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
克洛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蹤了這麽多天,終於找到他了。
克洛維轉過頭,面對尼克和一群懵懵懂懂的少年,平靜地說道。
“乾的很好,現在帶上你的人先走吧,我有點事要處理。”
尼克愣了一下,也不敢多說什麽,叫上嘰嘰喳喳的小弟們,趕緊離開了這裡。
“該怎麽跟這幫小鬼解釋呢?”
尼克感到頭疼,克洛維警告過自己不能泄露他的任何消息,現在這群小鬼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要怎麽辦呢?
“咳咳咳,小鬼們,剛才的人是城衛軍隊長,正在執行秘密任務,既然是秘密,就代表著絕對不能泄露出去,你們明白嗎?”
哦~
少年們頓時發出一頓驚呼,竟然是兵老爺,還是秘密任務,少年們不由激動起來,同時心裡對尼克也變得更加崇拜和尊敬。
……
看著這幫人逐漸走遠,魯伯特走了出來,兩人對視,看著對面的身影,走了過去。
克洛維心裡緊張,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會不會認錯人了,還是說……
直到兩人來到背後,身影才反應過來,慌張地轉過身來,手裡緊緊握住一根撿來的樹枝。
果然是亨利!克洛維心裡一喜,可立刻又沉了下去。
眼前亨利的狀態簡直糟糕極了,相比之前顯得更加蒼老,皮膚乾枯發黃,伴有黑斑,身軀也更加消瘦彎曲,甚至牙齒都開始松動,左眼眼珠變得混沌模糊,耷拉著眼皮。
轉過頭的亨利也認出了克洛維,乾癟的嘴唇瞬間咧出笑容,隨後眼角竟流出渾濁的淚水,渾身顫顫巍巍,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克洛維心中一陣刺痛,鼻子發酸,眼前這個形同枯槁的人實際上也不過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啊。
“克……克洛維,沒想……到,還……還能見到你。”
亨利的淚水滑落,克洛維上前輕輕抱住亨利老朽的身軀,輕聲安慰著。
“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溫暖的陽光下,亨利已經泣不成聲,多年來積攢的悲傷這一刻再也忍不住,化作淚水和嗚咽不斷傾訴出來。
看著眼前的一幕,連一旁的魯伯特也為之動容,陷入了沉默。
……
陽光下,莊園內,一棵青蔥的七葉樹下,克洛維、亨利和魯伯特圍坐在石桌旁。
亨利已經停止了哭泣,再次見到克洛維的開心轉化為笑容浮現在臉龐。
克洛維為亨利找來一杯清水,看了看魯伯特,眼神有些猶豫。
他不知道該不該詢問亨利,一直以來亨利對回憶自己的過去都顯得十分抵觸,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克洛維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會傷害到他。
這時魯伯特突然靠了過來,悄悄對克洛維說道:“也許可以過一段時間再說。”
克洛維看著魯伯特,點了點頭,不打算再刺激亨利。
就在這時亨利的一句話卻讓兩人陷入了震驚,甚至讓魯伯特進入了戰鬥狀態。
“我就是那個神秘人。”
克洛維立刻站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眼神複雜。
短暫的沉默過後,克洛維並沒有發現亨利身上有不對勁的地方,示意魯伯特放松,重新坐了下來。
“什……什麽意思,亨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克洛維輕聲問道。
亨利的看起來有些掙扎,低著頭,緊緊握住杯子,
過了一會,過了好久,才抬起頭來。 “他是我,也不是我。”
在兩人驚異的目光中,亨利緩緩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在遙遠的綠地鎮,生活著一個叫亨利·哈裡森的少年,亨利自幼失去了雙親,父母都死於王國改革引起的動亂之中。
孤身一人的亨利在成長過程中逐漸變得孤僻,常常被同齡的孩子孤立和欺負,生活也異常艱辛。
但生活的艱苦並沒有打倒他,因為有一縷光點亮了他的世界,美麗善良的安娜出現了,她的溫暖融化了亨利高築的心牆。
安娜在亨利的生命裡變得越來越重要,越來越不可替代,她給予了亨利渴望的一切。
友情,親情,隨著年紀的增長轉化為了一種讓人悸動的感情。
亨利一直搞不懂這種感情叫做什麽,直到安娜離開了他的世界,嫁給了霍斯曼伯爵後,亨利才明白,那叫做愛情。
沒有了安娜的日子重新變得艱難,命運無情地抽走了亨利的精神支柱,白天黑夜交錯,每一秒亨利都在沒有意義的泥潭裡掙扎。
亨利喜歡對著鏡子說話,傾訴著自己的思念,也痛罵著自己的無能,漸漸地,他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日子還得繼續,亨利拖著沉重的四肢繼續奔波,欺凌、辱罵又回到了他的生活,這種日子他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亨利的頭越來越疼了,疼到他會暫時忘記安娜,所以他反而沉溺其中,即便痛到失去意識。
