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大家都在，這份資料就請各位過目。這是李文瀾這幾年與三族的聯絡人和交易記錄，希望能嚴查呐。”凝雪瑾拿出資料分給三人。這幾年李文瀾與各方勢力私下聯絡，進行了不少黑色交易。對於各族來說，都是不能被容忍的行為。

　　“非常抱歉掃了各位的興致。等到大賽結束後，落殤會對今天的飯局做出補償。”凝雪瑾向三人行禮，離開了飯店。

　　“各位，我先行一步。”紫離淵看了看手裡的材料，冷瞥了一眼李文瀾。

　　兩人點頭。“走吧宸北，我還沒吃飽。要請我吃一下你們這邊的特色嗎?”司祭阿斯將資料收起來。

　　“你不是沒少吃嗎?”宸北和他並肩離開，“染鏡不是向來你想吃什麽就給你買什麽?”

　　李文瀾深吸一口氣，忍住，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他今日所受，遲早會加倍還給她師徒！

　　.

　　“你是故意支走你老師?”紫離淵和凝雪瑾並排走著。

　　凝雪瑾點點頭。“老師若是知道這些事，一定會迫不及待出手的。”

　　“他還對你做過什麽?”

　　“嗯……猥褻?算不算?”

　　果不其然，紫離淵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我去殺了他。”紫離淵掉頭就走。

　　“哎！！別！！”凝雪瑾連忙拉住了紫離淵，“我就怕老師像這樣不由分說動手，沒想到您竟然也這樣?其實也沒什麽，摸兩下而已，我當時就打回去了！”

　　“你要等到什麽時候?”紫離淵皺眉，看她。

　　“等到合適的時候。”凝雪瑾回答:“當年他和師鴻成狼狽為奸，策反了裁決聖殿。但是我一直認為這件事實在太過奇怪，或者應該說根本不可能發生——裁決聖殿的所有守護者都是由歷屆裁決殿主親自挑選的人，從小就是按照死士的方式培養，對主忠誠是最基本的品格。凡是品行不端之人皆被剔除，根本不可能放任他們在裁決聖殿長大。老師從上任殿主手裡接過裁決聖殿時，裁決聖殿諸人已經是被培養好的、絕對忠誠的死士，尤其是紅級守護者，他們從來到這個世界上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裁決聖殿。裁決聖殿不只是他們工作的地方，更是他們唯一的家，沒有人會背叛自己的家。縱然老師接手後並沒有好好管理過裁決聖殿，但老師待他們如同親人一般，從不苛刻。就算他們對老師有些不滿，也萬不會走到背叛這一步。”

　　“所以我懷疑，裁決聖殿的問題不止是李文瀾和師鴻成造成的，他們背後應該還有人在幫助他們。那些殺我的人我都熟知得很，都是跟隨著上一屆殿主歸順於老師。而我也算是在他們眼下長大的，論感情、論羈絆、論忠誠，我們之間的關系絕對無可挑剔。”凝雪瑾說出自己的分析。

　　“當年為首之人殺我時說了一句話:‘我們為即將殺死偉大聖女您的我們感到無上的自豪。這將是我們最大的榮耀，也是我們最大的悲痛’。他們對我的尊敬、對即將殺了我的痛苦不是裝的，當時的我一直以為是他們假惺惺。但現在一想，這句話本身就是巨大的信息點。他們認為殺了我的他們會擁有無上榮耀，是他們生命的所有意義。也正是因為這份榮耀，他們才會毫不猶豫下手。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殺了我是他們的榮耀呢?”

　　紫離淵沉吟了一會兒，“有人灌輸了這樣的思想。能灌輸這樣思想的一定不是李文瀾這種人能做到的。所以……所以你懷疑深淵?”

