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男子,身穿一件藏藍色的西服外套,裡面露出了一個紫色T袖的圓領。臉上帶著一個眼鏡,金絲邊的鏡框,泛著棕色光的鏡片。光看這裡,好像眼前的男子是一個斯斯文文的人。可是他耳朵上打了一排耳釘,嘴裡叼著根牙簽,下半身穿著一條滿是窟窿眼的牛仔褲。這和上半身的正是穿著以及那金絲邊的眼鏡,顯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洛紅最近手頭富裕了很多,終於可以買了很多之前不敢買的東西。這幾天她新買了口紅,去了幾次洗腳按摩,還去了幾次書店,買了好幾本書。當時上學的時候,洛紅就很羨慕喬梅,不僅羨慕喬梅那麽文雅,那麽知性,更是羨慕喬梅有那麽多書,有那麽多錢買書。此時洛紅就帶了一本列夫托爾斯泰的中短篇小說集《蘇拉特的咖啡館》,裡面最著名的一篇小說就是與小說集名字相同的那篇《蘇拉特的咖啡館》了。
中國人,孔子的弟子,閉上眼睛,想了想,然後又睜開眼睛,從寬大的衣袖裡伸出手來,雙手交叉在胸前,用微弱而平靜的聲音說:諸位,我認為,人們的自尊心最妨礙他們接受信仰。孔子的弟子中國人這麽說。於是咖啡館裡所有的人都不作聲,不再爭論誰的信仰更好。——一八八七年
洛紅正看到這裡,心中想著,列夫托爾斯泰筆下的中國人,列夫托爾斯泰筆下的孔子的弟子,以及諸位討論宗教信仰的各國的人。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這個男子出現了。他落座在了洛紅的對面,還特意挑了一下眼前的劉海。“你好,是魏阿姨介紹的洛紅吧?”男子向洛紅伸出了手來。
“你好,你是曹飛吧?”洛紅將手輕輕地搭在了曹飛的指尖,然後飛快的抽了出來。曹飛笑著將身子靠到了身後椅背上,翹起了二郎腿:“對,我就是曹飛。你看看喝點什麽?咖啡我請了。”然後叫來了服務員:“給我來一杯瑰夏。”洛紅也看了一下點了一杯拿鐵。
“魏阿姨把我的基本情況都跟你說了吧?”曹飛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說了一點點,好像說你有個當領導的叔叔。”洛紅回答著曹飛的問題。還沒來得及問出自己的問題,便看見曹飛一臉得意的說道:“糾正一下,是一個正科級的叔叔。”“是的,一個正科級的叔叔。那麽請問你,平時都有哪些愛好呢?”洛紅認真的問道。
“泡吧。算嗎?”曹飛想了想,這才給出了一個反問的答案。這讓洛紅很是厭惡。這算是什麽愛好?她想得到的無非是讀書,唱歌,或者是畫畫,健身之類的愛好。就算是和邱子盈一樣喜歡旅遊也好啊。抱著一絲僥幸的幻想,洛紅問道:“你喜歡泡吧,是喜歡喝酒還是喜歡唱歌呢?”“喝酒?唱歌?你沒事吧?”曹飛的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神情:“當然是喜歡泡妞了。”說著還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幅嘴臉讓洛紅無比厭惡,她連忙扭過頭去,免得自己被這幅嘴臉搞的反胃。就在這個時候,服務員將咖啡送了上來。洛紅的咖啡就是一杯,曹飛的咖啡則是一個分享壺配了個小杯子。“要不要嘗一下我這種?”曹飛笑著,倒了半杯,一邊倒咖啡,一邊問洛紅。“不了,謝謝,我還是喜歡喝點有牛奶的。”洛紅禮貌的回答著。“唉,沒有品味啊。”曹飛搖了搖頭,這讓洛紅對曹飛的厭惡更加深了幾分。如果不是看在鄰居阿姨的面子上,她可能就起身離開了。喝了一大口咖啡,把咖啡上的千層心拉花喝的偏向了一邊扭曲了起來,洛紅這才順了口氣。
“你家裡條件這麽好,怎麽會還單身,需要相親呢?”洛紅問了問曹飛。“哦,答案很簡單,我離過婚,不過沒有孩子。還有幾次案底,不過都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先說好,嫁過來以後,你可不許管我,我該玩玩,該浪浪,你只要給我生個兒子,我爸會給你錢的,你就在家裡待著就行了。”曹飛說的理直氣壯,又擺出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看著曹飛這樣一副嘴臉,洛紅揚了揚手中的書問道:“那你平時看書嗎?”“書,有什麽可看的?比起看書,我更願意看你這樣的美女,哈哈。”曹飛得意的笑了笑。此時一句話在洛紅的腦海裡閃過:道不同不相為謀。
