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霆也算機敏,在幽暗的夜色中消失的無影無蹤。那群工人無功而返,個個眼神呆滯的盯著撒不多,似乎是在懷疑她替霸霆解圍的動機。盯著又如何,不過是實事求是罷了。世間惡人千千萬,到頭來竟讓手底下的人背鍋了?此等不公之事,打死不從。
此時,酬樂天趕到。
他在商場耐著性子等結果,結果沒等到,卻等來一堆離奇古怪的消息。說廠房如何凶險?機器如何異常?聽的他心頭一顫,忍不住前來查看,遠遠道:“芳猷,幹什麽呢?”
芳猷安然無恙,而且還順利的搶到機器,現已裝車過半,驚喜道:“哥,你怎麽來了?”
酬樂天一本正經斥責道:“沒帶手機嗎?遇到這麽危險的事情,都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逞什麽強,還不快點收拾東西回去。”
經歷和機器的凶險搏鬥之後,還經歷了和人的激烈爭搶,芳猷也是又累又氣道:“不是你說非要找回丟到的臉面?我弄丟了機器是我的不對,若不找回來,哪還有臉見你?”
酬樂天的臉險些掛不住,真想一巴掌把這口無遮攔的叛逆小姐扇回她媽的肚子裡。可這該死的道貌岸然,總不能因為自己人在公眾面前暴露了。隻好轉向手忙腳亂的保鏢,道:“動作快點,搬完早點回去休息。”
這些人表面跟著芳猷,實則都是酬樂天的手下,依照他的吩咐做事。一名保鏢謹慎道:“酬總,是霸霆……找到霸霆了。”
酬樂天眼神一凝,霎那間震驚、憤怒湧上心頭,好一陣才冷冷道:“人在哪?”
那保鏢道:“原本已經被我們團團圍住,後面有人轉移視線,這才被他借機逃走。”說罷,還試探性的瞥了一眼撒不多。
撒不多瞬間聚焦眾人視線,陡然成為眾矢之的。方澄霸氣移步,擋在她的前面,與酬樂天冷目相對,除了一臉的淡定從容,並無任何改變。
酬樂天捏搓著大拇指,半晌,才露出扭曲的微笑,輕聲道:“圓圓?是……?”
方澄輕描淡寫的回答道:“我方家的人,有何不妥?”磁性低音炮仿佛有回音一般,瞬間帶起心中漣漪。
新區的夜色,被汽車尾燈照的亮如白晝,能看清每個工人和保鏢的面部表情,個個目不轉睛,遲疑觀戰。難得看到兩家集團少總針鋒相對,不免有些複雜期待。
故人面前,撒不多還是情緒不穩,總想著時機未到,先避而不見為好。躲在方澄身後,擺弄各種手勢,遮遮掩掩,欲蓋彌彰。
果然,見到故人身影,酬樂天的“表面功夫”仿佛被狗吃了,難得對一個人如此上心,眼神鎖定,上下打探。那探索的神情,仿佛惡龍般遊出,正正擊中在她忐忑不安的心坎上,險些扛不住這赤裸裸的試探,自報家門。
實在忍無可忍,撒不多昂起額頭,挺起胸膛,撩起頭髮,保持方家小姐高貴典雅的形體姿態,傲嬌道:“好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幾台機器嘛,索性讓給他們。澄澄,我們走。”
方澄:“……?”
聽到此話,酬樂天又是心頭一驚,這容貌,這聲音……怎麽回事?“她”不是瘋了之後離開EJNQ了嗎?怎麽又和方家扯上關系?澄澄?言語如此親昵,像是姐弟?這世上,又怎會有如此相似之人?若非如此,又該如何解釋?
縱然後來名聲不好,但是必須承認,撒不多在瘋癲之前,也是妥妥的氣質女神,見識淵博,談吐不凡,人群之中尤為顯眼,
暗戀對象怕也不少。此刻,其他人也在偷偷打量。沒想到光亮之中,細細一品,這女子舉手投足之間,竟有如此魅力。 見此表情,撒不多心道:“呵。以前遇事,話都是我來說,責任都是我來扛,罵名都是我來背,你又可曾頂過什麽壓力?受過什麽刺激?今日“故人再現”之刺激,是不是很爽?”