　　他想到今日在場的司祭阿斯。按照凝雪瑾的思考方式，他是可以被信任的，宸北也是因為某種原因可以被完全信任。但就算她和司祭阿斯的私交再好、司祭阿斯完全服從於他，這樣的事情也輪不到司祭阿斯來參與。她不只是要司祭阿斯去查李文瀾和深淵族的交易，而是要司祭阿斯在查交易的過程中發現這件事。

　　以司祭阿斯的頭腦，只要出現一點異端，他就會聯系到封印之地的事情。若是深淵族其他人發現了這件事，他們會幫助幕後黑手隱瞞，但換做司祭阿斯和韻瀾，他們一定會采取措施。

　　深淵族內部……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人……紫離淵微抿了唇。

　　“我會親自調查。”紫離淵看向她，“我絕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

　　“如果是染鏡·冥淵呢?”凝雪瑾直視他。

　　“殺。”他沒有一絲猶豫。不論是誰，他都不會放過。

　　凝雪瑾搖搖頭，“染鏡是深淵族歷屆以來最優秀的族長。”

　　“還會有比他更優秀的族長。”紫離淵根本不關心這種事。

　　“他也是您的兄弟。為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女孩子兄弟反目，後人會唾罵您的。”

　　“都是身後之事，染鏡做出這樣的事，也是違背了我的意志，這是他應有的下場。而且——我跟你不是毫無關系。”紫離淵皺眉。

　　“什麽關系?翁媳關系嗎?”凝雪瑾歎了口氣。

　　“……”有些話不是現在能輕易說出口的，那層窗戶紙，是他們現在還不能捅破的。

　　“就算不為您著想，我也要為君末著想。如果這件事幕後真的是染鏡，您一旦將他除掉，就要新選出一位族長。剩余冥神中，先不說能不能管住前幾位，安姆·冥淵就是一大關。即便是司祭阿斯、歷·伊托勒和韻瀾同心，他們三位又能製止住同時發瘋的安姆·冥淵、露露·阿拉和凱具嗎?等到您飛升神界，君末就要接手深淵，論起實力經驗人心，他哪個都不如染鏡。染鏡是這一代深淵族的支撐，是獨一無二的核心人物。”凝雪瑾無奈地閉眼，再睜開，輕輕吸了一口氣。“況且‘冥淵’的姓氏、冥淵族最純正的血脈，還是要有人來繼承。我不願君末來繼承那份骨血，安姆又太瘋，染鏡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我將這件事情交給了司祭阿斯，如果幕後真的是染鏡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個冥神，他也一定會考慮到族內平衡和個人情感。不殺不罰、但是能夠阻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若是他能夠將實情和盤托出，我和老師也能多提防些。”她不想讓紫離淵插手。

　　“你為那小子還真是考慮了許多。”紫離淵微微有些不滿，紫君末何德何能能得到凝雪瑾這樣的真心?

　　“他為我已經付出太多，我也應該回報他這份愛才是。”凝雪瑾回答。

　　“難為你小小年紀就要考慮這麽多，你老師要能有你一半，這天下就能是她的了。”紫離淵難得對顏姬有些不滿，若是她能考慮全面些，阿瑾也不用這麽累。

　　“老師不擅長思考嘛，這也不能怪她，她全部的思考都用來保護我了，我自然要為老師分擔。而且，”凝雪瑾微微一笑，“雖然很累，但我現在已經樂在其中了。每個人都有一個意義，我一度認為我的意義就是‘使用、政治和破碎了一次又一次’，為此我無數次感歎著這悲哀的意義。被使用著、被當做政治鬥爭的武器、被強行破碎了一次又一次，無法被摒棄、無法不接受。所以我一直希望有誰能拉我一把，讓我從苦海中解救出來。”

　　紫離淵靜靜聽著，他的心被這段話揪起來。這完全發自內心的、痛苦的聲音，在她那段迷茫的時間，竟找不到一人能夠訴說她的痛苦。

　　“後來遇到紫君末，我看到了他身上那份重擔、也看到了那份決心。他要面對的不比我少，但他一直未曾放棄，獨自一人背負著這沉重的枷鎖。所以以前好多迷茫、痛苦的思緒，突然間就明朗了。我的意義，不應該是被誰賦予的，唯一能夠賦予它的那個人，只有我自己。與人、與環境無關。”

　　“於是我重新找到了目標——我不要落到老師這種境地，明明身為大陸聖女卻處處受限。我要得到全天下最大的權力、我要七族統一、我要成為大陸唯一的神。”凝雪瑾神色嚴肅起來，眼中有著向往與狂熱。

　　“心臟、自由和存在主義——這是我給自己設定的意義。我希望當我的真實身份曝光的那一天、當我可以將我的秘密和盤托出的那一天，我已經可以用這個意義來昭告天下——雪瑾，就是這樣的人。我的使命、我的存在、我的全部，完全屬於我自己。我是我的救贖之神。”

