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我想請問您，當時是您自己救出來的爺爺嗎?”

　　趙喜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問，害怕他誤會自己想挾恩圖報，連忙擺手。

　　“小同志，你放心，我雖然救了老班長一次，可他救過我卻不知道多少次了，我也沒有想要老班長報答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老班長的東西還給他而已！”

　　沈元周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沒有想要爺爺報答的意思，因為但凡他有一點想要靠著這份恩情去找爺爺索取的心思，也不至於讓個假冒的“恩人”趴在沈家吸血了三四十年！

　　“老爺子，您別誤會，我一點都不懷疑您，只是有些事情，我現在不好給您說，我只能說，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對我，對我爺爺很重要，所以您能不能仔仔細細的回憶一下當時的場景，比如您背著爺爺碰到楊端正的時候，他正在幹什麽?為什麽你們都在戰爭中受了傷，他卻沒事?”

　　當年那場戰役有多慘烈，爺爺不止一次的同他說過，可是就是在這麽慘烈的戰役中，爺爺重傷臥病了接近三個月時間，趙老爺子傷了腿被迫複員，而楊端正呢?他連根汗毛都沒損失！

　　趙喜根聽了他的話，忙靜下心仔仔細細的回憶起來。

　　“當時我扛著老班長一路抄小路遠離了敵人的包圍圈，看到樹林中間有條河，我便想著先把班長放下，去給他找點水喝，就是在那個小河後面的大石頭那裡，我碰到了楊端正，他當時衣著整潔，怎說呢，就是……沒有被炮火給轟過的那種乾淨……”

　　老人家善良了一輩子，說不出自己的戰友有可能是逃兵的那種話。

　　可是沈元周多聰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一想到楊端正這個逃兵居然這麽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別人拚死保護換來的恩德，他就恨不得立馬殺回京市，去崩了他！

　　“後來呢，您為什麽會把爺爺交給楊端正，您又是怎麽受傷的?”

　　趙喜根本不想說自己受傷的事情，可是他看出了沈元周眼中的執著，只能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老班長當時傷的太重了，都有些燒迷糊了，可他嘴裡一直喊著玉扳指不能丟，我聽老班長說過，那玉扳指是家裡頭傳下來的，我知道那很重要，再加上楊端正也跟我保證，會好好的照顧老班長，我這才回了戰場……”

　　“您的腿就是在第二次回到戰場的時候被傷到了，對嗎?”

　　“嗨，其實我挺幸運的，小同志，你不知道那場戰役我們死了多少人，雖然最後我們勝了，但卻是慘勝，我只是傷了腿罷了，照樣能下地掙工分養家糊口，我的孩子們都很孝順，除了沒能再見到老班長一眼，我沒啥遺憾的，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的！”

　　沈元周靜靜地攥著木盒，沒再說話，趙喜根也沒想再說什麽，眼看著東西已經交出去了，他渾身都輕快的很。

　　“小同志，你和玉蘭她們先回去吧，天太晚了，你要是有什麽想知道的，明天白天來家拿糧食的時候我再同你說說，你們從小沒吃過苦，你們的那份我給你們再碾兩遍，這樣不拉嗓子眼，你放心在紅堤大隊裡呆著，老班長的孫子，那就是我趙喜根的孫子！”

　　他說完，也不等沈元周回復就起身往外頭走，沒辦法，小同志這會兒臉太冷了，讓他想到了年輕時候在老班長手底下的日子，剛剛差點控制不住起身給他敬禮了都……

　　沈元周看著老人家落荒而逃的背影，倒是有點想笑，他也知道自己若是生氣起來，臉上就會帶樣兒，剛剛可能讓老先生看出來的，這才會離開……

　　鄭玉蘭和林雯雯本來正在外頭和表姨聊天呢，就看到二舅姥爺急匆匆的出來了，話都沒給她們說，就下了地窖，跟後頭有什麽東西攆著他似的。

　　趙紅雲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爸這個樣子，忍不住的樂。

　　“那位小沈同志不是一般人啊，能把你二舅姥爺嚇成這樣！”

　　鄭玉蘭也覺得好笑，只是既然二舅姥爺都出來了，想來沈元周也該出來了，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她們也該回去了，畢竟床褥什麽的都還沒收拾呢！

　　果然，沈元周沒一會也從堂屋走出來，他這會兒已經收拾好了表情，瞧著倒是挺溫和的，最起碼鄭玉蘭從他的臉色上，看不出來他有什麽異常，三個人同趙紅雲和趙廣田道別之後，才踏著月色走了出去。

　　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靜，顯然都有心事。

　　等到了知青點門口，就看到楊青青正眼巴巴的等在那兒呢，這會兒瞧見沈元周過來，忙迎了上去。

　　“元周哥，我都擔心死了，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呀！”

　　若是從前，沈元周可能會礙於兩家的情面回應她一下，可現在，一想到楊老爺子做的那些事情，他就忍不住的憤怒，惡心，若不是良好的教養使然，他都恨不得狠狠地罵一通楊青青好好地出出心裡那口惡氣！

　　鄭玉蘭和林雯雯無意摻和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默契的繞過兩人，往後院走去。

　　朱青也在後院的院子裡頭等著，瞧見她們回來，總算是松了口氣。

　　“回來了就行，院子裡頭的水缸裡有水，你們洗洗就睡吧， www.uukanshu.net 明天還得早起去大隊長那裡報道呢！”

　　鄭玉蘭忙衝著她道謝，本來想同她打聽一下哪個老鄉那裡有現成的草席呢，現在也只能作罷，想著等明天空閑了再問問，今天就先湊合著睡一晚上吧……

　　她們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折騰了，這會兒收拾好躺在床上，甚至都顧不得聊天，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倒是前院的沈元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直在想該怎麽處理這件事，可始終都沒有什麽頭緒，想著明天不行同大隊長請假，去縣城一趟，一切都等他爺爺收到玉扳指之後再處理吧，這件事情，誰都沒有他老人家有資格處理，這麽想著，他倒是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村子裡的公雞就“咯咯咯”的叫起來。

　　鄭玉蘭被動的從炕上爬起來坐著，對著糊滿了報紙的窗戶發呆，林雯雯這會兒也醒了，忍不住小聲抱怨。

　　“這個公雞但凡在我家多叫一聲，我都能把它燉了吃肉！”

　　鄭玉蘭聽著她孩子氣的話，不由好笑。

　　兩個人又坐在床上聊了會兒天，聽到其他屋子裡已經傳出動靜來，才認命的從床上爬起來收拾，然後跟著老知青一起去了前院。

　　這會兒老知青們都在廚房準備自己的早餐，各自拿好各自的碗和糧食，放在統一的大鍋上蒸熟，這樣比較公平，不容易有矛盾，鄭玉蘭她們現在還沒糧食，便沒在前院裡頭多待，不然人家老知青們也為難，這年頭誰手頭的糧食都不寬裕，大家不過剛剛認識，熟悉都談不上，別人也沒有那個義務一直照顧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