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先放開一個吧

　　臨近過年，正宇能自主翻身了，他本應該高興，可一件隱隱尷尬的事情令他左右為難。

　　趁蘇可不在病房的時候，他偷偷向志華說出自己的小心思:“華哥，家裡沒裝空調太冷了，你們就不要去了...你看...陪床又太小了，你們倆睡得累...我這也好多了，和醫生說一下，換到普通病房吧...這樣...省下來的錢，你帶八十去賓館定個好房間...”

　　志華沒有深思他話裡的意思，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沒事...你這還不能離人，萬一再摔著，不光受罪還得花錢...這裡挺好的，有暖氣，還能一起打牌看電影，時間也過的快點...”

　　正宇哭笑不得的歎了口氣，捂著嘴巴，壓低聲音，向兄弟傾訴心中困頓:“我不能翻身的時候隻覺著渾身疼了，這一翻身...就看見你們倆摟摟抱抱的，我尷尬呀...心裡燥的難受...唉...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啊...”

　　志華被他的話驚得目瞪口呆，隨即噗嗤一笑，走到床邊拍打他的臂膀，兩個男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志華思索片刻，與他商量:“我和蘇可說說，要不先讓她回家...”

　　正宇撇著嘴巴搖了搖頭:“你在這，她怎麽舍得回家。”隨後又感慨萬千的說:“志華，經過這麽一遭，我才真切的明白，死並不可怕，死也不是解脫...只有活著的時候，讓愛我的人，感受到我的愛，為我們愛的人，創造更好的條件，那才是真爺們要做的事情...”

　　志華聽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欣然的微笑認同，他稍稍用力拍打一下兄弟:“咱們都好好的...我們哥們都還沒處夠呢...”

　　正宇忍著痛，抬起胳膊和他碰拳頭“嗯...我們都好好的...”

　　兩人嬉笑一番，正宇收起表情，一臉端正的說:“志華...八十...蘇可...其實...她還是...因為那事，她心裡還打著深深的結...她怕對不起你，更怕你和家裡裡鬧得不愉快...我想說的是，不管以後...嗨...我想說的是，我希望蘇可開心，我希望你們倆幸福...”

　　志華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聽出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回答:“正宇...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就是丟了自己也不會丟了她，我一定會給她幸福的...”

　　正宇用疼痛的喊叫掩飾眼底的複雜，把欲言又止的話，狠狠地咽回肚子裡，然後與志華一言一語的玩笑間，滿滿的都是哥們之間的情意。

　　三個人商議後統一口徑，對家裡人和朋友們說一起參加正宇公司舉行的跨年旅行團，過完年再回去，正宇再以工作出差為由拖兩三個月，基本就能下地走路了。

　　年二十九，志華和蘇可去了一趟學校，買一些東西送給葉春巧，蘇可本想邀請她一起過年，但見她和集中在一個宿舍的同學有說有笑，也就沒提及。

　　從學校出來，天空飄起毛毛細雨，兩人坐公交車去新街口拍了一些節日喜慶的照片，又逛了商場和超市，開開心心的回到病房，把背包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展示給正宇。

　　蘇可對小熊圍巾十分喜歡，擺出各種美美的姿勢，她一會扎起馬尾，一會披散頭髮，一會藏住嘴巴和鼻子，只露出兩隻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兩個男生也是很給面子，不停的誇讚恭維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生...

　　傍晚的時候，在老家的兄弟姐妹聚在餐桌上歡聲笑語，自然是少不了與他們三個人互通電話。

　　江濤早就給蘇可發過短信，說今年分紅的事情，由於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隨後給忘記了，經江濤的提醒，她才猛然想起來這檔子事。

