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燁一直覺得自己雖然沒有唐初離那麽聰明，但也不至於蠢笨。但在凝雪瑾面前，他不由得想到了這個詞。

　　“真是……完全被牽著鼻子走。”千燁嘀咕著。

　　“你這些年因為偽裝，導致你的形象在龍族族民中固化，大家都會下意識認為你和依依單純善良。所以接下來，你最好再做些實事，展現一下你的本事，讓大家對你的印象轉變一些。”凝雪瑾說道。

　　“你這是在教我?”千燁有些不敢相信。

　　“我需要一個強大的盟友，龍族近些年的實力有所下降，也需要有個人帶領他們前進了。依依是真的單純，所以不適合族長之位。而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很適合，加以歷練之後，一定會是位出色的族長。”凝雪瑾微微一笑，“呐，這是人族與龍族的兵器條約。人族每年會免費給予人族當年所生產的百分之三十高科技兵器給龍族，而作為交換條件，龍族需要派一支大型軍隊駐扎在人族邊界，替人族守護邊界，而這支軍隊的領導權則是米迦勒。這份條約的時間也不會很長，簽兩年就可以。”

　　她將文件遞給千燁。說是文件，其實只有一張紙而已，紙上的內容極為簡短，與凝雪瑾說的要求相同，但行文用詞間極為嚴謹，不會給任何人玩文字遊戲的機會。

　　“人族不是還有超級軍隊嗎?你為何要龍族的軍隊?”千燁不解。

　　“自然是有我的用途。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但是龍族的軍隊暫時不用去到人族，我會告訴你需要的時機。”凝雪瑾雖是笑著，眼神卻極為冷淡。

　　千燁也不猶豫，直接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龍族是六族中兵器製造率最低的種族，而人族則是有著能與神族並肩的高科技製造能力，百分之三十的兵器對於他們來說極其重要。

　　“合作愉快。”凝雪瑾收好文件，給撒旦發出信息，人族那邊立刻公布了這一合約。

　　“我還要去封印之地，就先走了。”凝雪瑾起身。

　　“這麽著急趕路?”千燁不得不佩服她的精力。

　　凝雪瑾點頭，身影消失。

　　真是來去自如啊，在他家的皇宮裡。凝雪瑾現在的實力究竟到哪一步了呢?

　　千燁忽然想到，戰力排行榜已經不再記錄凝雪瑾的等級了。

　　既然她沒事，那就意味著她要登上至高天梯了吧。千燁呼出口氣，天賦真是重要啊。

　　.

　　“條約?”唐初離聽著屬下的報道，“雪瑾從龍族出來了?”

　　“是的，龍族已經傳出了落殤滅神聖女離開的消息。”

　　“這樣啊。”唐初離點點頭，示意屬下離開。他拿出了身份卡，給凝雪瑾發了條信息。

　　“來封印之地後，我們談談吧。”

　　“我已經到了深淵戰場，我去找你。”信息馬上就得到了回復。

　　這麽快！唐初離驚訝，明明這個消息才剛傳出來，她是怎麽從龍族到深淵戰場的?

　　敲門聲傳來，唐初離看向門口。

　　“來得真快。”唐初離開門，看到凝雪瑾收起身後羽翼。

　　“有什麽事嗎?”她進屋，唐初離把房門關上。

　　她打量了一下他，“你變化很大。”

　　“嗯，大家都這麽說。”唐初離笑笑。

　　“找你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說。”他倒了杯水遞給她，她沒有接。

　　凝雪瑾靜靜等待著。玉清寒給她發的信息裡有說過李文瀾意圖讓她和唐初離聯姻之事，而以她對唐初離的了解……多半是沒有拒絕的。

　　自從她恢復身份之後，她便感覺到了唐初離態度的不同。

　　“我喜歡你，落殤滅神。”唐初離沒有絲毫猶豫。

　　“喜歡我?”凝雪瑾看著他，“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作為落殤滅神的我吧。”