“魏阿姨和你說我的情況了沒?”洛紅想說出哥哥的事,將這個狂傲的二世子嚇跑。卻不料對方竟說:“知道啊。魏阿姨都跟我講過了。你不就有個白癡哥哥嘛,你放心,只要你能給我生出兒子來,我爸給你的錢足夠你和你哥花了。”這話說的讓洛紅好一陣無語,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思考著要怎麽脫身。
“那我和哥哥能去你家住嗎?和你一起住可以嗎?”洛紅突然說道。“什麽?”正在喝咖啡的曹飛嚇得飛了起來:“你還想帶你哥哥和我住,你要是自己也就算了,帶個拖油瓶來我家?回頭我朋友來了,豈不是丟死個人了?甭想,門都沒有。”“那不行,我要是嫁給你了,我們就是夫妻了,肯定是要住一起的。而且我哥哥那種情況,我怎麽可能扔下他不管呢?對了,我們要是結婚了,房產證上會加我的名字吧?”洛紅裝作很是認真的問道。“想得美。什麽人啊這是?”說著,曹飛就起身離開了。
洛紅笑了笑,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悠閑的將身子靠在了椅子上,看起了手中的小說。此時看的這篇是《傻子伊凡的故事》,直到看完最後一句話:不過,他的王國裡有一個規矩:誰手上有老繭,就可以上桌吃飯;誰手上沒有老繭,只能吃點兒剩菜剩飯。
看完這裡,洛紅陷入了沉默。一個有些超脫現實的小故事,卻是寓意深刻。那個時代的作家還能呼籲人們腳踏實地的乾活,現在這個時代的作家,不是寫一些爽文,讓人自嗨一番,就是寫一些燈紅酒綠的生活,一如文中的老魔鬼。都是寫出一些利誘的東西,這只能使得人們的思想進一步腐化,一切向權力和金錢看齊。再無人歌頌樸實,再無人歌頌勞動。試想一下,如果那文中的傻子就生活在現在的現實世界中,那麽可能就真的成為了傻子,與世界格格不入。或許在現實中真正吃香,能夠生活下去的人正是老魔鬼那樣的人,正是他大哥二哥那樣的人。可憐的烏托邦,更可憐的是現在連筆下書寫這種烏托邦的作者也沒有了。以前的作家都是列夫托爾斯泰那種的大師,現在卻都是在網上連載不知所雲的寫手。這是文學的悲劇,也是世代的悲劇。
相親這件事,就如同生活中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洛紅很快就開始了繼續生活。可是這件事被章天聞知曉了。一同被章天聞知曉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事,包括和羅宇傑的短暫愛情,也包括和孔老板的一夜荒唐。
章天聞在家裡痛苦的喝著酒。啤酒,白酒,紅酒,洋酒,不斷的被灌入章天聞的口中。章天聞腦海之中全部都是洛紅的身影。腦海中想象著洛紅與羅宇傑接吻,與孔老板接吻,甚至是與曹飛接吻。章天聞無力的抽打著空氣,癱倒在牆角,抱住自己,狠狠地哭著。電腦連著音響,放著歌曲。是章天聞買來的一個叫天狗樂隊的新樂隊的專輯。此時播放的正是那首《錯過》。
心中想著,要不是自己窩囊,洛紅也不會遭這麽多的罪。轉念又一想,這事情的根源卻是出在了洛修的身上。若不是這個拖油瓶,洛紅也不會這麽辛苦。想到這裡,愈發的恨起洛修來了。或許要不是洛修,現在自己已經和洛紅成雙成對,喜結連理了。
想象中洛紅身穿一身潔白的婚紗,在紅毯上緩緩走向自己,而自己則身穿白色西服,滿眼深情的望著洛紅。背景想起了神父的話:“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共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
神父接著說:“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然後轉向洛紅說道:“洛紅,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洛紅回答:“我願意。”
神父又問章天聞:“章天聞,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章天聞連忙回答:“我願意。”神父又問眾人:“你們是否都願意為他們的結婚誓言做證?”眾人齊聲回答:“願意。”
