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天送走弘道隆三人的背影,回過頭來,就聽到黃道庭大叫道:“秦浩明呢?”
眾人向四周掃射一圈,白虎堂其他的成員都在,唯獨秦浩明不見了。
古槐快速踏步過去,對著十來個蒙面俠問道:“你們堂主呢?”
蒙面俠無動於衷,好像古槐是透明的,看不見,沒加理睬。
古槐看不見他們的面部表情,不知他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也不好發脾氣,隨了他們。
張燕兒走了過來,拉著白玉天的衣袖道:“白大哥,這兒沒我們的事,要不找燕青姐姐玩去?”
白玉天聽過,心頭一動,自言自語道:“不好!”
言語剛落,轉過身,朝著弘道隆三人遠去的方向追了去,三兩下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
話說弘道隆、趙明浩、馮世海三人出得胡家莊,幾個躍步跨過一片樹林,在三叉路口停下步子。
三人剛來一個行禮話別,東去南下的道路早有人把守,毫無顧忌地擋在路中。
弘道隆見丹陽子秦浩明擋住了自己的東去之路,以為丹陽子是來勸說他們不要離開的,上前施禮道:“丹陽子,你回去吧,我三人從此以後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多說無益。”
秦浩明走上兩步,冷笑道:“妙義,有人就有江湖,哪能輕易一句‘不再過問’就能了事。”
馮世海問道:“你想怎樣?”
秦浩明答道:“誰能擺脫江湖?唯有死人,灰飛煙滅,無跡無痕,永無化腐朽為神奇的機會。”
趙明浩一聽,怒吼道:“秦浩明,我三人吃自己的、住自己的,幫你辦事這麽些年,壞事做盡。現在隻想求個不違本心地活著,難道得搭上性命不成?”
秦浩明笑答道:“趙明浩,你錯了!你們壞事做盡,不是為了我,我無須對你們說聲謝謝。況且家有家法,行有行規。今日若是開了先例,放過你們,日後他人爭相效仿,那還有什麽行規可言。”
馮世海厲聲道:“秦浩明,我們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秦浩明冷笑道:“竹老翁,若是我說了作數,你們隨便離去。可惜了!”
弘道隆往南邊兩個黑袍人看了一眼,道:“莫非是他倆說了算?”
秦浩明笑答道:“他倆也是由別人說了算。但今天,你們的命由他倆說了算。”
兩個黑袍人圍了過來,靠東邊的黑袍人輕言道:“丹陽子,你是不敢動手,還是不想動手?”
秦浩明往旁邊一站,手一伸,道:“陸大俠,請!我秦某有傷在身。”
黑袍人對著弘道隆三人看了一眼,道:“妙義,趙明浩,竹老翁,你們三人是自行了當呢,還是要我們代勞?”
趙明浩聽過聲音,驚歎道:“陸連海,沒想到是你!”
黑袍人陸連海冷笑道:“趙明浩,就憑這句話,你今日非死不可。”
趙明浩一聽,劍光出鞘,直接一招‘入海擒龍’向陸連海刺去。
既難逃厄運,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免得後下手遭殃。
陸連海見趙明浩一劍刺來,裝作不知道趙明浩使的是絕招‘入海擒龍’,寶劍不慌不忙地出鞘,以靜製動,後發製人。
趙明浩大喜,劍招沒做任何修改,原封不動地朝陸連海刺去。
陸連海見趙明浩的寶劍靠近,左手握著劍鞘對準趙明浩的劍身快如閃電般的一刺,吞下趙明浩的寶劍,右手握著寶劍快速跟上,對著趙明浩的胸膛就是一刺。
趙明浩寶劍被套,劍鞘附在腰間,不能及時拔出,隻好棄劍,改用雙掌接住陸連海的一劍。
陸連海握緊劍柄,用力一攪,順勢一個發力,將劍身捅進趙明浩的心窩。
趙明浩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縱橫江湖十數年的絕招‘入海擒龍’,竟然瞬間變成了別人的殺招,殺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一兩個新奇走巧的劍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稱得上絕招。
多次使用,暴露無遺,毫無隱秘可言,又何來絕招一說。
正如一條小溪,暴雨裝不下,天乾無水流,哪能跟大江大河比個清流長久。
真正的高手,很少新奇走巧,一般都大巧藏拙,將平常的劍招練至爐火純青、圓轉如意,從而隨心所欲,無懈可擊,招招變絕招。
趙明浩被陸連海一劍刺中胸膛,又被一腳踢翻在地,鮮血噴湧,離死不遠。
陸連海見之,看在往昔的情意上,沒有乘勝補上一劍,而是讓他在痛苦中多停留片刻。
弘道隆與馮世海見此,又驚又氣地拋開生死,朝著秦浩明三人猛撲過去。
弘道隆那是秦浩明的對手,三兩個回合過去,就被秦浩明一掌重擊在地,滿口血水噴湧而出,失去了爬起身的資格。
陸連海連忙補上一劍,根本就不給他喘氣的機會。
馮世海跟那黑衣人纏鬥一會兒,不相伯仲,本可再比劃幾下。
誰知秦浩明凌空偷襲一掌,馮世海隻好倒在對方的劍尖之下,胸腔被刺了個窟窿,血水流滿半身。
秦浩明見弘道隆三人痛苦呻吟在一起,離死不遠,念及往昔情分,雙手一拱,道:“老馮,老趙,妙義,此時刀劍、拳腳相向,非我所願,敬請諒解!”
