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心願，是在您未飛升到神界之前看到深淵族與大陸六族和平相處吧。”司祭阿斯並沒有正面回答:“但是您已經成神二十二年了。紫君末如今十五歲，八年之後他才二十三歲。如果他能和您一樣二十二歲成神還好，若是不能……您便看不到大陸的改變了。”

　　神界規定，五級及以上神靈，必須在成神後二十年內離開所在原大陸進入神界，不允許在成為位界神之前隨意插手所屬星球事務。也就是說，他能夠在大陸上作為深淵之主統治深淵族的時間所剩無幾，而若八年後紫君末無法成神、無法擁有完全統治深淵族的能力，那麽大陸就又會陷入一片混亂。

　　“紫君末想要成為新一任深淵之主，他就要真正了解深淵並和冥神們建立聯系，怎麽也要他達到九十級以後、實力能夠在深淵站住腳。如果按照紫君末這個孩子的成長速度，至少再過兩年他十七歲之後，由於他還沒有正式得到毀滅之力，所以這個時間還要向後推移。我們倒是都好說，但鏡一旦飛升神界，安姆和露露就會失控。您雖然動用了在神界的權力延緩了鏡前往神界的年限，但總歸不能一直都讓鏡留在大陸。所以紫君末早來一點深淵，也能早熟悉一下。這孩子現在就能收服昔拉，想來收服其他人只是時間問題。三個月時間雖然短，但若他想做些什麽，也足夠了。”

　　“昔拉?”紫離淵挑眉，“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大賽期間。”司祭阿斯看著紫離淵的神色，“我也一直奇怪，昔拉一向隻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若不是她還不能打過鏡，也不會幫鏡做事。但她本就來歷不明，卻又實力強大，若說是紫君末一早就安排到深淵的也不太可能，八年前他七歲，剛從封印之地回來不久，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手下。”

　　紫離淵直覺這事有異。昔拉……

　　“其實在您飛升前若想看到七族和平相處的局面，可以換一位深淵之主。”司祭阿斯停頓了一下，“如果她肯接受毀滅之力……”

　　“不行！”司祭阿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紫離淵打斷。

　　司祭阿斯沉默。

　　紫離淵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強硬，組織了一下語言。“我知道這是最快的方式，如果是她的話也一定能完成這個目標。但她本人沒有成為深淵之主的想法，我和……顏姬，也不可能讓她成為深淵之主。”

　　“這樣啊。”司祭阿斯松了口氣。

　　他在試探他?紫離淵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司祭阿斯一眼。

　　“她很喜歡你。”

　　聽到這話，司祭阿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從這句話中清醒過來，繼續說道:“我之前一直懷疑紫君末身上毀滅之力的去處。您當時對我說的是‘被分走了一部分’，我一直以為，被分走的那部分是您給落殤滅神的，以為您有意讓她繼承深淵。”

　　“不過這下確認了，她體內本就有著光明能量和生命能量，合成的創造之力不可能再融入毀滅之力。您也沒有為了深淵，強行讓她繼承毀滅之力的想法。”司祭阿斯笑笑。

　　“你為什麽在意這點?”紫離淵盯著他。

　　“因為我看到了。”司祭阿斯說:“雖然是很模糊的場景，但我看到了那孩子因為體內有毀滅之力而失控的樣子。”

　　司祭阿斯的預言準確度是百分之百。而這場景雖然不是他預言出來的，也是他天眼的能力看到的。

　　紫離淵微微皺眉，難道分走的那部分毀滅之力……不對，毀滅之力不可能與創造之力共存，阿瑾體內既然有創造之力，那就不可能再融入毀滅之力。

　　而且毀滅之力現在由他掌控，若是真有人將其分走，他也能感知到才對。

　　“我會注意的。”紫離淵點頭。“你不必擔心。”

　　司祭阿斯低下頭。

　　“你提出交流學習，是為了她吧?你還是喜歡她，沒辦法放下她。”

　　司祭阿斯下意識點頭，然後又拚命搖頭。

　　“我只是……只是為了大局考慮。”他磕磕巴巴地說道。

　　“你竟然結巴了，司祭阿斯，我可沒見過你這一面。”

　　司祭阿斯只是沉默。

　　他想了半天解釋的話，但又覺得，沒什麽可解釋的。

　　他就是那個目的，沒什麽可否認的。

　　“夜深了，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他隻得送客。

　　紫離淵見他這樣，也不為難他，起身出門。“你也早點休息，別生病了。”

　　司祭阿斯睜大了眼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怎麽每個人都告訴他不要生病啊！他的身體不至於這麽差吧！

　　“對了司。”走到一半，紫離淵突然回身。

　　“什麽?”