　　江濤過了年三十就要趕回蘇州處理婚慶生意，他向蘇可反覆確認，過完年一定找時間去蘇州。

　　雲凱對蘇可說爸媽身體都還不錯，就是雨雪天媽媽的腿疼稍顯嚴重，他昨天去市裡帶來嫂子給媽媽買的藥和保暖的衣物，等過年後走完親戚，他就帶爸媽去看望懷孕的嫂子。

　　自強對這次考研的成績也沒有多大的把握，現在任教的小學工資待遇都很低，而且市裡的學校很難進，他想辭職後找其他的工作。

　　自強告訴蘇可說，他在九裡山附近辦事的時候，去了養老院一趟，奶奶非常的開心，拉著他的手不願撒開，不停的向院裡的老頭老太介紹她的大孫子。

　　文龍過完年去雯雯家正式見面，自強，周宏，和文龍本家的堂弟，一起作客陪酒。

　　曉麗經常和蘇可見面也便沒有太多的閑談，只是一遍遍的囑咐她在外要注意安全，少喝點酒，最好不要喝酒之類的話。

　　年三十晚上，蘇可和志華買了燒烤和酒，又在食堂裡打了水餃和飯菜，關上房門，三人樂淘淘的享受獨特的新年。

　　蘇可趁志華收拾的時候，打開手機，在秋明的名字下編輯的信息:“秋明，新年快樂...”她想再打幾個字，始終沒按下字母鍵，定了定神就發送過去了。

　　一切收拾利索後，三人一邊打牌一邊等待春節晚會的開播，互相分享各自收到的好玩有趣的拜年短信。

　　在春節晚會進行到後半段的時候，正宇就以各種理由催促志華，讓他帶蘇可出去逛逛張燈結彩的夜色南京。

　　但蘇可擔心正宇行動不便，也怕他一個人胡思亂想，站在窗邊，笑嘻嘻的說:“我和志華都不喜歡熱鬧，在這也能看到...還能看個全景呢...嗨...那邊放花呢...志華快來...好漂亮啊...”說著眯起眼睛對志華勾勾手指。

　　志華幾步跨到她身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條巨大的銀色瀑布炫亮了城市的夜空，墜落之際像火樹爛漫，又像彩虹狂舞。

　　兩人攙扶正宇坐到輪椅上，推到窗前，歡聲笑語的欣賞著漫天金燦的煙花炮竹。

　　恍惚間，內心最深處的回憶，隨著一簇簇火焰激起了蘇可的思緒。遙遠寒冷的曠野下，綻放著光芒絢麗的煙花，映出兩個少年相依相偎的身影，那麽的青澀純真，又是那麽的堅定熾烈。

　　蘇可悄悄調換呼吸，勾起嘴角聽著男孩們談論年少時，那些朝夕歲月裡的荒唐無羈。

　　望著夜空裡一朵朵繽紛多彩的煙花，正宇說像散落的蒲公英，志華說像飛舞的彩蝶，而蘇可的腦海裡卻湧現出一隻隻嚶嚶嗡嗡的蜜蜂，在月光鋪灑的田野裡，在黃橙橙的油菜花上，撲閃著一對對玲瓏剔透的翅膀。

　　一束束璀璨逐漸消逝，一朵朵驚瀾也華麗謝幕，一瞬間的豔麗，迷亂了雙眼，撥動了情懷。

　　涓涓流去的歲月裡，回憶裡開出一段又一段絢爛閃耀而又寂靜無聲的遺憾，當時光灑落心底，馥鬱芳華漸漸褪去，隻留一縷暖暖的晚風，總會有人比煙灰更落寞。

　　望著蘇可的背影，正宇在手機上打字發給志華:帶她去玩吧...我一個人能行，有你們這幫朋友，我此生真的很幸運。

　　志華看完信息，抿著嘴角朝正宇點了點頭。

　　在一個商務酒店裡定好房間後，蘇可挽著志華的胳膊一路興高采烈，嘰嘰喳喳的向燈火輝煌的新街口而去。

　　熙熙攘攘的繁華街道上，隨處都可以聽見興致高漲的歡歌笑語，霓虹燈散發出一道道流光溢彩，在夜空中映出環環光暈，與朦朧的星月清輝交相襯托，烘燃了新意盎然的節日，溫暖了每一張喜氣洋洋的臉龐。

　　志華洗澡的時候，蘇可坐在沙發上更換手機電池，開機後，短信提示音就一個接一個的響起來。

　　除了群裡的消息，彭博和孟可好幾個短信外，其他朋友，同學，熟識的人，都是一個兩個新年的問候，而秋明的名字上掛著一個令人心顫的16...

