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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盧布》第20章 最終裁決
  “跑!”薩達特大吼一聲,一拳打在哈托爾臉上,夏洛蒂如夢初醒,扭頭飛快地朝身後跑去。

  哈托爾本來捂著鼻子,但大步流星的腳步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夏洛蒂,你給我站住!”她大吼著起步,卻不得不停下腳步閃躲。薩達特正揮舞著那把斷刃匕首,“讓我們開始第二輪吧!”他揚著聲調說。

  哈托爾皺了皺眉,拔出腰間的匕首和他扭打起來。

  夏洛蒂沒有看到這些,她只聽得見身後傳來激烈的金屬碰撞聲。她正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離那裡,以及正在尋找著一些東西。借著搖曳的手電筒,她發現了一些散落在拐角處的碎布——這是她一路上用魏明誠包裡的毛巾做的記號。幸好還有它們,她才能輕松地在迷宮般的甬道裡找到他們來時的路。

  “希望能夠成功吧……那個計劃?”夏洛蒂喃喃自語。

  而另一邊,薩達特與哈托爾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激戰。

  “你他媽到底想做什麽?”哈托爾眯起眼睛詰問,她的刃尖對上薩達特的斷鋒,相接的瞬間爆出電焊一樣的火花。薩達特沒有接話,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冷酷。他現在勢如狂沙,將手中的斷刀揮舞的凌厲生風,而下盤卻無比穩固,極少有閃躲和走動。與他相反,哈托爾腳下生風,形如鬼魅,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打鬥中,她更多地將那把匕首作為一面可攻擊的盾牌。

  雙方的虎口都被這激烈的對抗震得生疼,但卻沒人能得到一絲喘息機會。薩達特反手在哈托爾的刃身上又劈了一下,哈托爾毫不相讓,於是又一輪密集的對招開始了。

  左刺,格擋,右刺,閃身,反擊,扭身……持續而激烈的攻勢劇烈消耗了薩達特的體力,他因為疲倦露出了一個細小的破綻,在這一瞬間,哈托爾在空中躍起扭身四十五度,手中似乎隨時可能斷裂的匕首直直刺向薩達特的眼睛!薩達特拚盡全力揮刀試圖攔下這短兵相接的致命一擊,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金屬斷裂聲,哈托爾結結實實地踢到了薩達特的肘關節。這一腳效果拔群,大馬士革斷刃從他手中脫出,哈托爾接住它時,還帶著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似乎連她也沒想到能這麽輕易的成功。

  局勢瞬間逆轉,薩達特僵硬地笑了笑,下一秒轉身就跑:“夏洛蒂你他媽搞定了沒有!”他拚了命地大吼,下一秒又“哇”地一聲叫了出來——他的手環剛才狠狠地電了他一下,而這就代表夏洛蒂的肯定回復。

  他撒開腿沒命地朝著夏洛蒂剛才離開的方向跑過去,哈托爾緊隨其後。薩達特的速度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快,哈托爾離他越來越近,伴著索命般的腳步聲,她伸出手來,馬上就能死死鉗住薩達特的脖子!但她卻沒想到自己的小腿被狠狠地絆了一下,然後狠狠地迎面摔在地上,貼身的褲襪被凸起的石路磕破了,露出她血肉模糊的膝蓋。

  哈托爾忍著痛撐起身,一邊對似乎想打一個回馬槍的薩達特連開兩槍逼退他,一邊回頭查看到底是什麽絆倒了自己。一條若有若無但很結實的半透明細線緊緊地系在過道兩側,拉起一個結實耐用的阻礙陷阱。

  這就是夏洛蒂用魏明誠包裡的釣魚線做的臨時絆馬索。

  “……夏洛蒂!”哈托爾似乎惱羞成怒了,她的眼裡正在冒火。她撐著腿站起身,將斷刀朝下握住,然後以傷腿不可能的高速向前衝鋒。她沒跑幾步,隨著“崩”地一聲乾澀的不和諧音,本該攔在她胸口的第二根線被割斷開。