　　紫離淵明明知道她會是這樣的人，卻也在這一刻驚歎於她的偉大——那份雲淡風輕地說出“統一天下”的偉大。

　　他看到了她眼裡的狂熱，也能感受到那份向往。可這樣的情緒卻絲毫不會讓人聯想到“熱血”這個詞。

　　——因為她這樣說了，所以我都不需要期待、只要看著那個瞬間到來就好了——

　　他似乎也要成為她的“信徒”了。

　　“想一統七族，那你要先打過你老師和染鏡。”紫離淵負手而立。

　　“二十二歲。”凝雪瑾向前走著，望著遠方的天空。“最晚二十二歲，我會成為和路桀·冥淵同級的宇宙神。”

　　即便是剛剛已經體會到了一次，他還是為這一言論震驚了。

　　現在他已經不覺得他和顏姬給予的期望對於小家夥來說過高了，小家夥比他們認為的要厲害得多。

　　或者說……可怕得多?

　　“如果按你的修煉速度，確實很有可能。”紫離淵歎了口氣，“如果你沒有去封印之地的話，按照你七歲以後每年增長五級的速度，你十九歲的時候應該能達到半神級別了。只是可惜……”

　　“為什麽感到可惜?”凝雪瑾不解，紫離淵微微一愣。

　　“好像大家都認為我好可惜，如果不是去了封印之地、如果沒有出那樣的意外、如果我順利成長的話，我現在也許已經是神級了”

　　“可是怎麽可能呢?作為一個人類，真的能逆天到如此程度嗎?”

　　“大家總說‘天妒英才’，可是即便不發生這樣那樣的意外，一個違背了普遍認知常理的人真的能在這世界存活下去嗎?即便我不出這樣的意外，之後應該也會有其他令人惋惜的意外出現吧?究竟是天妒英才，還是人妒英才?”

　　“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可以一帆風順的，而大家所謂的不幸，不過是幸運的開始罷了。所以呐，感謝當時的我出了那樣的意外，讓我更早的、更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如果不出這樣的意外的話，我也成為不了今天這樣強大的我啊。”

　　“我希望大家不要替我惋惜，我從未覺得我現在的修煉速度是應該‘值得惋惜’的事情。同樣的，您也不要。”

　　“……好。”他今晚重新又認識了這個小家夥。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晚安～”凝雪瑾向宿舍的方向走回去。

　　紫離淵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搖頭。看來他不需要為她做些什麽，她正享受著自己努力的結果呢。

　　凝雪瑾拐了個彎走到審判團住宿區，趁管理人員不注意溜了進去。

　　“怎麽?想求我饒命?”

　　凝雪瑾走進李文瀾的房間，看著他。他費盡心思地找到撒旦向傳信說要見她一面，想來想去，也就是這個理由。

　　“撲通”一聲，李文瀾朝她跪拜下去。“聖女殿下，是我錯了，請你饒了我吧！你讓我做什麽都行，但請千萬別殺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不停地向她磕頭，狼狽的樣子讓凝雪瑾忍不住發笑。

　　“知難而退、忍辱負重。這是你為數不多的算得上是‘優點’的地方，也是很多人做不到的。”凝雪瑾在他身邊繞圈，“雖然無能，但這種人就是能活得久。”

　　“感謝聖女殿下誇獎！文瀾愧不敢當，只求聖女殿下能饒我一命。”李文瀾又是一陣磕頭。

　　“我若真想殺你，今天就不會把老師支走。”凝雪瑾微笑，“我只是想給你的教訓，以後的心思，別打我和裁決聖殿的身上。”

　　“……真的嗎……聖女殿下……真的不殺我?”李文瀾抬頭看她，涕泗橫流的樣子讓凝雪瑾不由得有些嫌惡。

　　“我若想殺你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凝雪瑾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文瀾立刻爬到她身邊，“聖女殿下要我做什麽?我都去做！我什麽都做！”

　　“真聰明。”凝雪瑾笑眼彎彎，“去用你的名義除掉一個人。”

　　李文瀾立刻點頭，“聖女殿下說是誰?我立刻去！”

　　“當然是你那條忠心的狗。”

　　李文瀾的臉色微微一變。師鴻成是他為數不多的跟隨者，若是除了他，那他的地位……

　　“怎麽?說他忠心，你還真信了?紫不惘那件事你應該也有所了解吧?他可是故意奪得紫封臣的信任，表面助他奪得皇位，實際卻等著功成名就後殺他上位哦。你認為，你那條狗，和紫不惘是同一品種的狗嗎?”