　　“其實對於阿瑾的婚事，我並不是非常滿意。同樣的，她也不是非常滿意。”他說完這句話就徹底離開。

　　司祭阿斯臉色變換了一下，怔怔地盯著前方。

　　.

　　凝雪瑾手拂了下頭髮，將耳朵裡的設備收了回去。

　　“我要去趟藏書閣，你們有什麽要帶回來的東西嗎?或者吃什麽?”

　　“嗯……想吃雞腿！”唐枉瑤舉手。

　　“我要一本書——《魔法起源》。”夜未央說道。

　　“好～”凝雪瑾披上外套，出門。

　　“怎麽這麽晚還出來?”她迎面遇上紫離淵。

　　“去藏書閣找本書，順便給未央和瑤瑤帶東西。”凝雪瑾站定，老老實實回答著。

　　紫離淵點了點頭，“走吧，我陪你去。”

　　凝雪瑾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然後乖巧點頭。

　　“怎麽?不習慣?”紫離淵看到她臉上的驚訝，心裡有些愧疚。

　　“沒有。”凝雪瑾立刻搖頭。

　　紫離淵沉默了一會，“明天的比賽準備的怎麽樣?”

　　“挺好的。”凝雪瑾回答。

　　“有信心能贏嗎?”

　　“有。”凝雪瑾點頭，“您希望是我贏還是宮千一贏?”

　　“當然是你贏。”紫離淵沒有絲毫猶豫。

　　凝雪瑾笑起來，像是得到肯定的孩子般開心。

　　“不要勉強自己。”紫離淵叮囑道:“宮千一可是九十六級。”

　　凝雪瑾點頭，“我會仔細應戰的。”

　　兩人說著，到了藏書閣門外。凝雪瑾開門進去，紫離淵也隨後走了進去。

　　凝雪瑾邊走邊找，到了一個書架前停了下來，手上抽出一本書。

　　“《大陸神史》?怎麽看起這個?”紫離淵注意到那本書。

　　“我記得上面提到過生命之神，想看一看這部分。”凝雪瑾回道。

　　“生命之神?為什麽?”紫離淵疑惑。

　　凝雪瑾確認管理員已經在紫離淵的示意下走遠後，說道:“我想了想在我這個等級下能夠克制宮千一的最大武器，果然還是需要生命能量和光明能量。毀滅之力和魔族人一樣，都有黑暗能量屬性，因此懼怕光明能量。但為什麽生命能量也成為毀滅之力懼怕的能量呢?一定要二者結合才能對毀滅之力有所克制嗎?”

　　紫離淵看向凝雪瑾清澈的眼睛。

　　“因為生命能量和光明能量合在一起，便是創世之力，是毀滅之力的對立面。”他解答著。

　　“創世之力?”她明顯不太理解。

　　“對。創世之力的能量構成有很多部分，但其中比重最大的便是光明能量和生命能量。二者結合在一起，就相當於一半的創世之力。創世與毀滅是死敵，毀滅之力不喜歡創世之力，因為那對它是極大的克制。”紫離淵說道:“十八冥神的能量之所以能被毀去，就是因為他們所對應的毀滅之力被創世之力毀掉了。”

　　凝雪瑾合上書，若有所思。她把書放了回去，繼續找夜未央要的《魔法起源》。書被放在了書架上最高的一層，凝雪瑾隻好踮起腳尖去夠。

　　紫離淵在她身後將書拿了下來，遞到她手裡，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

　　一股力量悄無聲息地進入到凝雪瑾體內。

　　“謝謝。”凝雪瑾收起書，那股力量也被紫離淵收了回去。

　　“不用和我道謝。”紫離淵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凝雪瑾沒有回答。兩人到食堂買過東西後，紫離淵將她送回宿舍。