  “真主啊,這娘們是他媽人精啊!”薩達特不免感歎。他一邊大步流星地往前跑,一邊敏銳地尋找夏洛蒂留在繩子附近的碎布信號,以讓自己能避開前方她設下的層層阻礙。

  “你他媽的別想跑!”哈托爾的吼聲從他後面傳來,薩達特嚇得踉蹌了一下,正好閃過了一顆從他肩膀上擦過的子彈。

  “好吧本來我不想這樣的。”薩達特在繞過一個拐角以後,突然轉過身來,同時減速著繼續後退。這種恰到好處的力道讓他在碰到下一根釣魚線時不僅沒被絆倒,而是像彈弓一樣蓄足了力。而這時,哈托爾剛從拐角追上來,迎面撞上了正雙手用力拉住釣魚線的薩達特。

  “我稱之為馬穆魯克飛踢!”薩達特帶著計劃得逞的嘚瑟大喊了一聲。他松開手用力起跳,瞬間繃直的身體就像炮彈一樣朝著哈托爾飛去。哈托爾根本來不及閃躲,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狠狠地踹在肚子上,然後整個人沿著一道拋物線向後飛去……

  以上是薩達特在飛過去時得意的構想,但事實是,哈托爾輕而易舉地躲過了薩達特的全力一擊,還以一個他都沒看清的動作用力重擊了他,讓他一下摔了個狗吃屎,臉上胳膊上擦掉了一大塊皮。但哈托爾同樣也沒佔到便宜,薩達特一個打滾卸掉了大部分衝擊力,然後飛快抽出夏洛蒂先前交給他的匕首刺向哈托爾,雖然她躲閃及時,但還是被劃破了大腿。緊致的褲襪崩開,縷縷血流從一道約十幾厘米長的傷口湧出。

  礙於哈托爾手中有槍,薩達特也不敢補刀,而是從她身邊拔腿就跑。一心跑路的他沒能看到,本來因為腿傷而坐在地上的哈托爾打了個響指,隨之她的食指開始發亮,看起來像是打火機的火光似的。然後她發了狠地用食指沿著那道傷口用力一抹,她瞬間疼的大叫,撕心裂肺的嚎叫在甬道裡回蕩,連不明所以的薩達特都心裡發怵。

  但神奇的是,那道傷口的流血瞬間止住了,然後哈托爾跟沒事人似的站起身來拔腿猛追,速度不下於先前。

  薩達特跑出去有了一段距離,剛有機會抹一把臉上黏糊糊的血,在感到傷口被帶著沙土的手刺激,產生一種帶著灼熱的刺痛的同時,他聽到身後再次傳來大步流星的腳步聲。薩達特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到哈托爾的身影再次如索命鬼一般出現在通道末端,這回輪到他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了:“你他媽是怎麽站起來的?”

  “這算什麽?你他媽理解不了的事還多著呢!”哈托爾帶著掩蓋不住的怒意吼回去,她拔出奪來的大馬士革斷刃,一縷躍動的熾烈火焰替代了原來的刀刃。本來極難發現的透明釣魚線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極明顯的白色光亮,哈托爾一揮手,如若無物地割開了它。“我稱之為賽特之火,穆斯裡姆1!”

  (1:即對星月教信徒的稱呼。)

  “你他媽哪來的油啊!”薩達特看到這場景不免驚呼——是的,由於在船上錯失了觀看哈托爾施展魔法的機會,他到現在還認為面前的對手可以用科學來解釋。

  接下來是冗長而令人疲憊的追逐戰。夏洛蒂精心布下的那些障礙在哈托爾面前變得脆弱不堪,而反過來限制薩達特。現在他像是《神廟逃亡》的主人公,費勁巴力地以各種姿勢躲避可能會導致自己喪命的陷阱。這讓薩達特格外疲憊,他健壯的雙腿開始發酸,直到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一刻都在不由自主想著要不乾脆停下腳步算了,但僅剩的理智驅使他繼續向前。

  哈托爾在神奇地站起來以後,竟然跑的更快了,薩達特聽到她踏踏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自己,他最後一次回頭,看到哈托爾以無比迅捷的身形連續在幾道繩子上留下燃燒的斷口,然後以難以置信的輕盈意識朝他狠狠撲來!她手中的烈火像是賽特神的利爪,下一秒就要剜出他驚恐的眼球!

