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格外的黑,靜默無聲的寒氣低沉沉的壓在村莊上,冷的讓人窒息。
蘇可穿戴整齊坐在窗前書寫試卷,時不時停筆思考,她就跺跺凍僵的雙腳,揉搓一下冰冷的手指。
她抬起頭看向漆黑的窗外,再看看壓在書本上的電子手表,用力提一下胸膛,再緩慢而悠長的吐出呼氣。
她看似專心致志的在草稿紙上驗算,冷熱交替的心窩裡卻在滾滾翻騰,擔憂與期盼之間相互衝撞而生的浪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洶湧。
再次看向手表時,時針偏過了7...
在寒風凜冽的農村,七點半已經是比較晚的上床時間了。
她心裡不禁犯起了嘀咕,想著童維應該是不會來了,但又怕自己坐進被窩後,他的鈴鐺聲會響徹寂靜的村莊。
她反反覆複的糾結不安,沉重的眼皮又乾又澀,根本無法靜下心來,隻好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她倒了暖水袋抱在了懷裡,冷顫顫的身體才隨著溫度的上升漸漸平穩下來。
她揉了揉凍得發紅的小拇指,在熱水袋上靠了靠,然後踱步來到堂屋門口,癡癡的望著幽暗灰沉的院子。
在愣神之際,一抹晶亮從眼前閃過,她猛然一驚,仰起頭看天。
高遠淒寒的夜色裡,隱隱閃耀出一片銀點,當銀點飄飄落入昏黃的燈光裡時,又幻化成一朵朵玲瓏剔透的玉蝶。
“呀...下雪了...”
漫漫相思的女孩輕聲喃喃。
她走出堂屋,站在院子裡,在悠悠蕩蕩的飛雪裡伸出手指翩翩起舞。
涼意意的白絨花兒如輕紗微拂,如耳語溫軟,如戀人的親吻,浸透了紅潤微冷的唇瓣。
紛紛揚揚的雪花越下越急,越下越大,舞動著輕盈的姿態鋪撒在地面上,好似在告知世人,這將是一場真正的大雪。
沒多一會,院落裡的每一件事物上都披上了一層輕盈的潔白。
浸入肌膚裡一點一滴的冰涼,讓輕歌曼舞的女孩禁不住抖動了一下肩膀。
她縮了縮脖子正要轉身回屋,但又好似被什麽念想拉住了一樣。
她踩著松軟的雪毯來到門底,拉亮門燈,抽出門栓來到了村路上。
整個村莊如煙霧籠罩,寂靜無邊。
此時的蘇可並沒有看雪的興致,聽著雪落下來的響聲,又期待又擔憂的四下尋望。
隨著一道輕薄的呼氣,她望著馬路的方向慢慢轉身。
銀色的雪簾裡,女孩的臉上瞬間開出一朵俏麗的海棠花,因為她看到門旁的冬青上,掛滿了一片片亮晶晶的心形。
她湊近了,輕輕搖晃最高的那一枝丫條,揚起的雪霧在微黃的燈光下散發出嬌弱的星光,逗笑了這個等待情郎的女孩...
正當她樂在其中的時候,一個急喘低沉的聲音喚出了她的名字:“蘇可...”
雖然她面向冬青,背對大路,中間還隔著颼颼飛落的大雪,但她還是真切聽見了愛人的呼喚。
她猛然回頭,兩行熱淚瞬間滑過冰冷的臉頰。
她顧不得擦拭就衝上前去,欣喜若狂的撲在童維的懷裡,嬌嗔中帶著幾分心疼,幾分哽咽:
“這麽大的雪你還來啊...冷吧...”
童維跨下車子,摘掉棉手套,溫柔的撫摸著她微涼的臉龐:
“傻瓜,我信裡不是說了,不要特意等我嗎...著急了吧...”
蘇可仰起頭,柔情無限的望著他幽深的眼眸。
她那滾燙的淚水一次次的湧滿眼眶,又一滴滴的化作溫熱,流進童維的手掌心裡。
她又哭又笑的嬌聲媚態:“不冷...看...我有這個...”說著拍了拍毛衣裡面的暖水袋。
進屋後,蘇可把熱水袋放進被窩裡,拿著一塊乾毛巾,在堂屋門旁為童維擦掉帽子上,衣服上的雪花。
童維把背包卸下來放在椅子上,拉開寬厚的羽絨服,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女孩裹進懷裡,溫潤的嘴唇輕咬著她的耳垂:
“寶貝,想我了吧...你在外面挨凍,是怕我來,還是怕我不來...”