　　李文瀾臉色變換。師鴻成此人狡詐他是知道的，但至於這種野心……

　　“自己看看吧。如果你做出決定的話就自己行動去吧。哦對了，此時我不會提供任何幫助，你和師鴻成的恩怨與我無關哦～”凝雪瑾扔在地上幾張紙和一個投影儀，這些是師鴻成幾年來招兵買馬的證據和各類人物的暗中談話，條條證明他的狼子野心。

　　李文瀾拿著資料的手微微顫抖，“感謝聖女殿下讓我認清此人，文瀾之前多有得罪，都是因為聽了小人的讒言啊！”

　　“所以這不是給你除掉小人的機會了嗎?好好利用他們，除掉這個禍害，你的地位也能穩固些。”凝雪瑾打開門，離開。

　　“聖女殿下。”

　　玉清寒從房間門口離開，快步跟上凝雪瑾。玉清寒觀察一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人後，停下腳步。

　　“殿下為何留他一命?李文瀾此人奸詐，日後必定會再次謀反。”

　　“為何留他?我留他一命，當然不是為了以後被他一刀捅死。李文瀾這種小人天性就是這樣，刻在骨子裡東西當然不可能改變。只是想要解決師鴻成，借他之手再好用不過。”凝雪瑾微微一笑，“這個時候，師鴻成應該也接到了同樣的任務。”

　　玉清寒恍然大悟。

　　“解決這種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我們動手，而是讓他們自己兩敗俱傷。”凝雪瑾看他似乎在思索，“不只是紫族、魔族和深淵族。其它三族那邊我也已經送去了資料，看到那些東西之後，幾族必將有所動作。他如此不靠譜，之後也不會有人和他繼續合作，他能夠活動的范圍就只有人族。但現在人族有你和撒旦。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眼皮底下，不足為懼。”

　　玉清寒崇拜地看著她。

　　“如果還有人和他合作怎麽辦?”

　　“所以我只派人盯住他，並沒有從他這邊切斷和幕後人的聯絡。若是還有人想幫他，我也不會阻止。還有很長時間，我們可以慢慢玩，不急於一棒子打死。等到幾年後他的勢力再次增長、有所動作後， www.uukanshu.net再找個時機把他除掉便是。人族還是需要一位族長來鎮壓，等到我把那個人培養起來，再殺李文瀾也不遲。”

　　凝雪瑾看著他，“你知道李文瀾最大的錯誤是什麽嗎?”

　　玉清寒思索片刻，“挑戰聖女權威。”

　　凝雪瑾點頭，“在人族，向來以聖女為尊。他卻因為嫉妒聖女權力過大而試圖挑戰聖女地位，這便是他犯的最大的錯誤。”

　　“其實人族歷代聖女雖地位尊貴，卻也都給予人族皇帝以足夠的尊敬。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聖女作為人族王牌坐鎮後方，皇帝作為鎮壓者統治前方。兩者本應是相輔相成、互不衝突的關系。二者一旦缺了誰，人族就會變得不安穩。無數的祖先已經用他們的生命告訴我們這一點，可是有人仍是不明白。既然不明白，那就自己去和祖先討教，好好學習一下。”玉清寒抬頭，見凝雪瑾眼裡一片冰冷，又連忙低頭。

　　“李文瀾與老師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老師一直有這份情誼在，所以也沒有實際行動，他們本該很和睦的才是。若皇帝是我的戰友，我自會好好對他，同樣的，他也要好好對我。和和睦睦，同心協力，才能一起讓人族變得更加強大。你說對吧?”

　　玉清寒點頭表示同意。

　　“好了，你也累了吧，這幾天又是比賽又是查案，真是辛苦了。快點回去休息吧，否則未央又要說我了。”凝雪瑾微笑。

　　未央她……知道他現在每天在做的事……玉清寒看向凝雪瑾，向她行了一禮之後，轉身離開。

　　聖女殿下……真是太過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