  一道身形突然從他身後的黑暗中竄出,再一次狠狠地踹在哈托爾身上。但這一次,夏洛蒂的攻擊顯然沒有上一次凌厲有力。她正一臉驚恐,失去外骨骼的她脆弱不堪,沒人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勇氣來踢出這一腳。

  “快逃!”薩達特拉起愣在原地的夏洛蒂,連滾帶爬地繼續逃命。

  他們拉著對方的手,終於挨過了最後一個拐角。一陣熟悉的異香撲入夏洛蒂的口鼻——那是昔蘭尼白燭的味道,一番磨難以後她又回到了那個聖甲蟲石窟。

  夏洛蒂忍不住回頭,看到拐角那邊的火光,以及哈托爾斯映在石壁上的巨大變形的影子。“你最好確定你的法子能成功。”她苦著臉說。

  “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薩達特急不可耐地推搡著她往前,他們最終抵達了那個放有蠟燭的洞口。“快,快躲進去!”他大叫著,一邊把夏洛蒂的頭埋低推了進去。

  夏洛蒂不忘拿起她先前放在門口的蠟燭,它現在只剩下一點點最後殘余的蠟油,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氣味。

  “躲到這裡自尋死路?”哈托爾得意洋洋地說。她從門口探進來半個身子,當看到烏泱泱的,重新躁動起來的聖甲蟲以後,她臉上勝利在望的笑容凝固了。

  “進來吧你!”薩達特又快又狠地把她一把拽住,夏洛蒂也去幫著抓哈托爾的胳膊,它十分有力,很難想象它曾被受過那麽重的傷。哈托爾是那麽用力的掙扎過了,但她最終還是被兩人製服。雖然哈托爾輕盈的身體一把扔到地上,但她立馬翻身而起,與此同時,巨大的哢哢的石板摩擦聲再次出現——夏洛蒂拉下了機關,哈托爾只看到石門關閉前薩達特最後滑出的身影。

  沒有了昔蘭尼白燭的抑製,聖甲蟲群終於恢復了它們的凶殘。蟲群一擁而上,像洶湧的浪潮一樣向哈托爾襲擊,她根本沒有時間尋找打開石門的機關,就被瘋狂的聖甲蟲淹沒了。

  夏洛蒂正攙扶著薩達特,他真是狼狽極了,全身的衣物打沒了被撕得稀爛,本來的短袖被扯成碎領小開衫,露出來的肌膚沒有一寸沒有傷痕。“你知道嗎,你現在看起來有點像那個迪士尼動畫裡的阿拉丁。”夏洛蒂有意打趣他,但她卻沒告訴他,其實他最像阿拉丁的地方是那一雙依然明亮的眸子。

  “哦,那你就是茉莉公主嘍?”薩達特本來疼得齜牙咧嘴,聽完她的話以後扯出一抹笑意,反過來逗她玩,“說實在的,你確實長得不太像普通的塞裡斯人,有點像印度人或者波斯人。”

  “哈,這就是你當初說我像你姐姐的理由?出去你打算把我介紹給她嗎?”夏洛蒂翻了翻眼皮,用做作的音調哈哈了兩聲,繼續這個帶點緋色的玩笑。

  “不,我不打算。”薩達特說,“她早就死了。”

  “……我很抱歉。”夏洛蒂愣了一下,但從薩達特的臉上並看不出來什麽悲傷,他撇撇嘴,似乎無關緊要地說:“那有什麽可抱歉的,埃及的孤兒又不止我們。”

  “你是孤兒?”夏洛蒂有些驚訝。

  “是啊,難道我在你眼裡是個家教很好的人嗎,好到成一個偷奸耍滑的市井無賴?”薩達特似乎在自嘲。

  “是啊。”夏洛蒂漫不經心但肯定的說。

  薩達特帶著一絲驚訝看了她一眼,然後略帶感激,甚至有些羞澀地說:“謝謝。”