結婚神父宣讀誓詞:“宣誓。”章天聞面對洛紅拉起她的右手,說道:“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接受你成為我的妻子,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他們放下手,然後洛紅舉起章天聞的手:“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接受你成為我的丈夫,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他們放下手,祝福與交換婚戒,然後相擁相吻。可章天聞的面前卻是空空如也,空氣的冷漠把章天聞拉回了現實。看著窗外隨風漂泊的落葉,章天聞陷入了沉思。
借著酒勁,章天聞搖搖晃晃的走出家門,一路上往洛紅家走去。此時的洛紅已經開始了擺攤。“噔噔噔”,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響起。洛修有些恐慌,他小心翼翼的問了句“誰啊”,然後扒在貓眼上往外看去。雖然已經許久沒出現,可是洛修還是認出了章天聞來。“原來是你啊,你怎麽好久沒來了呢?”洛修打開了門。
章天聞醉著酒,眯縫著眼睛看向了洛修:“你,還認識我?”然後打了個酒隔。洛修晃了晃腦袋,有些奇怪的歪著頭問他:“認識啊,怎麽了?”“怎麽了?”章天聞冷笑一聲:“你知道嗎?就是你,這個拖油瓶,你的存在,害了你妹妹一輩子的幸福。”洛修聽見章天聞說到了妹妹,急吼吼的抓住章天聞的肩膀問道:“妹妹,妹妹,妹妹她怎麽了?你把我妹妹怎麽了?”章天聞一把甩開洛修,似哭似笑的說著:“我把你妹妹怎麽了?是你把你妹妹拖累了好嗎?要是沒有你,你妹妹現在該有多幸福。”
說著說著,章天聞逐漸暴躁了起來:“我和洛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有多麽的深厚!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洛紅的爹媽也不會起早貪黑的擺攤,就也不會被車撞死!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洛紅現在也是個有工作的,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辛苦勞累!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我們也不會分手!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洛紅也不會被渣男套路,白白便宜那個唱歌的了!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洛紅也不會委身大老板,還得用自己的身體換錢給你買藥!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洛紅也不會連相個親都受人白眼,叫人看不起!”章天聞一股腦的將心裡想說的話全部呐喊著說了出來。洛修從聽見父母被車撞死開始就已經情緒崩潰了,他失聲痛哭,一件件事,一樁樁事被章天聞說了出來,每句話都像是刀子一樣在洛修的心上切割著口子,口子越來越大,口子越來越多,洛修開始崩潰的薅著自己的頭髮。
“所以,你說你活著有什麽意義?只不過是拖累洛紅罷了,與其這樣,你還不如去死,洛紅還能解脫出來!”章天聞大聲的朝著洛修喊道。緊接著的一幕令章天聞目瞪口呆。洛修真的跑出門去,在回廊的圍牆上一躍而起,一個翻身落在了院子裡。
院子裡的人都嚇傻了,過了好幾秒,才有人反應了過來,一個個忙著撥打電話,有的撥救護車的電話,有的撥報警電話。章天聞也嚇傻了,他跑到回廊上,隔著圍牆朝下看去。地上一片血漬,章天聞的腦袋裡一片空白。警笛聲響了起來,章天聞尚還處於癡癡傻傻的狀態,便被警察帶走問話了。
洛紅正擺著攤,突然被告知哥哥在家出了事。嚇得洛紅連攤也顧不上,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洛紅隨留下來的警察來到了醫院,她見到了哥哥的屍體。一瞬間,眼淚不爭氣的順著洛紅的臉頰噴湧而出。洛紅的大腦一片空白,此時的她隻覺得天都塌了。耳旁的警察在說著什麽,可是洛紅只能看見警察張嘴和揮手的動作,卻聽不清任何一個字符。
晚上,家裡頭一次這般孤寂。洛紅用手機一遍一遍的放著那首《哥哥》,好像是放著《哥哥》,哥哥就能活過來一樣。聽了不知多少遍《哥哥》,淚水也在洛紅的臉頰上疊加了不知多少層。洛紅堅持不住了,終於哭出了聲來。即便哭聲有些擾民,可周邊的鄰居一個個都很心疼洛紅的遭遇,並沒有一個人來對洛紅指責和訓斥。
