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驕陽,普照千裡黃沙,映現出千萬身影頑強前行,
振羽翱翔,橫貫萬裡長空,浮現出無數尖碑巍然矗立,
側翼豎飛,縈繞過典雅碑身,抹去熾熱光芒,也給大地帶來無盡的涼意。
貼地橫飛,掠影過攢動人群,渡鴉雙羽微合,輕落肩頭,看向喙下之人。
一個人能在沙漠中活多久?貝爾格裡爾斯告訴我們不過一集荒野求生,而卡洛斯則證明是六輪月升,
顛簸的搖晃感隨睡意離去而愈發清晰,乾燥與悶熱也逐漸蔓延全身,肩膀上突發的壓力,活絡了卡洛斯的心神,他猛地倒吸一口氣,從無盡的虛無中驚醒,恰好與渡鴉那幽暗深邃的雙瞳親密對視,
卡洛斯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卻發覺根本動彈不得,他謹慎地審視著周遭環境,盡管禁閉其身的欄杆被拆得七零八落,他還是認出,這是關押諾森蘭人的囚車,
疑惑之際,他側過頭望向囚籠之外,剛好看到一列齊整隊列從他面前有序跑過,鏗鏘地口號聲嘹過他的左耳,
”80班的弟兄們,告訴他們,我們的明天的目標是多少?”
“100!”
那些人中,有騎士、有近衛隊、好像還有幾個諾森人、他既疑惑又焦急,竭盡全力翻側過身,企圖叫住那隊人,
”嘿!“
與此同時,”噗呲“一聲,些許水花濺射在卡洛斯的臉上,伴隨著渡鴉因驚嚇而飛離的撲騰聲,他的視線透過水珠反射出陽光五彩暈輪,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慌忙出聲,
“嘿!孩子,我這是在哪裡?維塔利斯呢?”
待水霧朦朧退卻,他才看清那人的輪廓,掉色的亞麻織衣,米青色的凌亂短發,消瘦的臉龐,是個諾森蘭青年,正端正一碗水,愣愣地盯著他看,顯然自己臉上的水正是出自那人之口,他的臉立刻陰沉下來,與之一同的還有聲音,
“我是在問你話,諾斯種!”
前行的馬車隨即勒停,緊接著又是個諾森蘭人匆匆趕來,迅速將青年護在身後,
卡洛斯審視著對方,年過近百,鬢發蒼灰又顯得精煉,斜挎的皮質肩帶繞過精心打理過的純棉衣領,看起來是個諾森蘭軍士長,
強烈的不安在此刻萌發,若不是他現在身體虛弱,他早已將劍架到那人脖子上了,他剛想追問,卻被對方搶先出言打斷,
“你這樣問他沒有用,這孩子喝了太多有毒的水,高燒了好久成了啞巴”,
卡洛斯可沒心情了解一個諾森蘭人的遭遇,嗓音驟然抬高了好幾個音節,企圖壓過對方,但又因腰間的刺痛而狂咳不止,
“你們將軍現在哪裡?,呃..咳咳”,
諾森蘭老者沒有立刻答覆他的質詢,先是接過青年手中的碗並囑咐他到前頭去通知什麽班代表,然後又向前頭馬車上的人打了聲招呼,
“繼續走,格溫班副,102班都快追到屁股後頭了”,
車輪滾滾駛向前方,不一會兒便漸出陰影,灼人的炎陽也隨之漸入,卡洛斯扭過頭回望天空,一座座五芒星方尖碑懸空矗立,鏤空的扇形碑芯中,閃爍著耀眼的星芒,竟與太陽爭輝,
“喲,勞澤,我看後面已經沒幾隊了”,
“今天估計你們又要墊底了”,
“哈...哈哈!”
又是一隊人列隊而過,與先前一樣,形形色色但都精神飽滿,卡洛斯認出其中一個,居然是康斯坦丁大主教,那人默默地跟在隊伍最後面,有那麽一瞬間,恰好與自己有過對視,卻立刻眼神躲閃不再再看他,這讓卡洛斯震驚到難以言表,
“少說點話吧你們,烏德維茨,跑那麽快小心岔氣”,
這應該就是勞澤口中的102班吧,卡洛斯目送著他們沿著被人為平整過的沙道上愈行愈遠,每一個路沿的沙堆上,都錯落有致地屹立著三面旗幟,盡管不大,但他還是看的清那些棉布旗幟上分別寫著,
1隊7班,2隊101班,3隊55班,
“講到哪裡了來著?”
勞澤作勢要追了幾步後又退了回來,帶回來滿腹的牢騷,
“忒裡娘,本來我們次次都是前三,就因為我手賤把你抽到我們班的,真是倒了血霉了....我不管,現在你醒了也算是78班的人了,就必須把我們丟掉的積分給掙回來!”
“積分?”
縱使卡洛斯有太多疑問,但這麽新鮮的詞也是不由得引他發問,
“對啊,還記得讓-娜說過你是那個...烈風劍聖...對,甭管你以前多厲害,成天擱著昏迷著啥都不乾,積分不還是個零蛋,還不是跟我一樣在這吃低保過活”,
勞澤語氣隨即一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到,
“雖然有時候,我把你的那一份水也喝了一半,嘿嘿”,
隨後,又故作神秘,靠近卡洛斯耳邊,悄悄說道:“其他人都這麽做,別告訴他們是我告的密”。
諾森蘭人說了很多,但不足以令卡洛斯相信對方,於是他佯裝點頭,試探性地猜了一句,
“所以,你叫勞澤,是個代表?那我們現在在哪裡?”