  這氣氛實在是太奇怪了,他們兩個誰都沒繼續接茬,就這麽往回走。倆人扛起被他們隱蔽在路邊的魏明誠,走回了他們遭遇哈托爾的地方以後,又摸索著過了幾個彎,第三層的迷宮似乎就到了盡頭,一堵滿是彩繪壁畫的石牆就橫在他們面前。

  這面影壁上的壁畫比起夏洛蒂在第二層看到的任何一幅都要更加細致和精美,和這裡粗糙而毫無工藝和建築可言的環境顯得尤為格格不入。畫中似乎在描繪一位女性祭拜太陽神的情形,她立於畫面右側,面容慈美虔誠,頭戴紅白相間帶有綠色羽毛點綴的祭司帽,身著層次感很強的薄紗長袍,依稀可見她身姿婀娜的胴體,她正側身向左邊舉起雙手表示崇敬。

  畫的右邊是夏洛蒂一路上認熟了的鷹頭太陽神形象,祂頭頂聖蛇圍繞的赤紅色太陽圓盤,左手持一根權杖,右手握著代表生命和重生的安可十字,身著一套簡約的亞麻短袍。祂的形象與女祭司最顯而易見的差別是,祂的輪廓由紅赭石和金粉混合出的墨汁勾邊,比起最普通的木炭研磨出的黑墨汁高貴了不知道多少級,看來繪畫者有意突出太陽神的尊貴。

  兩人中間是一張擺滿了各種果蔬畜禽祭品的供桌,而整幅畫的上層則是雙蛇守護的太陽圓盤,正張開巨大有力的青紅色羽翼,在它之下還有兩隻相互而對的獸影。而整幅畫之下,則是一派幸福和祥和的景象,似乎是傳說中善良亡靈們往生的蘆葦原。

  這幅作品驚豔的讓人怎舌,神性和人性,超凡和入世這些相互矛盾的特性在莎草筆和礦石顏料中融合的恰到好處而超凡優美。就連一向對藝術無感的夏洛蒂都倍感震撼。

  “這肯定有機關。”薩達特似乎不為所動,他已經在這座地下城混出經驗了。他先是把魏明誠輕輕放下,用指節敲了敲面前的石牆,發出沉悶的微弱響聲,然後又把照帶著血的傷口貼到上面,可惜牆面紋絲未動,倒是他疼的嗷一下子。夏洛蒂也反應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兩隻手在上面摸索,但除了滿手的土灰和帶著腐敗氣味的礦物油彩以外,她在破壞了一幅價值連城的壁畫的同時,什麽也沒有摸到。她厭惡地用薩達特襤褸的上衣擦擦手,“要不用手雷炸開得了。”夏洛蒂不耐煩地說。

  “第一,地下太容易塌方了,你容易把我們埋在這。”薩達特扳著手指說,“第二,從敲打聲估計這堵牆不薄,我們未必能炸開它;第三……”

  “什麽啊,接著說啊?”

  “……和哈托爾打的以後我把僅剩的那顆弄丟了。”薩達特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本來想抬起頭一臉無辜地看著夏洛蒂,沒想到被夏洛蒂直接餓虎撲食摁在了地上。

  “你他媽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啊!”夏洛蒂半怒半玩地和他扭打起來,“夏爾,看上面!”薩達特被捏著腮幫子,嘟著嘴艱難地說。

  “這麽低級的轉移注意力?你怎麽不說看飛碟呢?”夏洛蒂剛要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卻被他一下捏住了臉,扭向他剛才示意的方向。本來握在薩達特手裡的手電筒在扭打中落在地上,恰好被一塊凸起的石頭斜著撐起來,照在他們面前的壁畫上,正好照亮太陽神的面容,夏洛蒂莫名覺得祂看起來像有些奇怪。

  “他沒有眼睛!”薩達特喊道——果真如此,原本那代表太陽神至高神力的鷹眼不知所蹤,祂的眼眶裡只有一處灰暗的凹槽。夏洛蒂撿起手電打量了一下,果然,那個女祭司的眼睛並無類似的構造,而是筆墨勾畫的妖豔眼眸。