　　“沒錯。”唐初離點點頭。

　　凝雪瑾想了一下，“如果你是來聽我的答案的話——拒絕。我並不喜歡用落殤滅神這個詞概括我的全部，你既然不喜歡凝雪瑾，那就沒什麽可談的了。”

　　“猜到了。”唐初離仍是笑著，“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你既然知道，又為何要和我說?想正面聽我的答案?”凝雪瑾不解。

　　“別著急。”唐初離輕笑一聲:“從我開門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行動也好、交談也好，都太著急了。放輕松些，慢下來一會兒，如何?”

　　凝雪瑾垂下眼睛，坐到了凳子上。

　　她確實有些太過急切了。

　　“吃點東西吧。”唐初離拿出前幾日買回來的糕點，打開包裝，遞給她。

　　“你說吧……”“你先吃，吃完我再說。”唐初離打斷了她的話。

　　凝雪瑾無法，只能吃糕點。

　　“你稍等一下。”唐初離這樣說著，出門，一會兒功夫便又回來:“嘗嘗吧，食堂新開發的菜品，這回是真的還不錯。”

　　他手上端了兩個熱氣騰騰的盤子。

　　“把糕點放下吧，甜的吃多了也不好。”他遞給她一雙筷子，她接過，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吃飯。剛好我也餓著，我餓著的話就很難表達清楚我的意思哦。”唐初離看著她。

　　“那你先吃，吃完叫我便是。”凝雪瑾放下筷子，準備起身。

　　“前些日子你的陛下和我提了些條件，你不想知道他都提了些什麽條件嗎?”唐初離是真的吃了起來，“就算在你眼裡他不算什麽，但還是莫要輕敵才好。”

　　凝雪瑾思考了一下，又坐了下來。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倒是也不急於這一時。

　　不過她怎麽莫名的有種被拿捏的感覺?

　　“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些像你小時候。以前我看你，每天就是冷著一張臉，但是吃飯的時候神態卻憨厚的很，甚至感覺傻傻的。”他將肉上的皮扒下來，放到她碗中。

　　他竟然知道她不喜歡吃外皮?

　　“你沒少觀察我啊。”凝雪瑾看了一眼那塊肉。

　　“小時候我天天都跟在你身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但是你不知道。”

　　“也就是跟蹤對吧?”

　　“對。”唐初離點頭承認，“就是跟蹤。”

　　“承認得倒快。”

　　“你恢復身份之後我一直想找你說這些事情的，只是沒有合適的時機罷了。”

　　“那你為什麽現在說?現在就是合適的時機嗎?”

　　“因為我再不放下對你的執念，可能又要做錯事了。”

　　“又?”凝雪瑾抬頭看他，“什麽故事?”

　　“嗯……三年前，我在神族遇到了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是我姐姐的侍女。”

　　凝雪瑾咀嚼的動作一頓，然後繼續吃飯。

　　“我剛開始對她也只是產生好感而已，覺得她聰明能乾，是個優秀的部下。但是那天，是我十五歲生辰。當她對我說‘生日快樂’的時候，我對她的想法就產生了變化。她有些像你，所以我對她說了很多藏在心底的話。後來刺客來刺殺我，她為我受傷，但是我……其實那些刺客是我安排來殺我自己的，我需要一個理由來鏟除登上王位的勁敵，而她則是最好的墊腳石。可明明不是她做的事情，她卻承認那是她做的。”

　　“你愛上她了?”凝雪瑾問道。

　　唐初離搖了搖頭，“不。她是個聰明的瘋子，和我太像，我不可能愛上這樣一個聰明人。”

　　“哦～”她不也是個聰明人嗎?

　　“所以你把她殺了?”她問。

　　“沒想殺她。”唐初離搖頭，“我想讓她做我的王妃。”

　　“王妃?你不是不愛她嗎?”