與此同時,詭異的事情開始發生了。
亨利晚上開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以小鎮為畫面的夢,亨利起初並沒有奇怪,因為這裡是他生活至今的地方,從未離開。
可接下來,一切都開始變得詭異。
夢境的畫面開始變得可怕,腦海裡時常會出現另一個聲音,記憶開始缺失,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直到有一天,亨利醒來發現自己滿身鮮血,而窗外傳來了驚呼聲。
隔壁農場的惡犬被殘忍的殺害了。
亨利望著自己滿是鮮血的身體止不住得顫抖,鏡子中的自己看起來是那麽陌生。
最近綠地鎮流傳著猛獸出沒的消息。
亨利開始把自己鎖在家裡,關緊門窗,甚至給自己戴上鎖鏈。
可是這並不管用,當亨利從草料場醒來,發現身邊躺著曾經欺凌自己之人的屍體時,亨利逐漸開始崩潰。
他想要尋求幫助,卻不敢和任何人說,他找到醫生,醫生讓他吃根本毫無用處的複方藥劑,他找到牧師,牧師讓他多向身邊的朋友、親人、妻子傾訴,可他唯一能傾訴的人已經離開了。
他開始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
腦海裡充斥著混亂,亨利思考著應該從這種生活裡解脫。
這段時間,綠地鎮又消失了幾個人。
就在亨利想要放棄生命的時候,一個身影卻帶給了他新的希望。
嫁給了綠地鎮的主人,成為伯爵夫人的安娜出現在亨利面前。
綠地鎮最近發生了許多駭人聽聞的殺人事情,身為伯爵夫人,便帶著威嚴的騎士前來安撫民心。
被人群簇擁的安娜是那麽的耀眼,亨利如同看見了奇跡的光芒,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拯救自己。
可讓亨利失望的是,安娜竟然不認得自己了,一定是時間太久,她太忙碌,天色太暗,自己的打扮和狀態也很糟糕,自己也有很大的變化,變得蒼老,這不能怪她。
亨利安慰著自己。
隔著人群和護衛,亨利不斷喊著安娜的名字,請求她的幫助。
最後在護衛的看守下,安娜傾聽了亨利的訴求,面對美麗大方的安娜,亨利隻覺得自慚形穢。
說出自己的煩惱後,亨利滿懷希望,卻被護衛一把推倒在地。
驚愕中,安娜讓護衛給了他幾枚銅板,讓他去找醫生,找牧師,或者多和朋友、親人、家人傾訴……
直到安娜消失,人群散去,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出現在亨利面前,遞給他一包糖果,亨利才緩過神來。
隨後一個護衛出現拉走了女孩,並告誡女孩不要和這種滿身汙穢的下等居民接觸,從護衛口中,亨利得知小女孩就是安娜和伯爵的女兒。
從此之後,亨利便消失了。
再次出現,是在伯爵的莊園外。
傍晚時分,伯爵一家在莊園的草坪上用餐,用餐結束後,安娜會帶著女兒來到外面散步。
亨利再次見到了安娜,還有那個可愛的小女孩。
亨利走了過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傾訴自己心中對她無盡的思念,還有那些噩夢、痛苦和鮮血淋漓。
亨利激動地語無倫次,卻猛然發現安娜臉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為什麽安娜是這種表情?為什麽她在後退?又要離我而去嗎?
劇烈的情緒起伏,讓亨利的神經瘋狂跳動,他有些暈眩,本能著朝著安娜走去。
那道光,不能再讓她消失了。
安娜開始呼救, 不遠處巡邏的騎士發現了行為古怪的亨利。
為什麽要離開我呢?安娜,為什麽會這樣呢?
亨利不斷地問著自己,突然小女孩擋在了安娜面前,痛斥著亨利,讓他滾開。
哦,對了,是那個該死的伯爵,如果沒有他,現在在安娜身邊的人應該是我……
悲傷、怨恨、憤怒、後悔……所有情緒充斥在亨利腦海,混亂可怕的意識開始膨脹,佔據亨利的思想。
亨利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轟鳴。
一旁的騎士終於趕到,亨利仿佛沒有注意到,依然自顧自地朝著安娜走去,眼淚不斷流淌。
再三警告後,一柄長槍穿透了亨利的右腿,劇烈的疼痛擊穿了亨利脆弱的意志。
亨利暈了過去。
像往常一樣,不知過了多久,亨利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裝滿草料的馬車裡。
看到自己醒來,前面驅車的馬夫提醒,前面就是貝克蘭德。
亨利有些恍惚,自己從未失去意識這麽久。
突然,一陣頭痛。
亨利痛苦地抱緊腦袋,無數畫面在腦海裡閃現,記憶與夢境糾纏在一起,真實與虛幻撕扯著他的意志。
在旋轉扭曲的漩渦裡,亨利看到一個畫面。
仿佛變了一個人的自己,長發飄揚,肆意狂笑。
腳邊一大一小兩具毀壞殆盡的軀體,鮮血染紅了草坪。
而在自己手上,一雙無助、恐懼和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
那正是安娜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