蘇可的臉緊緊的貼在他溫暖的胸膛裡,笑聲綿綿的晃幾下腦袋,當做對他的回應。
童維用力抱緊懷裡的人兒,深情而熱烈的親了又親,一遍遍的傾訴著入骨相思的情懷。
童維撫摸著蘇可的臉頰,輕歎了一聲說到:
“我爸昨天去外地了,劉斌在家不知道跟誰打電話呢,鎖了門也不讓我進,我不能待太久...”
蘇可輕輕的點了點頭,又軟糯糯的靠在了他的懷裡。
童維早就聞到了屋裡的酒香,托起她的下巴,用舌尖舔了一下她的唇瓣,笑眯眯的問:
“我早嘗到你嘴巴上的酒味了...快說...你喝了多少...”
蘇可又害羞又調皮的把嘴巴藏進了他的懷裡,偷笑著搖頭:“沒啊...沒有...”
童維又吮了一下她的嘴唇,隨即勾起一抹邪魅:
“這酒味那麽香,我一進門就聞到了,你這個小傻瓜,還說沒有...”
蘇可見瞞不過去,打開抽屜拿出一小瓶白酒:
“剛才冷的很,我就喝了一小口...”
童維還是一臉邪魅盯著她:“就一小口...”
蘇可嬌聲嬌氣的躲藏:“兩口...兩口...”
童維捏了捏她的下巴,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兩口...”
蘇可羞答答的歎了口氣:“好吧...我也不知道幾口...不過每口都一點點,就剛濕了嘴皮...”
童維拿起桌上的碗聞了聞,驚詫的低喊:“寶貝,你不會用碗喝的吧...”
蘇可急忙按住他的嘴巴:“先生小聲點...這個碗...我是用來喝茶的...”
童維用一隻手握緊了她涼瑩瑩的雙手,不顧她的阻擋,用舌尖舔了舔碗沿:“還說不是,碗裡都是辣的...”
童維松開她的手,擰開酒瓶,倒碗裡一兩的樣子,端起來就一口悶下。
蘇可剛想攔他,他就捂著嘴巴猛咳起來,還沒忍住的噴出了一點,嗆的他滿臉通紅也不敢大聲咳嗽。
蘇可被他的樣子逗的掩嘴大笑,一邊幫他擦拭嘴角的酒水,一邊拍他的後背:
“你沒喝過就不能大口,只能抿一抿...”
蘇可端起茶杯往他嘴裡送熱水,他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幾口,又舒緩了幾下喘息,嗆咳聲才沒那麽猛烈了。
童維單手按在桌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寶貝,你...你不嫌辣啊...這也...比上次那瓶...你...咳咳...”
蘇可急忙往茶杯裡加了熱水端給他:
“我從小喝慣了...酒辣...喝了才暖和...”
童維喝了熱水,倚坐在桌子上平複,等身體緩和下來,他拉著蘇可擁入懷裡,唇舌交融之間訴說蜜語甜言。
喝了酒的男孩隻覺心跳加速,渾身發熱。
他無限動情的親吻著自己的女孩,越發用力的把她裹在懷裡,霸道而溫柔的阻止她的掙扎,因為他的一隻手正在解開女孩棉襖上的紐扣。
當蘇可在童維懷裡扭動身子的時候,更加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撩人的情話越來浪漫,越來越炙熱。
他邪魅一笑,把微涼的手直接伸進女孩的衣服裡面,極力克制著燥熱的欲望,久久貪享著冰肌玉骨帶來的激情四溢。
童維心疼不已的說:“寶貝,我怎麽感覺你又瘦了,背包裡有好多好吃的,你一定都要吃完...”
說著拉起她的手仔細反覆的查看:“還是凍了啊...疼嗎...”說完又忍不住的輕咳幾聲。
蘇可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眉眼彎彎的笑臉宛如一朵冰晶裡的海棠花:
“不疼,藥膏我都在抹。”
她剛說:“我再幫你倒點熱水...”童維就用留著酒香的嘴唇吻住了她,親吻她的鼻尖,說著魅惑撩人的情話:
“一口酒下肚,我全身都在冒汗...寶貝...你快把我融化了,我好想你...我好愛你...”