　　“但她適合。”

　　唐初離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盤子，“她聰明、果敢、對自已又狠，是很多世家小姐做不到的。我想要登上王位，身邊需要有這樣一個人來輔佐我。”

　　“然後?”她問。

　　“然後……”唐初離深吸了一口氣，“我犯下了大錯。”

　　凝雪瑾靜靜地看著他。

　　“我……對她……對她……”

　　“行了，我差不多能想出來是什麽事。”凝雪瑾打斷了他遲遲未能說出口的話，“然後呢?她死了?還是跑了?”

　　“死了。”唐初離眼神黯淡下去，“我本來想放她走，但是……她借我的手，殺了她。而我則……徹底將她作為替罪羊。”

　　凝雪瑾點點頭，表示了解。

　　唐初離深吸了口氣，“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在面對你的時候，我是怎樣的狀態。直到那天，我終於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是我的執念，面對你，哪怕是和你相似的人，我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做出平日絕對不可能做的事情。”他眼中有著些許的痛苦。

　　凝雪瑾毫無表情。

　　“不是面對我，是面對落殤滅神。”凝雪瑾盯著他的眼睛盯了好久，“你有雙重人格吧?”

　　“什麽?”唐初離並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不過他反應也極快。“是兩種性格嗎?或許吧。”

　　她觀察完他的反應，拿起了筷子繼續夾菜。“所以你覺得對那個女生很愧疚，決定要放下對我的執念了嗎?”

　　“對。”唐初離眨了下眼睛，“我不想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我希望能從你這裡放下我的執念，讓我……得到救贖。”

　　“救贖?”凝雪瑾輕輕一笑，“這世界上沒有誰能做誰的救贖。而且，人心一旦形成，就是很難改變的。你已經成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唐初離看向她的眼睛，“我希望你能親手殺了我。”

　　“……”她無言。

　　“你這是道德綁架，我憑什麽要負責你的人生?”凝雪瑾問道。

　　“得到神族，只要我死掉，你就沒有什麽阻礙了。”唐初離說道:“母親不適合族長之位，她遲早要從那個位置上下去。姐姐和瑤瑤也不是你的對手，萊德家族更是不足為懼。你登上神族王位的唯一阻礙就是時空塔——不過我會先把它鏟除掉。”

　　“我的野心有這麽昭然若之嗎?”凝雪瑾輕輕歎了一口氣，“你也察覺到了。”

　　“死靈軍隊低調了那麽長時間，若不是要有所動作，怎麽會突然在大陸上出現。”唐初離說道:“而且你如今，不是都把‘野心’這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嗎?”

　　“李文瀾給你開了什麽條件?”她問。

　　“你能想到的條件。”他答。

　　“我能想到的條件，對你來說用出不大吧?”她笑。

　　“對我來說，只要是你，什麽條件都可以。”他說。

　　“所以呢?你現在是什麽意思?”她繼續問。

　　他看了她良久。

　　“我自然有缺陷，但紫君末如今的實力，未必能護住你。”他說:“他此番能排到念殤之上，未必意味著永遠都能排到念殤之上。”

　　“他能不能打過墨念殤，和我與他的關系沒有影響。”凝雪瑾搖頭，“我也不需要誰來保護我。”

　　“他不能保護你，至少也不能傷害你吧。我是雙重人格，那他是什麽?我和他不是一樣的嗎?”唐初離說道:“別太慣著他了，日後他說不定會怎樣對你。”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而且，我喜歡他。只要我喜歡他，那他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她無所謂地聳肩。

　　“是啊，只要是喜歡的人，做什麽都可以。若是不喜歡，再好也好不到人的心裡。”唐初離似是在自我勸慰:“那就祝你幸福。”

　　凝雪瑾看著他豁達的眼神，“真放下了?”

　　“放不下也得放啊，我也要努力不讓你奪走神族王位不是?”唐初離笑。

　　“剛才不還說要把神族王位給我?”