洛紅終於切了歌,自動播放的是那首羅宇傑最愛的《九月》。此時再聽,更覺悲涼。那句“我的淚水全無”唱出,洛紅更是繃不住了,狠狠的哭了出來。自動播放的下一首是天狗樂隊的一首名叫《大手小手》的歌。
山頂盛開的野薔薇
迎著風兒慢慢枯萎
多想和你再相依偎
回到從前落日余暉
一雙大手拉小手
牽著你手向前走
從你黑絲到白首
為何留下我人間獨守?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流浪無家歸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心中萬事休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流浪無家歸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心中萬事休
山頂盛開的野薔薇
迎著風兒慢慢枯萎
多想和你再相依偎
回到從前待你而歸
一雙大手拉小手
牽著你手向前走
從你黑絲到白首
為何留下我人間獨守?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流浪無家歸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心中萬事休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流浪無家歸
夜兒黑,夜兒黑
從此心中萬事休
夜空中的繁星
哪一顆是你?
夜空中的繁星
哪一顆是你?
洛紅聽著歌,內心卻更加悲涼。原本這首歌是歌手懷念奶奶唱的,可如今洛紅的哥哥去世,洛紅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哥哥拉著自己的小手走路的場景。雖然記憶中的畫面有些模糊,可感情卻是實實在在的真情實感。當那句“夜空中的繁星哪一顆是你?”唱出的時候,洛紅抬頭看著窗外的星空,任憑淚水留下。
一夜,洛紅也不知自己是清醒的還是睡下了。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是虛幻。隻覺心中是苦澀無比的,嘴裡也是苦澀無比的。她喝了口水,水是苦的。用力的喘著氣,連空氣也是苦的。隔壁鄰居阿姨早起來看洛紅的時候摸了摸洛紅的額頭,熱得滾燙。洛紅靠在地上,想要掙扎著起來,卻一絲力氣也都提不起來。幾個鄰居七手八腳的架起了洛紅,急急忙忙的把洛紅送去醫院。“唉,這娃的命怎這麽苦呢!”幾個阿姨看著洛紅的背影,搖頭歎息著,眼眶也情不自禁的濕潤了。
洛紅還在靜點大廳裡打著吊瓶,腦子還是暈暈的,突然看見了兩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章天聞的父母。原來這二老大清早就跑到了洛紅家裡,從洛紅鄰居的口中得知了洛紅現在在醫院,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兩個老人一見面就要給洛紅跪下,洛紅連忙掙扎著從病床上爬了起來:“叔叔阿姨,你們這是要幹什麽?”章天聞媽媽用那沙啞的嗓音喊道:“紅紅,你知道章天聞不是有意的,他就是喝多了胡咧咧,他不是有意害你哥哥的。”雖然是喊著說的,可是因為啞了嗓子的緣故,聲音倒也沒多大。可是這突發的情況,還是讓靜點大廳裡的人們紛紛側目看了過來。
洛紅看著章天聞媽媽落了淚,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哭了起來。章天聞媽媽繼續哭著說道:“阿姨求你了。阿姨可就這一個兒子啊,之前你們的事是阿姨不對,阿姨求你原諒了天聞好嗎?”“阿姨,你是要我怎麽做?”洛紅表情痛苦的問著。“阿姨求你寫一封諒解書可以嗎?這樣天聞就可以從輕發落,少判很多年的。”章天聞媽媽哭著說,章天聞爸爸也在一旁點著頭。
即使心中很是沉痛,很是責怪章天聞害死了哥哥,可是洛紅想到了這些年章天聞對自己的好,以及父母出車禍之前章天聞父母對自己也還是很不錯的。終究是於心不忍,洛紅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章天聞父母留下來照看洛紅,即便洛紅再三強調自己沒事,可是章天聞父母就是不走,執意要幫洛紅忙前忙後。直到洛紅打完了吊瓶,還特意開車送洛紅回到了家裡。章天聞爸爸開車離去,找律師忙章天聞庭審的事去了。章天聞媽媽卻仍要留在洛紅家中照顧生病的洛紅。