蘇可欲語還羞的回應著他的情意,如每一次相見一樣,那麽真摯,那麽濃鬱。
兩人坐在床邊,共同暖一個熱水袋,互相依偎著感受彼此的愛意。
蘇可看向童維的眼睛裡漸漸泛起了淚光。
童維輕柔的為她擦拭,低聲細語的安撫她,挑逗她:
“傻瓜,我沒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騎在雪地上,咯咯吱吱的可好玩了,心裡再想著你,那可真是,別有一番俠客豪情的滋味啊...嘿嘿...”
不說還好,一說,蘇可更是控制不住的小聲抽泣起來。
童維急忙把她摟在懷裡,焦急的問:
“怎麽了寶貝…是不是我那天沒來,心裡委屈了?”
蘇可淚水汪汪的搖搖頭。
童維俯身為她擦眼淚:“那是怎麽了?我哪做的不好嗎?”
蘇可的腦袋搖的更是厲害,哭泣聲也越來越大。
她隻好把滿是淚水的臉龐,深深的埋在童維的懷裡,在他溫柔的愛撫中漸漸平複了一些。
蘇可抿了抿嘴唇,淚眼朦朧的哽咽低語:
“先生,我怕我承擔不起你如此厚重的愛,我怕我不配...”
童維如釋負重的歎了口氣,捧起她的臉龐,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
“傻瓜,你不配還有誰配,你就如同我的呼吸一樣,我所有的心跳都是因為你的存在,以前是尋找,現在是守護,將來是陪伴...”
他用溫柔繾綣的親吻撫慰著憂傷的女孩:
“你說,沒有你,我的心該怎麽辦啊...沒有你,它就不再自主的跳動了...”
“寶貝,為了我,你要永遠在我身邊...為了我這顆心,你要好好珍惜自己,以後不許再說傻話了啊...”
蘇可一吸一頓的輕聲抽泣,上下起伏的肩膀讓她看起來那麽的楚楚可憐:
“可是...可是...我把你的毛衣送給別人了,嗚嗚...”
童維癡癡一笑,溫柔的安撫著她:“那你給誰了?文曉麗嗎?”
蘇可搖了搖頭,梨花帶雨的呢喃:
“是小學同學,她前幾天結婚了,可是...可是...她連個像樣的毛衣都沒有,還穿那個舊的...”
童維輕聲問:“那...結婚那麽大的事,為什麽沒有新衣服?”
蘇可長籲一口氣,垂著眼簾,慢吞吞的說:
“因為她懷孕了,他爸媽覺著丟人,而且,他們家也不待見女孩...可是她打工的錢,全都給他哥哥蓋房子娶媳婦了啊...他們卻不願意給她做被子...”
蘇可越說越激動,熱辣辣的眼淚又齊刷刷的流淌下來。
童維擦都擦不急,隻好把她緊緊的裹在懷裡愛撫著,安慰著:“寶貝...我再給你買個更好的...”
蘇可斷斷續續的抽噎:“隻...只要是先生的...都是最好的...”她在溫暖而寬厚的胸膛上漸漸平穩安靜下來。
突然間,蘇可抬起頭看看童維,又看看窗外,急匆匆的說:
“呀,天太晚了,下大了路上不好走,都怪我,忘了時間...”
她一邊說,一邊幫童維拉上羽絨服,催促他帶上圍巾口罩。
看著蘇可慌裡慌張的樣子,童維一把把她抱在懷裡,廝磨著她的耳垂,挑逗她的身心:
“寶貝...別那麽擔心,我會好好的,別再懷疑什麽,也別再糾結什麽了,你最乖了,你是我的乖寶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和我注定要幸福一輩子的...”說完給了她一個長長的擁吻。
兩人手牽手來到已是厚厚積雪的院落裡。
童維抓起木板上的一把雪,團了個小團放在蘇可的手裡:
“再過一個冬季,我們就可以無憂無慮的在一起了,到時候,我們就去打雪仗,就我們兩個,好不好?”
蘇可握著冰涼涼的雪團,媚眼如絲的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嗯...就我們倆個...”
童維騎到馬路上停下來,院門口的燈光裡還站著女孩的身影。
他高揚手臂想招手讓蘇可回家,奈何雪霧太大,他按響了三聲鈴鐺,戀戀不舍的踏上了車蹬...