酬樂天面上驚疑,卻還是穩住心態詢問道:“莫非是……傳聞中“求其親近而不得”的方小姐?久仰大名。”
故人再現,還能保持如此淡定?這“表面管理”可以說是做的相當到位。撒不多自愧不如,不知是該誇他胸有城府,還是該懷疑自己影響力不足。
也有旁人嘀咕道:
“難道沒有人覺得,方小姐很像一個人……”
“對,對,就是那個……”
“怎麽可能?怎麽看也不是吧……那女的喪盡天良,怎麽可能如方小姐這般氣質優雅……。”
“就是,方小姐一看就很面善,還好心替霸霆解圍,那女的和霸霆可是競爭對手……。”
“就是,就是。當年,在“鬧事風波”中,霸霆仗勢欺人,內外布局,搞垮酬氏機構,還差點把那女的送進監獄。要不是那女的詭計多端,又受高人指點,揪出內部叛徒,找到威龍漏洞,利用馬局等人逆風翻盤,說不定現在還被關著,酬氏也不可能翻身,這麽快就振作起來……”
……說罷,才驚恐的看向酬樂天。
正因如此,酬樂天更加篤定,此女與霸霆絕無瓜葛。因為能幫霸霆脫身的人,不論是誰,都不可能是撒不多。左思右想,他還是沉下臉來,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方小姐認識我?”
這時,一旁觀望的方澄忍不住插嘴,輕描淡寫道:“不是說過了嗎?何止認識,圓圓還經常在我面前提起“酬總”大名。酬總不會健忘了吧?”
酬樂天猶疑道:“哦?什麽時候?”
方澄無語道:“不久之前。商場門外。”心想,明明質疑身份才不久,轉頭就忘,這人的記性是有多差?還是壓根沒把“生命中如此重要之人”當回事,果真是忘恩負義。
事實驗證:MBA課上有關“選擇”的爭論是正確的,人會因為價值排序而產生不必要的歧視。忘記,不是因為不重要,而是在特殊時期,相較於其它東西,她顯得並沒有那麽重要。此刻在酬樂天的腦海裡,到底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不論是何,都很可悲。
酬樂天抽了抽眉毛,看向“內心拔涼,眼底無光”的撒不多,嘴角抖動,道:“最近事情太多,確實記性不好,見諒,見諒。”
撒不多略感沉悶道:“無妨。”只要不再咄咄逼人就好。
其實,剛才酬樂天在看清撒不多容貌的一瞬間,周身冷血便已沸騰。只是理性快速戰勝了感性,冷靜下來後,還在心裡一遍遍反覆強調:她究竟是誰都沒有關系,反正知道現在人在方家就行,先解決眼下的麻煩,穩住場面。至於身份,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試探。
再說方澄,大費周章搬來三百台機器,應該不只是為體驗一把電壓刺激。似乎對主機上了心,他暗暗瞥了一個眼色,引導工人把主機藏了起來。
空曠的新區地上,偌大的機器能藏身何處?保鏢很快找見,並與工人僵持起來。聯想到“聲東擊西”,酬樂天道:“小方總,你這是要存心與我過不去?之前也就罷了,這一次,所有機器我要全部帶走。”
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酬樂天的態度如此強硬決絕。 撒不多緩和道:“酬總,這些機器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堆廢銅爛鐵,值不了幾個錢;但對工人們來說,可能和命一樣重要。我們不要太多,只要一台足以,你意下如何?”
方澄冷冷道:“不知酬總為何非要帶走全部機器?為錢?不至於吧,那我花錢買下就是。”
啊?試探用意?殊不知酬樂天此人,最擅長的就是試探與被試探,簡直樂此不疲。只要你敢用試探的口氣跟他講話,他能用同樣的口氣來來回回跟你扯皮一天。
果然,酬樂天雖然滿臉不悅,膚色鐵青,但還是穩穩應對道:“哦?不知小方總又為何非要插手威龍之事?真如外界所說,是出於仁慈?那這品性確實不俗。”
撒不多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這種有話不能明說的無聊試探,遂直接了當道:“是我貪玩行了吧。是我仁慈行了吧。是我需要行了吧。他所做的一切,統統都是為我行了吧。但是此刻我已不再強求,有或沒有都無所謂。既然酬總這麽喜歡,就拿去好了,統統拿去行了吧。”
裝模作樣的人,假裝聽不懂反話,只要給個台階,就會順勢而下。沒想到聽完此話,酬樂天竟然若有所思,道:“原來是你。”
撒不多:“嗯?”
酬樂天:“也罷,既然方小姐想要,那便給她留下吧。”說完,帶著大隊人馬,泱泱撤離。
撒不多:“啊?……”
一臉懵逼,這家夥一年不見,老練許多,越發讓人捉摸不透。商業競爭也是,越來越複雜,到底誰在做局?又想把誰做成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