　　蘇可抱著膝蓋，捂著砰砰跳動的胸口，一條條的打開:

　　“寶貝...你在哪呢...”

　　“寶...我喝酒了...我好像醉了...”

　　“不是我要來的，都怪盛浩...”

　　“蘇可...好多人...好多女孩...他們打扮的很漂亮，都比你漂亮...”

　　“我好想你...一想你...我的心就疼的難受...”

　　“寶，我好愛你...我好喜歡你...”

　　“蘇可...你怎麽不回我啊...”

　　“蘇可...你為什麽就不能是我的呢...”

　　“寶貝，你回來吧...我好孤獨...”

　　“寶貝，我帶你出國好嗎...”

　　“寶貝，我頭好疼...回來陪我好嗎...”

　　“寶，我躺床上了...喝醉真的好難受...”

　　“寶貝，請給我勇氣去找你...”

　　“寶，回來吧...躺在我懷裡好嗎...讓我緊緊的抱著你...”

　　“寶貝，好想吻你...狠狠的吻你...”

　　“寶，我的寶貝...我們再去山上過夜...好嗎...”

　　短信是從晚上11點，斷斷續續的發到手機上的，蘇可匆匆翻完，蓋上手機不敢再看第二遍。

　　她捧著保溫杯神色呆滯的吹著杯口的熱氣，一下思緒如麻，一下又空白一片，起身來到窗前，茫然不知所措的望著窗外，五彩的霓虹燈光，猶如一顆顆貪玩的星星，偷偷跑出銀河，墜落在墨色的大地上。

　　腦海裡胡亂的節拍，僵硬而錯亂的步伐，劇烈跳動的胸膛，都在撕扯著沉重而又矛盾的思緒。

　　蘇可朝浴室方向凝神片刻，翻開手機在對話框裡打字。

　　“秋明，我還在醫院，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你現在還難受嗎?多喝些熱水吐出來就好了...”

　　“秋明，春晚節目裡有個伴舞的男生特別像你，氣質儒雅，英俊瀟灑，卓爾不群，他的笑和你一樣的清醇明亮...”

　　“秋明，你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定要把自己拾掇的整整齊齊， 因為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玉樹臨風的陽光大男孩...”

　　“秋明，出國那天告訴我，我想去送你...回來的那天告訴我，我想去接你...”

　　“秋明，我這個人很笨，小時候用棉繩扎頭髮，經常會纏在一起，我每次都解不開，所以我就把頭髮剪的短短的。”

　　“現在我還是很笨，心裡也打了好多結，還是沒有能力一一解開。你那麽聰明那麽成熟穩重，幫幫我這個笨蛋，不要讓我們之間再多一個死結了，好嗎...”

　　“秋明，睡吧...最近太累了...我也睡了...新年快樂...”

　　蘇可合上手機握在手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在她愣神的時候，洗浴室的門裹著熱氣拉開了。

　　志華光著上身圍著浴巾，一邊用毛巾擦頭髮，一邊走到她身邊，俯下身色眯眯的盯著她:“寶貝，你最近太累了，要不要我幫你洗...”

　　蘇可打著哈欠掩飾眼底的慌亂，放在唇邊的拳頭，輕輕用力錘打他堅實的胸膛:“我怕你搗亂...”

　　志華蹭著她的鼻尖撩撥她的耳垂:“我就是去搗亂的...讓我幫你洗嘛...”

　　蘇可把手機丟在沙發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宛如一枝迎風細柳:“別鬧...你喝點熱水，看會電視，我去洗了啊...”

　　志華把她抱起來坐到床邊，一邊幫她脫衣服，一邊委屈巴巴的挑逗她:“那寶貝...你要穿我的襯衫...你好久都沒穿給我看了...”

　　蘇可看著他傻裡傻氣的模樣，禁不住的咯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