:“不好了!蘇臨嶽不見了!”
我們一驚:“怎麽回事?”
原來蘇臨嶽不善飲酒,喝了幾小杯就就覺得暈頭轉向回帳篷休息了。他和師兄尹穎住一個帳篷,尹穎在回帳篷拿東西的時候還看見他在燈下看書,接著尹穎出來繼續喝酒,沒幾分鍾就見蘇臨嶽從帳篷走了出來,急匆匆地往戈壁灘走,尹穎大聲問他去哪,蘇臨嶽說了句上廁所。我們搭建帳篷的地方離農場廁所比較遠,一般都是走到僻靜處解決了,尹穎當時聽了也沒在意,就聽到蘇臨嶽的腳步漸漸遠去,但半個小時後他又回了趟帳篷,蘇臨嶽卻還沒回來,這時候尹穎察覺有點奇怪了,趕緊報告給了王一行。
王一行馬上叫了幾個人出去尋找,在蘇臨嶽外出的方向找了大半個小時,
回來的時候見人還沒回來,情知不妙,於是趕緊過來喊我們所有人一起擴大范圍尋找。 我們火速行動,先是清點人數,除蘇臨嶽外,其余人都在營地,接下來我讓陽連月和阿葭去農場內尋找打聽,其余人分五組呈扇形向戈壁灘搜尋,每組配一個對講機一位戰士,任何人不能單獨行動脫離小組,哪組找到人了,立即鳴槍通報,各組尋找距離不得超過對講機覆蓋范圍。
我們大張旗鼓的搜尋很快把農場的人也給驚動了,他們自發地過來幫我們找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搜尋。但直到後半夜,所有人都回到營地,蘇臨嶽仍然是沒有回來。
王一行臉色鐵青,我心裡也是憋了一肚子無名火,我們這時不約而同想到了當年裴儒林教授的失蹤,但現在我們還沒出發呢,未出師就出事,對整個考察行程,還有全隊的士氣,無疑是極壞的打擊影響。
王一行把所有人召集起來開會,詢問大家最後一次見到蘇臨嶽的情形。尹穎估計最後見他的時間大約是在晚上九點一十左右,基本上沒人在那之後見過蘇臨嶽。不過阿葭說她在戈壁灘上閑坐的時候,遠遠見到有個人影往戈壁深處走去,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是誰,何況這裡是農場地界,她以為是農場職工,也就沒有在意。緊接著我就到她旁邊聊天了,也就沒繼續留意了。
我估算了一下時間,我去找阿葭聊天時確實已經過了九點鍾,那麽她看到的那個人影十有八九就是蘇臨嶽了,他只不過找個沒人的地方方便一下,乾麽走出那麽遠?
謝子午很擔憂地說,小蘇不會是迷路了吧,戈壁灘環境單一,很容易迷路的,更別說晚上了。
戚玄馬上反駁,要說平時會迷路還行,昨晚上是不可能的,篝火那麽大,十幾二十公裡外估計都能看得到,這麽明顯的地標如果看不到那他就真是瞎了。說著說著眼睛一亮,對呀,我們何不把火堆再燒大些,這樣蘇臨嶽即使走得再遠也能看到,不致差了方向。
大夥兒同意了這個建議,戚玄馬上出去燒火了。王一行心急如焚,不停地看表,離天亮只有三四個小時了,若到時候人還沒回來,火堆的作用大大減小,再想找到正確道路難度又會增加了。
我對王一行說:“老王,我想去蘇臨嶽的帳篷裡看看。”
王一行像是也想到了什麽,點點頭。我轉頭又對尹穎說:“尹老師,你是最後一個看到他的人,你也一起來,幫我們一起看看。”
我們一行人走進帳篷,這個帳篷住的是蘇臨嶽和尹穎、王一行、胡老刀還有歐陽教授,昨晚搞燒烤時出了事,大半夜下來各人都沒有回來過,現在帳篷裡應該還是蘇臨嶽臨走之前的樣子,我就是想看看帳篷裡是不是會留下一絲跡象可循。
帳篷裡左三右二共五個睡袋,蘇臨嶽就是右邊靠門口的睡袋,只見睡袋拉鏈拉開,袋口處扔著一個小巧的充電式床頭LED燈,此時已沒了電,睡袋旁還放著一本書,我撿起來一看,書名是《西域三十六國大揭秘》。看書的紙張印刷,再大致翻翻內容,應該是本博人眼球的大雜燴式的“地攤科普”。
我回頭望著王一行:“這是我們買的那些書?”王一行略有尷尬,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咳了一聲:“小蘇是受過專業的高等教育,應該不會被這些奇談怪論影響吧?”
“那也不一定,小蘇才二十多歲,年輕人本來就喜歡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說話的是尹穎:“何況他曾經跟我說過,他就是太喜歡那些稀奇古怪的傳說才選擇了考古這麽小眾的專業。”
我一看也是,折出的書簽已經到了三四百頁了,看來這幾天他沒少在這本書上面下功夫。再四處查看,發現蘇臨嶽的背包還放在一邊沒有動過,總之一切顯得太正常了,根本沒有一點正式出走的樣子。
我無奈地說:“算了出去吧, 看來沒什麽特別的。”
出了帳篷我望著旁邊的另外幾個帳篷,忽然說:“這幾個帳篷也進去看看吧。”
在場的當時就有人表達了不滿:“林隊,你這是什麽意思,懷疑我們自己人不懷好意嗎?”
我打了個哈哈笑著說,哪裡哪裡,我是在想別不是小蘇回來後稀裡糊塗走錯了帳篷,倒頭就睡,搞得我們忙了一通宵,他在裡面睡得呼呼的。
我說的雖然太過荒誕,卻不是沒可能,反駁的人也無可奈何。我一個個帳篷看過去,裡面當然沒人。到阿葭的那個帳篷前剛走到門口,陽連月邊披衣服邊走了出來,差點和我撞個滿懷,我尷尬地臉都紅了,偷偷看了看旁邊的阿葭,陽連月卻笑著打趣:“老弟,別不好意思,姐什麽都見過,等你找了女朋友,可別變得太放肆啊,哈哈。”我訕訕地笑了,往帳篷裡張望了幾眼,當然裡面也是沒人。
王一行低聲問我:“老林,你不是真以為他走錯了帳篷了吧。”
“當然,要是他真的走錯了睡覺地方,我們這樣折騰了大半夜,我覺得我比他還傻。”
王一行咬牙道:“現在沒辦法了,只能聽天由命祈禱蘇臨嶽有好運了。”他對大夥兒說:“各位忙了一晚上,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養足了精神,明天繼續找人。鄧班長,麻煩你們幾位了,今晚安排兩個人站崗。無論誰先看到小蘇回來,馬上告訴我!”
鄧班長立馬去安排,王一行望著我,似在征詢我的意見,我點點頭,現在看情況只能先這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