  “好了,現在一切是全完了!”薩達特看清楚以後,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了地上,雙眼是掩蓋不住的沮喪。“忙活到現在結果不還是打不開這道該死的門嗎?”薩達特語氣很衝地抱怨著,他像小孩一樣朝遠處扔石頭泄憤,但之後他抬起頭,看到滿臉不甘心和猶豫的夏洛蒂,聲音一下子又軟了不少:“我們先上去叫人還能再下來嘛,那半路突然有道門需要特殊的什麽鑰匙打開也不是我們的錯啊對不對……”

  夏洛蒂氣的連連歎氣但還是無可奈何,以小到看不見的幅度點了點頭,剛轉身往回走,就腳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除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以外,她還感到腰間有個什麽東西硌得她胯骨生疼。

  “這是他媽什……”夏洛蒂憤憤地去掏自己的褲兜,拿出那東西的一瞬,熒綠色的微光出現在她指間,它像是季夏河灘旁夤夜閃爍的螢火蟲,又像是天瀚中墜地的磷火隕星,美得讓兩個人都挪不開眼睛。

  “好啊,夏爾,你從哪撿的夜明珠竟然都不願意告訴我一聲?”薩達特哼唧唧地抱怨。

  “我沒記得撿到過夜明珠啊……”夏洛蒂摸不著頭腦地撓了撓頭,突然她靈光一閃,抬起頭看到薩達特似乎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是……”

  “蘇卡的那顆眼球!”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夏洛蒂把它試著安到太陽神的眼眶上去,那凹槽和這顆眼球完全合絲合縫。夏洛蒂難以置信地看到那眼球在眼眶內自轉了一圈,然後轉瞬間,它發出無比奪目而璀璨的極光色光芒。那光芒似乎讓明月黯淡,讓銀河失色,也讓適應了黑暗的夏洛蒂和薩達特都忍不住眯起眼睛。

  在一片難以看清的光亮中,夏洛蒂再次聽到了熟悉的石板摩擦聲,等他們再睜開眼,光芒已經隨石板一起沉入了地面,露出一個黝黑的洞口。薩達特試著往裡扔了一塊石頭,發出逐漸減弱的乒乓聲,但並沒有預想中的萬箭齊發的場景。

  夏洛蒂試探著邁出腳步,和在第二層遇到的事一樣,道路兩旁的燈火自動亮起,卻差點把她嚇得竄回洞口——她腳下是約兩人寬的,向下延伸的石梯,但令人汗毛倒豎的是,這條石梯兩側是毫無防護的萬丈深淵。薩達特又朝下面扔了塊石頭,過了半響才傳上來一聲微弱如露水叮咚的回響,連他也不免倒吸一口涼氣。

  而這危險的石梯兩側是高大無比的諸神雕塑,它們通體漆黑,在樓梯上只能看到他們雙手之間捧著的幽幽冥火,以及仰視它們各種各樣的頭顱,夏洛蒂感覺自己只有它們的手指那麽長,不由得更生出一種敬畏來。

  現在輪不到他們選擇了,夏洛蒂盡量平穩住腳步往下走,走了一段時間以後發現也沒什麽。她平常走路其實也用不上這麽寬的道路,但是看著旁邊深不見底的黑暗,她的腳還是忍不住發軟。

  行走在這通往冥府的階梯上時,她總能聞到一種彌漫在空氣中異香,似乎來自於諸神手中燃燒的燃料,那種味道介於腐敗的蔬果和上好的香精之間,讓人說不出來的沉醉而又莫名犯惡心。這時候他們即做不到也來不及思考空氣安全的問題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了。

  這條讓人格外膽戰心驚的石梯並不太長,很快他們再一次踩到了平地上。夏洛蒂回頭看去,那群黑乎乎的神像不哭也不笑,但夏洛蒂一路上總覺得它們是活的,正在居高臨下地蔑視著自己,甚至在交頭接耳談論這兩個渺小的,誤入諸神領地的凡人。這時它們手中的火焰一個接一個地熄滅了,像是它們自己把火掐滅了一樣。她打了一個寒顫,轉頭不敢再想這件事。

