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在台子上探出身子,對我左觀右瞧的,嘴裡嘖嘖道:“這麽個頹廢猥瑣的呆子,居然也是有的人的掌心寶呢。”
我迷迷糊糊的想:“它說的是小潘或者慕容嗎?掌心寶這個詞用得可不恰當。”
帝江道:“王桀紂,你且單獨往前去,有一位故人要見你。”
小潘和慕容要跟過來,帝江氣得暴跳如雷:“反了!反了!今天從魏曉軍開始,都要忤逆我嗎?”
小潘和慕容隻得停下來。我回頭看看他們,看到他倆眼波盈盈,胸中情思萬千,一時無語。
我點點頭,轉身往前走去。
在這空曠的巨殿後面,又有一個大洞通向深處的未知。我身心俱疲,無意識的往裡走著。漸漸地,有水流的聲音。光亮漸顯,居然有一條晶瑩剔透的水練跟著我,蛇一樣把我螺旋向上虛虛環繞,最後把水練的末端扭過來對著我,抬頭一樣看著我。
水練的末端對我扭來扭去看了一會兒,“啪”的一聲輕響,在我周圍炸開,崩了我一臉。
我有點氣急敗壞的抹了一把臉。
水流聲愈發明顯。在前面已然匯成一彎溪流。一個女人坐在溪流旁邊,她一襲白衣,身材曼妙,扎著兩條又黑又粗的長辮子,頭上戴一個五彩繽紛的花冠,正用腳在戲水。聽到我的腳步聲,她扭過頭,看著我,眼中無限歡喜,緩緩道:“桀,你來了!”
這個聲音無比遙遠,又無比熟悉,正是我剛才在水裡差點溺斃時候聽到的呼喚。
我好像
身體
心靈
魂魄
都已經陷入虛無。
或許現在的我已經
爆炸
融化
消弭
飛散
也可能只是順著時間之河回溯,
重新變成一個赤誠的幼童。
我的眼淚慢慢流下來,一直到嘴裡讓我自己嘗到這苦鹹,以提醒它的存在。
我開口道:“媽!我很想你!”
是的!我的母親現在已恢復為二三十歲盛年的樣子,溫柔、美麗、優雅、知性。就好像我在老照片裡看到的一樣。
我說:“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母親走過來,確切說,是踩在一朵晶瑩的水花裡慢慢飄過來。
她看著我,說:“我的小桀,已經變得這麽成熟了!”
我想咧嘴笑,眼淚卻刷刷的流下。
她笑著說:“你不該哭。你還有路要走,有責任要承擔,你要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輕輕拍拍我的臉:“我可憐的兒子,你怎麽又受傷了。”
她抬起手,輕輕按在我的左肩上。
左胸傷口的痛感在迅速的消失。
我真的幻想過很多次,如果母親復活,我要和她說很多很多話,說:
我多麽悔恨,
我多麽痛苦,
我多麽想她。
我多麽愛她。
可是現在,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默默的流淚。
她摩挲著我的頭髮,像以前一樣。
她溫柔的說:“我的孩子,我都知道。
你親吻我開始冰冷的額頭,
你剪下我的一縷頭髮,
你悲痛欲絕拋灑我的骨灰,
你在海邊傾訴對我的思念,
你的愛我都收到,
我親愛的孩子。”
我眼淚流得什麽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