　　“說說而已。若神族到了你手上，你必定會把神族當做擋箭牌推出去。”他說:“屆時，你雖然不會動我的家人，但她們也必定生活得不會很好。”

　　“我在你心裡是這樣一個形象嗎?”她挑眉。

　　“自私、敏感、多疑，凝雪瑾，你這個人的性格真的沒什麽優點。”唐初離說道:“不擇手段難道不是你的代名詞嗎?”

　　“哈”她驚訝地笑出一個音節，“這麽多年來，我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罵我，而且還是當面的。你很敢說啊！”

　　“以後你還會聽到更多。”唐初離舉起杯子，“這些年憋在心裡的話，我會一點一點講給你聽。”

　　凝雪瑾看著他的杯子，也舉起來，和他碰了一下。

　　“那我就期待著了。”她看著唐初離一飲而盡的樣子，也將杯中的水喝了下去。

　　她之前一直認為唐初離是個“反派人物”。縱然他品德高尚、縱然他性情溫和，可她偏偏就是能看出那溫和眉眼下的反骨，那反骨的鋒芒甚至能刺痛她的眼。為此她旁敲側擊、暗中調查，用了各種方法尋找他的真面目。而她看過之後，確定了這個“好人”，一定會在未來成為最隱匿的劍，刺向她。在他使用神降術後佔卜他成神的年齡、計算他成為毀滅之神的概率……所有可能黑化的原因和結果她都找了個遍，也做好了面對他的準備。可現在他就在她面前，完完全全向她袒露他的心扉，不逃避、不隱瞞所有他的惡念和壞事。他似乎是真的完成了一次蛻變，真正的成為了光華神君。

　　她或許不該再懷疑這樣光明磊落的唐初離。

　　“那接下來就談談正事吧。”唐初離放下杯子，“拉斐爾，時空塔的首席。我想弄清他的所有信息，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拉斐爾?那個不怎麽說話的自閉兒童?他怎麽了嗎?”她問道。

　　“平日裡是不怎麽說話，可做起事來，和他的樣子就完全不同了。”唐初離說道:“你應該知道神族汙染的處理已經交到了拉斐爾手上了吧?”

　　凝雪瑾點點頭，“所以……莫不是拉斐爾想奪權?”

　　“我就是這個想法。”唐初離點頭。 www.uukanshu.net

　　“你們神族亂臣賊子可真多。”明明都是大家都是獨立的組織，可只有神族的時空塔和萊德家族對著那王位日思夜想。

　　“人族也彼此彼此吧。對於你來說是沒有亂臣賊子，可對於你們的族長，藥閣和裁決聖殿可是兩大勁敵啊。”他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尤其是他的聖女殿下，可時時刻刻在想著怎麽當這天下的王呢。”

　　“……”凝雪瑾撇了下嘴。

　　“幫你調查可以，但我也有個條件。”

　　“說吧。”他當然不會認為凝雪瑾會以這幾年的同窗情分白幫他。

　　“……”她想了想，“先欠著吧，我還沒有想好要什麽。”

　　“只要不是要我的人頭就可以。”他笑著答應。

　　“你不是說任我殺的嗎?”

　　“說說而已。”唐初離起身，“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

　　“這麽粗暴的趕客?”凝雪瑾坐在椅子上沒動。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我還不想讓別人說閑話。”唐初離站到她身邊，“你已經訂婚了，我的婚姻大事可還沒有解決呢。這要是讓我未來的未婚妻知道了，我可就不好過了。”

　　“哪個未婚妻敢過問你的事情啊。”凝雪瑾起身，“那不是找死嗎。”

　　“我可不是殺人會興奮的末路狂歡。”他挑釁。

　　“……”凝雪瑾回頭看他，“你想打架嗎?”

　　“有點。”他笑，“如果能打敗你，說明我也應該能去至高天梯了。”

　　凝雪瑾閉上嘴，出門。唐初離這張嘴以前就不好對付，現在就更不好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