  薩達特再次打開手電筒,照亮了一扇同樣滿是壁畫的大門,這幅畫看起來更接近某種寫實的記錄,頭戴白冠的冥王坐在畫卷最右側的尊座上,身後是他的妻子和小姨子兩位女神(同樣也是他的妹妹們),一隻禿鷲銜來像一枚是棕櫚葉的東西,而隼頭神,也就是冥王的兒子荷魯斯神,正把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引薦給冥王。朱鷺頭的智慧神正在記錄著些什麽,他們每個人的身邊都有浩如煙海的象形文字,但他們兩個人誰都看不懂,或許只有把哈托爾從聖甲蟲窩裡刨出來能解讀出來這畫上的內容,當然,前提是她還活著。

  畫卷的最上方,也是門楣的位置,畫著一群看起來很像塞裡斯古建築上的簷獸的小像,夏洛蒂總覺得他們有些眼熟,後來才反應過來,他們和剛才階梯兩旁的石像們一模一樣,連每個神的頭顱種類都能對上。

  薩達特試探著在門上摸索,卻沒想到自己一把把門推開了。或許是由於幾千年的把門栓或是機關啃咬的脆弱不堪,或許是設計這座地宮的偉大工匠認為有前路的一系列機關而在這裡偷了個懶……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比起門後的這一切,這都不重要了。

  夏洛蒂曾經覺得第二層的大殿可謂紙醉金迷,但如果說眼前的景色是一位滿身華麗金飾的貴族女郎,那麽第二層的大殿就只能是渾身堆疊黃金的暴發戶了。眼前的一切幾乎無法用言語言說,一團明火在天花板的拱形穹頂中心懸浮著,穹頂上是不停旋轉遊動的星圖,浮動著群星亮起,照亮了塵封了千年的諸神之境。一尊冥王的黑曜石坐像正對著門口,它面容慈祥安靜,看起來栩栩如生,還把夏洛蒂嚇了一跳。他的眼,它的權杖,他的假胡子,通通都是純金製成,這種偉岸和威嚴讓它顯得馬上就能從王座上站起來重新統治似的。它的腳前擺著一張黃金製成的供桌,兩側的桌腿抽象成兩隻豹子的形象,上面刻有冥王復活的瞬間。除此之外,還有一隻刻有文字的黃金的盤子擺在桌子上。

  夏洛蒂踏出一步踩在這間神殿的地上,腳下的觸感卻不尋常,她這才發現,這間神殿包括地面全部由黃金砌鋪成。歷史上,當西班牙征服者俘虜了印加帝國的末代皇帝以後,皇帝意識到這些西班牙人極度渴望這些貴重的金屬,同意在兩個月之內為西班牙人籌集能夠填滿自己囚室(Ransom Room,6.7米長、5.2米寬)的黃金和兩倍的白銀,從印加帝國全境運送過來的這些貴重金屬價值超過2800億美元。

  而現在,她正身處的這間神殿的奢侈程度,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條綠松石鋪成的道路從冥王面前直直延伸向門口,似乎像是東方文明的神道,也就是通向墳墓的道路。但這條道路兩側卻不是諸如石人石馬之類的雕像,而是同樣兩兩相對的——棺材,古埃及特有的人形金棺。它們的面容身材各異,人物造型生動傳神各有不同,甚至能看出男女之別來。雖然不似圖坦卡蒙那樣雙手交持連枷和權杖,但也足以稱得上雍容華貴。夏洛蒂不敢去直視它們的臉,因為她覺得他們似乎剛剛醒來,正在悄悄瞥著眼睛注視他們。