　　她一路上的微笑瞬間消失，右手覆上了左手手腕。這一次的行動雖然太過迅速、容易引起紫離淵的懷疑。但反正他已經探查過了，之後應該不會再測試她的能力。

　　“咦?你怎麽拿回來這麽多吃的?”唐枉瑤疑惑。

　　凝雪瑾微笑。

　　“路上遇到了君末的爸爸，他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呐。”凝雪瑾把東西擺到桌子上，“來吧，一起吃，就當是我和你們聚餐啦。”

　　“好耶！”

　　“阿瑾，你和紫君末訂婚前後變化好大，現在有賢妻良母的感覺了呢。”

　　“嗯?是嗎?可我之前不也很賢妻良母嗎?”

　　“不一樣，就是感覺從小孩蛻變成大人了的感覺。”夜未央搖頭，否定她的說法。

　　“是嗎?”凝雪瑾笑笑。

　　“阿瑾，我怎麽感覺，你和紫君末訂婚之後反而不太高興啊?你是不是……”唐枉瑤看著凝雪瑾的臉色，有些猶豫。

　　“是不是什麽?”

　　“你是不是……那個……還想著那個……”

　　“瑾荼嗎?”凝雪瑾替她說出那個名字，點點頭。“是啊，我沒忘了他”

　　“那你?”

　　“我之前和紫君末說，我和他訂婚，但若是瑾荼出現，他就放我離開，去找瑾荼。”

　　“啊?就是說菫荼出現了你們就退婚是嗎?”唐枉瑤震驚地看著她，“那紫君末呢?同意了?”

　　凝雪瑾點點頭，“他說他會和我退婚。”

　　唐枉瑤和夜未央對視。

　　“那……要是之後菫荼真出現了，你就真和他走了?”夜未央試探著問。

　　凝雪瑾苦笑了一下。

　　“瑾荼已經出現了。”

　　“啊?”二人又是震驚。凝雪瑾和紫君末才剛訂婚不久啊！

　　“那你現在是怎麽想的呀?”

　　凝雪瑾停止了咀嚼的動作。

　　“我不知道，我本來想法是，只要瑾荼出現，我就放下一切和他走。你們也看得出來，我其實對紫君末並沒有那麽深的感情。可是……紫君末對我很好，雖然有時候會突然發瘋，但那畢竟也不受他控制。我不知道我離開之後，他會變得怎樣。”

　　只有她待在紫君末身邊，紫君末體內的毀滅之力才能控制好。他還未找到能自己控制毀滅之力的方法，若是她現在離開……

　　“感覺我就是這樣走掉的話，很對不起他，既然我們已經訂婚，我就應該承擔好未婚妻的責任才對，和他好好過日子。”

　　“可你不喜歡他。”

　　凝雪瑾點頭。

　　唐枉瑤無奈地歎口氣。

　　“那你當時為什麽會答應紫君末的求婚?”夜未央問。

　　因為他是深淵之主，因為利益。凝雪瑾在心裡這樣回答道。

　　“算了，那就換個問題。”見她不回答，夜未央又問:“你和菫荼為什麽要分開?他當時不辭而別，因為什麽?”

　　凝雪瑾閉上了眼，這也是不能說的事情。

　　“他和我不是一路人，我做的一些事情，他是無法接受的。”她睜開眼睛，看著桌子上的菜，食不下咽。

　　“那你做的這些事情，紫君末能接受嗎?”