言語落,帶著兩個黑衣人揚長而去,留下一陣冷風,吹過妙義法師三人的臉頰。
妙義法師送走秦浩明三人的背影,呵呵一笑,對著趙明浩與馮世海道:“委曲求全,違心違願,還是不能善終!可見人的一生,遇水搭橋,逢山開路,初衷不改,砥礪前行,方為上上之策。阿彌陀佛!”
馮世海聽過,溫溫一笑,道:“妙義,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此時不去,惡業何休?”
趙明浩奄奄一息,艱難地坐起身來,對著南邊那個家的方向笑道:“妙義,竹老翁,少年心不死,不待老態鍾。今日把家回,來生早出門。”
三人淚珠滴落,心中那股江湖快意恩仇的激情瞬間燃燒起來,不約而同地幻化成一首歌,唱了出來:
——誰在望著我?誰在盼著我?誰又絕望著我!
——讓我吞噬孤獨,勇氣駕馭憤怒。
——身後有人耳語,難聞甜言蜜語。
——茫茫人海中,風隨我情動。
——天涯路遙遙,心正人孤寒。
——同行有誰共?孤雁在雲中。
——莫歎人無情,七尺劍一身。
——懲惡揚善?委曲求全,誤導一生。
生命有讚歌嗎?
那是生命如火!
生命有哀歌嗎?
那是生命如草芥,棄之可欺。
歌聲裹著淚水,淚水夾著歌聲,同著那三個沒用的軀體一起平攤在地,瀟瀟灑灑而去。
白玉天迎著微弱的歌聲飛來, 躍下樹梢,奔了過去,只看見三雙難以瞑目的眼珠一動不動,心中悔意頓生,道:“是我害了你們!”
言語落,走了過去,幫三人合上眼瞼,微微一笑,道:“其實不是我害了你們,是你們定力不夠,那委曲求全害了你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應當隨緣而來,隨緣而盡,何必強求!”
江湖,江湖!
前者落敗,後者跟來。
趨之若鶩,難分勝負。
一路人聲鼎沸,是為江湖。
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快意恩仇!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固守愚拙,其實也是江湖。
涉世未深,陋習不忠;閱歷倍增,城府越深。
處事圓滑,不如樸實無華;委曲求全,不如豁達疏狂。
鐵柔不為劍,木曲不為轅。今我亦如此,愚蒙不及邊。甘心謝名利,滅跡歸丘園。坐臥茅茨中,但對琴與尊。身去名利鎖,耳辭朝市喧。逍遙無所為,時窺日月弦。
老拙穿衲襖,淡飯腹中飽;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有人罵老拙,老拙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吐臉上,隨他白幹了;你自省力氣,他亦無煩惱。
白玉天撿起趙明浩身邊的寶劍,一邊就地挖著坑,一邊小聲唱道:
“春夏秋冬道更迭,百轉千回話重生。”
“記憶有塵青苔上,千絲萬縷隨流水。”
“沿途花開又花敗,化作炊煙喂心懷。”
“悲歡離合守舊歲,望斷天涯終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