  “這些是……誰的棺材啊?”夏洛蒂的舌頭有些打結了。

  “我想應該是建造這個地宮的祭司們的吧,或許他們把自己葬在這裡,是代表著他們死後依然侍奉著冥王的象征什麽的。”薩達特猜測道。

  抬起頭來,描繪天空女神的壁畫隱藏在星圖之中,她化作蒼穹跨越於大地之上,將伸展的指尖支撐於四根巨柱之上。畫家毫無顧忌地使用群青顏料來描繪女神的榮光,這種顏料由青金石研磨而成,在古代世界比同重量的黃金還要貴重。而那團倒懸燃燒的活火處於正中心如此高貴的地位,則象征了古埃及人最為崇拜的天狼星。每逢天狼星偕日東升,古埃及人便對星長拜而口稱女神,虔誠請求女神令尼羅河水泛濫。而女神不會讓人失望,當她沐浴在朝霞中時,尼羅河的洪水隨即呼嘯而來,因此,古埃及人也將天狼星女神視為最偉大的預言家。

  而神殿的穹頂似乎正反應了這一幕,夏洛蒂隱約看到有液體在隨著星圖的旋轉在半透明的深藍色穹頂上,如潮汐一般隨之流動,那上面應該是一個隔層,夏洛蒂推測那應該就是那團活火的燃料,應該是某種類似於酒精一樣,同時燃點極低的可燃液體。而她們推開門以後應該是破壞了神殿內的真空環境,導致火焰重新開始燃燒。

  “好了,欣賞風景也該到此為止了。”薩達特說,“所以那個monsieur花這麽多錢費這麽多事,到底是要讓你來這找什麽?”

  “哦,我記得在手機裡的任務報告書裡有。”夏洛蒂從手機裡翻到那份文件,調出一份人工圖片來——上面描繪的那東西看起來像一塊護身符,一條由綠松石塊穿成的串鏈連接在它的左右兩端,主體是一隻白玉雕刻成的眼睛,眼線和瞳仁有黑曜石切磨而成。一隻帶著白冠的雄鷹和一隻帶著紅冠的眼鏡蛇分力兩側。在這張圖片左下角用塞俄英三語標注著:“荷魯斯之眼”

  “所以,你覺得哪裡能有這東西?”薩達特抬手示意周圍。這裡和第二層的大殿可完全不一樣,那裡的各種財寶像是遭劫了一樣,堆的滿地都是;而這裡雖然同樣紙醉金迷,但卻無比簡潔明了,連多余的空間都沒有。他們正置身於一個黃金堆砌的立方體的內部,除了幾具棺材,一尊雕像和它面前的供桌以外,這裡什麽也沒有。

  兩人仔仔細細地翻找了一番,但一無所獲,夏洛蒂甚至想把棺材掀開,但被薩達特攔住了。

  “那東西不會在這上面吧?”薩達特有點不耐煩了,他拿著槍對著天花板比劃。

  “別輕舉妄動!如果那上面真的是燃料我們都會被燒死!”夏洛蒂急忙阻止他。

  薩達特聞言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卻又因為碰到傷口而呦呦喊疼。他傷腦筋地攤攤手,然後又開始怨婦一樣的碎碎念:“這到底什麽破地方啊,一層比一層小就算了,沒想到最後還什麽都找不著,而且咱們唯一能看懂這堆古代文字的人還是內鬼!現在啥也看不懂還啥也不能動,我看不如還是趁早上去得了,以咱們倆的能力光是找到從第三層回第二層的方法還得不少時間呢,現在剩下的食物可不多了……”

  薩達特還在抱怨著,卻沒注意到夏洛蒂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她驚喜地叫出聲來:“薩達特,你他媽真是最聰明的大蠢貨!”

  “幹嘛罵我!”薩達特不滿地還嘴。

  “我為什麽不罵你?你明明都發現了一切線索卻什麽也沒發現!就像拿著鑰匙卻打不開門!”夏洛蒂笑嘻嘻地奚落他。

  “那難道你……等會,你真的明白了?”薩達特也明白過來了。

  “還記得哈托爾唯一解讀不出來的一個符號是什麽嗎?”

  “我有點印象……你是說第二層走廊裡的那個……倒三角形?”

  “你還沒明白?”

  “如果我說‘沒有’,是不是你還要罵我?”

  “你剛才怎麽說的都忘了?”