　　凝雪瑾猶豫了一下，如果是紫君末的話……

　　她點點頭。

　　“所以就是你喜歡的人其實並不適合你，那就要看你是要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還是適合的人了。”夜未央一針見血。

　　凝雪瑾咬了咬下唇。

　　“你們先吃吧，我出去透透氣。”她放下碗筷，出了宿舍。

　　身後傳來兩聲歎息。

　　她來到冥武場，坐在聖女雕像的腳邊，拿出瑾荼留給她的那本厚厚的書。

　　這本書至今她都沒有翻開過。她本以為，和他不會再見。

　　她撫摸著那本書的封皮，內心五味雜陳。

　　她究竟該怎麽做……

　　一道身影擋住了地面上的月光，她抬頭看去，一愣。

　　“以前我有煩心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這裡思考。沒想到你也有這個習慣。”司祭阿斯坐在她旁邊，說道。

　　凝雪瑾立刻把那本書背到身後。

　　“這本書，你一次都沒看過吧。”他問。

　　她不答。

　　“學院交流學習，你會來嗎?”他看著她耳朵上的紫水晶耳墜，欣慰地笑笑。

　　“……什麽交流學習?”她裝傻。

　　“你不是在我的房間裡裝了竊聽設備嗎?應該都聽到了吧?”

　　凝雪瑾沒想到那設備竟然被他發現了。

　　她身後的雙手撫摸著書面，想了想。

　　“我現在是深淵之主繼承人的未婚妻，當然要去。”

　　說完這句話，她的手心微微浸出了汗。她用眼角余光觀察著司祭阿斯的反應，可司祭阿斯臉上並沒有任何變化。

　　“對啊，日後你肯定是要和他一起來面對這些問題的，早一點接觸也早一點想對策。”

　　沒聽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凝雪瑾有些氣餒。

　　是啊，她究竟在想什麽?她現在可是紫君末的未婚妻啊。

　　她苦笑著歎氣。

　　“去嗎?”他輕聲問。

　　“去，當然要去。”她將那本書收到了自己的儲藏空間裡。

　　兩人靜靜坐著，好一陣無言。

　　司祭阿斯看著她悲傷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伸出手想拍拍她，卻又想到她的身份，無從下手。

　　“為什麽要提出這個交流學習的事情?”她聲音悶悶的，司祭阿斯這才發覺她正在哭。

　　“因為……”他伸出手，遞給她手絹。她看了一眼，沒接。

　　“因為什麽?”

　　司祭阿斯的手僵在空中，見她不肯擦眼淚，輕輕揉揉她的頭。

　　她晃了晃頭，示意他別摸她。

　　“之所以提出交流學習……就是你所想的那個原因。”他說。

　　聽到這話，她止了哭。

　　“你知道我想的是哪個原因嗎?”

　　“知道，就是那個原因。”他肯定地回答道。

　　她瞄著他伸過來擦眼淚的手，沒拒絕。

　　“不哭了小朋友，怎麽這麽委屈呀。 www.uukanshu.net”他輕輕揉著她的頭，動作極其溫柔，這動作瞬間撫平了她的情緒。

　　“沒有委屈，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說。

　　“什麽不知道該怎麽辦?說出來，我幫你想想主意。如果是關系到大賽的結果的話，我覺得你不用擔心，我相信你的實力。”

　　凝雪瑾委屈的自然不是這事。只是聽了他的話，她心情變好了起來，也就暫時不想再追究那個問題。

　　“你這樣說我，要是被宮千一他們知道了，他們的信心會大打折扣的。”

　　“現在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嗎?他們又不知道。”

　　“那他們不在你就這樣說啊?怎麽，對你的學員們沒有信心?”

　　司祭阿斯想了想，點頭。“他們很厲害，但是你更厲害，只要有你在，他們想奪冠很難。”

　　在司祭阿斯的心裡，她還是最厲害的那一個。

　　凝雪瑾滿意地笑笑。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的?”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我發現了你的設備，所以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就想，你一定會找機會讓他親自試探你的實力的。你肯定內心不是很平靜，一定會找個地方散心，所以我就出來找你了。”

　　凝雪瑾“哦”了一聲，“你沒有和他說我……”

　　“沒有。”沒等她問完，司祭阿斯堅定地搖頭。

　　“這還差不多。”她整理了一下頭髮，起身。

　　“我回去啦，還要準備比賽呢。”

　　“去吧。”

　　他目送她離開，然後返回自己的住所。

　　一道身影也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