天氣惡劣的時候,學校通常是取消當天晚自習的。
由於這場雪實在是太大,厚厚的積雪加上冰凍,周一的晚自習就理所當然的上不了了。
老師們是不會讓學生清閑自在的,每科老師都會提前布置了作業。
好幾個班級的課代表排著隊走進辦公室,然後每個人抱著一遝試卷,又排著隊的走出辦公室,來到各自的教室裡分發下去。
還帶著墨香的試卷,一張張疊加在高高的書摞上,好似一座座白雪覆蓋的小山丘。
學生們大都是習慣了,隨便牢騷幾句後,就一邊和同學說笑,一邊整理桌面。
很多住宿的同學吃過晚飯,就會在教室裡趕一會作業。
蘇可他們幾個,通常會在教室裡多停留一些時間,或做作業,或討論問題...
正當童維埋頭做作業的時候,劉斌推開他的房門,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床上,故意唉聲歎氣的引起他的注意。
童維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問:“你又怎麽了...說來聽聽...”
通常劉斌來童維的房間,不是說自己做題做的腦袋疼,就是看書看的眼睛澀,或是嘴巴饞了,想找東西吃。
見他一身癱懶的模樣,童維當他如往前一樣,嘟囔幾句抱怨的話,再嬉鬧一會就回去了,就沒把他放在心上,繼續演算試卷上的題目。
只見劉斌沉沉的歎了一口氣,聲音中帶著些許沙啞,一開口就讓童維心頭一顫:
“你喜歡過哪個女生嗎?”
一句話,驚的童維差點按斷了手中的筆芯,隱隱不安的胸膛像滾滾春雷一樣,轟隆隆的響個不停。
他飛速轉動大腦,試圖找出自己可能顯露出來的破綻。
他極力控制著慌張紊亂的喘息,頭也不抬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他又假裝被題目難住,揉搓著眉頭,喃喃自語:“怎麽又不對啊...”
他故作從容的在草稿紙上亂寫一通後,又故意大喊一聲掩飾心慌:“哎呀...終於算對了...”
劉斌見他不解風情的樣子,鬱鬱悲傷的歎氣:
“你這個書呆子問了也白問...”
童維聽他這樣說,一直提著的心也慢慢放下來,然後轉過身來,笑微微的露出關切之情...
劉斌瞄了他一眼,一隻手枕在後腦杓上,似笑非笑的說:
“哥喜歡了...可是...人家又飄走了...”
說著還用另外一隻手做出一個飛揚的動作,接著又是一連串悠長而無奈的歎息。
童維呆呆的看著劉斌沒有說話,他非常能理解這種心情,因為他也曾苦苦相思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女孩400多天。
雖然蘇可現在陪在他身邊,給了他一個完整幸福的愛情,但一想起半年後的再次分別,也時常讓他愁腸百結,輾轉反側。
童維心裡明白,他是不能開口安慰劉斌的,因為他首先要在劉斌眼裡保持一個好好學生的形象, www.uukanshu.net他和蘇可的事情才不容易被發現。
高考是蘇可堅持不懈的努力方向,他要保護自己的女孩不被外界所困擾...
劉斌自我傷神了好一會,側過身來面對童維,從他淒涼而沙啞的哭腔中聽得出,他是動了真情的。
“哥們還沒戀呢...就失戀了,你說我也太悲催了吧...”
“到底怎麽了,你想說說不?”
劉斌雙手蒙在眼睛上,長一聲,短一聲的不住歎氣:
“算了...不說也罷...人家說的對,我以後還指不定在哪個國家呢…當然不能把未來放在我的身上...”
“嗨...童維...你看過那麽多書,你跟我說說,這愛情到底是什麽做成的,為啥心那麽痛啊...”
“唉...你說...心怎這麽痛呢...痛的...就像...就像那個什麽一樣...就像一個刀子插在心口上,還使勁的擰,使勁的轉,那個詞叫什麽來的...心如刀絞...”
“這還不夠,還要...還要被一個大錘使勁的砸,砸的扁扁的...連怎麽呼吸都不會了...”
“唉...想不到我瀟灑不羈的浪蕩子,竟然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童維屏氣凝神的聆聽他的苦訴,想要張口安慰,但又咽了回去。
他很想對從小玩到大的夥伴說點什麽,但又怕自己開口之後,會和他陷入同樣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童維認真安靜的傾聽這個大男孩發泄情感上的苦悶,希望能幫他緩解一點失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