  “我說這地方……”薩達特不耐煩地複盤,卻馬上由於茅塞頓開而睜大了雙眼,“……一層比一層小……”

  “沒錯!”夏洛蒂看起來興奮極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不是什麽文字,而是一個草稿化的建築圖紙!正如你所說,這個該死的地宮一層比一層小,滿是泥濘的第一層能容下混沌巨蛇和一條地下河,而我們現在所在的第四層只有如此狹小的一間金碧輝煌的神殿。”她喝了口水,“這個地宮是一個倒金字塔型的建築!”

  薩達特的臉上滿是震驚,之後他若有所思:“就算你說的對,那這和那塊護身符藏在哪裡有什麽關系?”

  夏洛蒂很是無語,她咬著牙,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再問你一遍,地宮是什麽形狀?”

  “倒三角形啊!”薩達特也有些不耐煩了。

  “那我們為什麽他媽踩在平地上!”夏洛蒂吼道。

  “你是說,我們的腳下還有暗層?”薩達特立刻趴在地上敲打地面,但似乎是由於那些金磚太厚了,他什麽都沒聽出來。“我們總不能用雙手和小刀來把這些黃金扒開吧?”

  “先找找機關,如果實在沒有機關的話那暫時可真是沒辦法了。”夏洛蒂說。

  兩人立刻在已經可謂一覽無余的神廟裡來回摸索翻找。夏洛蒂想,沒準在第二層那個堆滿了各種東西的大殿裡都比在這裡找東西容易的多,畢竟那裡雖然混亂而至少還有東西可找,而這裡就像每天都有人進來打掃一樣一塵不染,更像媽媽執意打掃過你的房間——那之後你會什麽也找不著。

  夏洛蒂有點餓了,她剛要把兜裡僅剩的一塊小牛肉放進嘴裡,這時她的視線落到了某一處,突然,夏洛蒂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快點過來!”她立刻扭頭去叫薩達特,他正在聚精會神地試驗是否有一具棺材上的鼻子可以摁動。

  “你又想到什麽了?聰明的茉莉公主?”薩達特假惺惺地說。

  “那你也不是阿拉丁,頂多是那隻猴子。”夏洛蒂回嗆,“你還記得那扇門上畫的是什麽嗎?”

  “一個身材很好的女人對太陽神示愛。”薩達特毫不在意地在諸神的地界開了一個如此瀆神的玩笑。

  “隨你怎麽說吧,但至少她知道帶禮物。”

  “你是說,那些貢品?”

  “不然你覺得那盤子是幹什麽用的?”夏洛蒂指向供桌上那隻光可照人的純金盤子。

  “……你確定這真的有效嗎……?”薩達特滿臉懷疑地看著夏洛蒂把那塊小牛肉擠到盤子上面,由於是真空包裝,她廢了好大勁才擠出來。

  並沒有什麽反應。

  “我就說這法子不……”遠處的薩達特剛要開始抱怨,那供桌就在隆隆聲中沉降下去,不可思議的事再次發生了,以那供桌為起始點,黃金方磚一塊接一塊地像熱鍋上的黃油一樣熔化,帶著一種粘稠的質感落在了夏洛蒂構想中的,倒三角形地宮最後一個四棱錐角的的暗層裡。而一個古雅莊嚴的祭壇伴隨著幾節黃金階梯水落石出般從那裡升起,填補了那幾塊熔化成液體的金磚的空缺。祭壇上有一個雕塑著兩個有翼女神的黃金寶箱,上面滿是深奧的圖騰,那莫非就是她要找的東西嗎?

  夏洛蒂太沉醉於近在咫尺的成就中了,她的眼裡只有那寶箱,就拖著灰頭土臉的疲憊身體,以及一頭曾精心梳理,現在已經亂得不行的頭髮,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那唾手可得的勝利。以至於她都沒看見,祭壇下的薩達特面若冰霜,他對著她毫無防備的後背,穩穩舉起在扭打時從她那裡偷過來的,僅剩最後一顆子彈的手槍。

  他保持了這個架勢一小會,手指扣到了扳機上,那鐵製的小零件發出誰也聽不見的輕響。

  槍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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