卻沒想到勞澤聽到一半就激動地跳腳,
“我哪是什麽代表啊,選代表是要考試的,勞澤不識字,注定是和這個代表無緣咯”,
班級、代表、積分、現在又來個考試,奇怪的知識就像聖-奧古斯丁受過的難一樣接踵而至,卡洛斯不用多想也知道,這一定是伊文思的傑作,一想到伊文思,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口詢問,然而,先一步於他的是勞澤真誠地請教
“奧對,你這麽厲害,一定是個貴族,請問你能不能教我寫一下我的名字?”
刀劍勝於詩書,是刻在諾森蘭骨子裡的,即使是在卡洛斯接觸過的諾森蘭貴族中,大都也只是識字,並不屑於書寫,如今,卻有一個諾森蘭人請求他書寫,真是鮮見軼聞,
“哎呀,夜課他們教過我,人老了,腦子笨,第二天就忘了”,
勞澤一邊吐槽,一邊渾身上下的翻找,一邊緊追著行進的馬車,不一會便在內襯中翻出一張紙和一個木梢子,他四下張望一遍,悄摸摸湊到卡洛斯身旁,不惜用舌頭舔了口囚車欄杆上的黑泥,再用木梢子沾了沾,最後將其送入卡洛斯手中,
“這是原本是我的身份證明,放在衣服裡面出汗名字都給抹花了,我害怕他們說我偽造證明,就一直沒敢拿出來,所以一直蹭你的那份補給,實在是抱歉啊”,
望向那雙手捧舉紙張的諾森蘭人,滿眼的渴求,視如珍愛,盡管紙上面並非名作佳畫,只是簡潔明了的標注著:第三縱隊 78班勞~,以及背面映透而來的計數斜杆,
但也足以令卡洛斯為之觸動,只見他強忍著劇痛,微抬胳膊,顫顫巍巍地將勞澤的名字細致的描了一遍,
“好,寫得好啊,寫得好”,
待他寫完,勞澤就抱著那張身份證明反覆欣賞,正過來看,倒過來看,連連稱讚後,才堪堪盡興,小心翼翼地將證明對折後夾放到肩帶的隔層之中,接著話題聊到,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說吧,你有什麽想問的?勞澤跟你嘮到月升!”
“你知道...伊文思,現在是怎麽樣了嗎?就是教廷的聖子,穿著紫色繡邊的牧師袍....”
卡洛斯還擔心勞澤不知道方文思是誰,接連補充了許多,
“你是說伊文思代表?這你可問對人了!”
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
“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就是為了找你,害的我們在這鳥不拉屎的沙漠裡到處翻”,
心裡的石頭落地,就連聽勞澤的嘮叨都倍感輕松,卡洛斯還故意呵笑著反問了一句,“是嗎?”
“對啊,你還笑!說來也奇怪,一開始定的是三個縱隊輪流出發,一隊上午先走,二隊下午跟進,三隊晚上殿後,後半也休息,然後順次輪換,你猜怎麽著?”,
他趕忙裝作饒有興趣地樣子,
“那個伊文思代表,一隊打前陣的時候他在,二隊的時候他還在,到我們三隊了,別的先不說,咱78班之前可一直都沒落下過,也總能看到伊文思代表走在最前面,沒日沒夜的走啊,誰都攔不住,所以我們就故意搶在他面前,他還一個一個拉住我們說,讓我們少走一點冤枉路,他不一樣,他能看見你的名字”,
勞澤越說越激動,卡洛斯甚至都能看到幾抹晶瑩在他眼眶裡打轉,暗想多大的人了還哭,然而,心有同感的又何嘗不是他呢?
“你說說, www.uukanshu.net這不是胡說八道嘛!哪有人能..”
勞澤貌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轉移話題,
“哎不過,聽二隊的人說,還真是伊文思代表,遠遠的擱著幾裡路把就你給找找了”,
卡洛斯聞言頓感一股酸意湧上眼眶,為了不讓勞澤看到,他刻意調笑道:
“然後..你就把我給抽到了?”
“你.!..你....”
勞澤癡癡啞語,卻不是在說自己,卡洛斯帶著疑惑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緊縮,
他看到,連綿不絕的方尖碑正在從空中墜落,頃刻間就接近了地面。
卡洛斯本能地閉上了雙眼,卻並沒有預料中的巨響,他緩緩睜開眼睛,恰好目睹到勞澤被一道巨大的沙浪掀飛出去,遮天蔽日的黃沙瞬間隱去了他的蹤跡,
他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舊傷撞到欄杆上,使他疼痛到劇烈耳鳴,持續了許久,蜂鳴聲才逐漸消散,還原了世界的聲音,
“通知各班級,統計一下受傷人員和物資損失,優先救治人員,班級物資該扔就扔,統計好我去幫他們要補償,還有告訴他們都打起精神來,我們就快到微風山脈了”,
“是”,
“是”,
他透過參差的欄杆間隙,看清了來人,是一直在伊文思身邊的奧蘇安司祭,那人已然褪下牧師袍,露出曬得黝黑的皮膚,神情自信且語氣堅定,
“卡洛斯...大人,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請允許我在路上給你慢慢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