一時間,洛紅也不知道說什麽,章天聞媽媽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章天聞媽媽為洛紅熬了粥,就在洛紅朝床頭一杓一杓的喂洛紅吃。吃完粥,洛紅略愣了神,然後竟和章天聞媽媽異口同聲的說了句:“謝謝你了。”然後洛紅問道:“阿姨,你謝我什麽?”轉瞬間想到了答應下來諒解書的事,連忙說道:“倒是阿姨你照顧我,還要喂我喝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哪的話啊,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章天聞媽媽連忙說道。
或許是怕洛紅反悔,之後的幾天,章天聞媽媽一直在洛紅家中照顧洛紅。即使洛紅說了好幾遍自己的病已經痊愈了,可是章天聞媽媽仍舊執意的留下照顧洛紅。洛紅給章天聞寫下了一封諒解書,章天聞媽媽如獲至寶,連忙揣在懷裡,生怕丟了似的。
洛紅從黃老板那裡得到的錢還有剩,可是章天聞父母執意要出洛修的全部喪葬費。洛修就葬在了洛紅父母的墳旁。章天聞父母沒好意思出面,洛紅和一些鄰居為哥哥洛修辦了葬禮。沒有辦的風光,很是簡練的葬禮,就如哥哥在世的為人一般低調。葬禮上,洛紅用手機給哥哥放了三首歌:《哥哥》、《九月》、《大手小手》。如今正是農歷九月。
很快就到了章天聞庭審的日子。原本教唆十八歲以上的成年人自殺並不是什麽很大的罪,因為正常的成年人都是有自主能力的。可是由於洛修的病情緣故,章天聞確實是犯了教唆心智不成熟的人自殺的罪過。但是一來章天聞是酒後無心之失,二來也有洛紅寫下的諒解書,最終只是判了兩年零九個月。
當章天聞路過洛紅的身旁時,章天聞在洛紅耳邊輕聲說道:“等我,等我出來娶你。”洛紅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章天聞,冷冷的說道:“你想什麽呢?我寫諒解書,只是看在叔叔阿姨面上,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樣,也是你害死了我哥哥。”章天聞還想解釋著什麽,卻被身旁的執法人員強硬的拉走了,隻留下了一個回頭。可看著洛紅的眼神,章天聞還是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口,只是徒勞的張著嘴,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洛紅回家又大哭了一場,這時候她想到了才讀的那本小說裡的一篇——《因果報應》。 www.uukanshu.net
“寄上我從美國《公審》雜志上翻譯過來的一個佛教故事,題目叫《因果報應》。我很喜歡這個故事的樸實和深刻。其中特別精彩的是闡明近來常從各方面被淡化的真理:避禍得福只能靠自己努力,沒有也不可能有一種辦法,能不依靠個人努力而獲得自己的和眾人的福。這個闡釋特別精彩,因為它還表明,個人的福只有和眾人的福一致才是真正的福。一個強盜一出地獄,就只求個人的福,結果他的福就不再是福,他落空了。這個故事從新的角度說明基督教所揭示的兩個基本真理:只有摒棄個人才有生命——誰消滅本性,誰就得到生命;人只有同上帝合而為一,並通過上帝彼此合而為一,才有幸福:“正如你父在我裡面,我在你裡面,使他們也在我們裡面……”(《約翰福音》第十七章第二十一節)
我把這個故事念給孩子們聽,他們都很喜歡。自從我念了這個故事之後,大孩子們常常談論最重大的生命問題。我覺得介紹這個故事是很好的。
又及:此信可發表。
列·托爾斯泰”
洛紅一邊大聲的讀著,一邊哭泣著。
“害人必害己。助人即助己。一旦消滅欺詐,您就走上公正之路。”洛紅將這篇短篇小說讀完,愣愣的看著窗外的遠方,喃喃自語道:“哥哥,世上真的有輪回,有因果嗎?若是如此,哥哥你又是因為什麽受了這般苦楚?若真有輪回,此世這般苦楚,希望你來世不求多麽榮華富貴,至少可以過得舒心幸福。”然後閉上眼,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洛紅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