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了一歲後，紫君末更加沉穩了。司祭阿斯看著頭都不抬的紫君末，眼裡有這欣慰，這孩子的成長速度很快，想來再過兩年，他就可以放心把深淵族全部事務都交給他。

　　“不如你和昔拉去吧。”紫君末突然抬頭看他。

　　“我?”司祭阿斯微微一怔，馬上搖頭。“昔拉去足以保證瑾的安全。”

　　“讓你去不是為了保護她。”紫君末說:“想來她也是想見到你的。”

　　司祭阿斯有些驚異地看著他，這還是紫君末嗎?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為什麽?”他問。

　　“為什麽?”紫君末重複了一遍，笑了笑。“只是覺得以前的做法太幼稚了。去吧，就當這些日子給你的報酬。”

　　就算他將凝雪瑾緊緊抱在懷裡，可若她的心在外面，她終究也會在他懷裡看向別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任她去看，待她看膩了，自然會回到自己的懷抱。

　　這點他是從柔靈身上學的。她越見不到唐初離，她就越想，越執著於見到他。這對於司祭阿斯來說也是一樣的，他越將他們隔開，他們就會越執著於兩人的距離。所以他乾脆大方一些，直接將司祭阿斯送到凝雪瑾面前，距離變近了，不一定心會變得更近。兩人都知道自己是處於什麽立場的，也不會做什麽越矩的事情，他可以放心，也可以給雙方樹立一個更好的形象。

　　“真是成長了，都學會放手了。”司祭阿斯感歎一聲，“既然是給我的報酬，那我就收下了，我去收拾行李。”

　　這樣的機會，現在的他是不會錯過的。

　　紫君末淡淡一笑，目視著他離開。

　　當天下午司祭阿斯便和昔拉啟程，朝著妖族方向而去。凝雪瑾說她早已從人族離開，要到妖族辦些事情，她讓昔拉在妖族等她。

　　“來這邊。”昔拉帶他進入了距離皇宮極近的一間酒店，走上二樓，敲了敲其中一間房門。

　　“進。”昔拉敲門的手法很是特殊，只聽敲門聲凝雪瑾就能辨認出是死靈軍隊中的人。

　　“參見殿下。”昔拉和司祭阿斯進屋，看到二人，凝雪瑾微微有些驚愕。

　　“你怎麽來了?”凝雪瑾沒想到司祭阿斯會和昔拉一起過來。

　　“是君末讓我來的。”他看著她的身形，又消瘦了不少。

　　“君末?他竟會讓你來?”凝雪瑾揮揮手，示意昔拉下去。

　　“是啊，他竟然說讓我來接你，很意外吧。”司祭阿斯坐在椅子上，“這幾個月，他變化可不小。”

　　“畢竟長了一歲嘛。”新的一年，紫君末早已過完了生日，現在已經是十七歲了。

　　“新年禮物。”司祭阿斯拿出一個禮品盒遞給她。

　　“這是可以收的嗎?”凝雪瑾笑笑，猶豫了一下，接過了盒子。

　　她是無法拒絕司祭阿斯的好意的。

　　“這個禮物是我當紫君末的面做的，他大概能猜到是送給你的。”

　　凝雪瑾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隻珠釵。

　　“做的?你親手做的嗎?”凝雪瑾有些意外，司祭阿斯應該知道她不愛戴飾品的。

　　“嗯，我想親手給你做一套嫁衣，這是第一件。”他的眼中有著憧憬。

　　嫁衣……凝雪瑾轉著珠釵的手一停。

　　“紫君末已經十七歲了，過兩個月你也要十七歲了。明年……你們就可以結婚了。”他低下頭，掩飾眼中悲傷的情緒。

　　她長大了，就要嫁人了。這樣一想，司祭阿斯便心口一痛。

　　“我……要嫁人……了?”不知為何，一提到“嫁人”這兩個字，凝雪瑾心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堵。

　　她好像很排斥這兩個字。或者說……很排斥嫁給紫君末?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對不對，她搖搖頭，她怎麽會排斥嫁給紫君末呢?

　　“是啊，你要嫁人了。”司祭阿斯緩緩吐出一口氣，“紫君末的意思，是等你十八歲生日那天結婚。這次你到深淵族的話，他應該會和你說這件事，我就先提前透露給你吧。”

　　結婚。凝雪瑾不自覺地皺眉，她為何不想結這個婚?

　　“我做的嫁衣……你穿或不穿都可以，只是我想送給你罷了，如果你和紫君末覺得礙眼，也可以扔掉它。”

　　“知道會覺得礙眼，那你還送?”凝雪瑾的語氣很不好，“你送給我不就是要我穿的嗎?我最後還能扔掉?”

　　司祭阿斯被她的語氣嚇到，愣在原地。他沒想到她這麽排斥這件事，一時間不知道要怎樣向她道歉。

　　氣氛凝固起來，直到凝雪瑾的眼淚滴到那珠釵上，她伸出手，擦去那滴淚珠。

　　奇怪，一提到嫁人，她為什麽就想哭呢?

　　“怎麽哭了?”司祭阿斯見此更加慌亂，“你不喜歡把它扔掉就是，我不介意的，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這樣排斥……是我欠缺考慮了，我把它扔掉。”

　　他說著，上前想拿走她手中的盒子。

　　怎料她突然抱住了他。

　　司祭阿斯深吸一口氣，維持著清醒的神智，想把她推開。

　　“別這樣，我會忍不住的。”他低頭看她，她在哭。

　　他受不了和她的身體接觸。從很小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孩子，只是抱著他，他就已經受不了這樣的接觸——

　　.

　　“這又是在哪裡刮的?”小小的凝雪瑾走進房間，將一盆果子放在桌子上後就要走，但眼尖的司祭阿斯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臂上細小的傷口。

　　“嗯?什麽?什麽在哪裡刮的?”凝雪瑾看了眼自己的身體，沒什麽問題啊?

　　“過來。”司祭阿斯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抬起她的手臂。“自己就不能注意一些嗎?”

　　“嗯?”凝雪瑾看看手臂上那細微的傷口，“哎呦，就刮了一下嘛，連血都沒出，過一會兒就自動愈合了。”

　　她從小到大受過那麽多傷，這點小傷口她根本就感覺不到。

　　“那也不能不處理，這傷口裡有多少病菌呢！”司祭阿斯拿起桌子上的藥瓶，輕輕擦拭著她的傷口。“疼嗎?”

　　凝雪瑾搖搖頭，他那麽溫柔，怎麽會疼呢?

　　司祭阿斯給她處理好傷口，拉下她的衣袖，發現她正盯著他看。

　　“怎麽這樣看我?”他收拾桌子上的藥瓶。

　　“真好看。”凝雪瑾小聲說著，臉上的紅暈極為可疑。

　　“你也很好看。”司祭阿斯透過她臉上的偽裝，看著她的真實面容。

　　“哪裡好看了。”凝雪瑾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她現在這張臉可算不上好看。

　　她突然有種衝動，想把自己臉上的面具拆下來，讓他看到自己真實的長相。

　　“哪裡都好看。”司祭阿斯笑笑。

　　她突然撲到他懷裡，他嚇了一跳，以為她是不小心被絆倒，連忙放下手中的藥瓶接住她。他低頭看她是否受傷，這才反應過來她是主動抱過來的。

　　“怎麽了?”他問。

　　“可以抱一會兒嗎?”她問。

　　他心臟不受控制地跳了兩下，半晌，摟過她的腰，將她放到自己腿上。

　　撒嬌而已……撒嬌而已……

　　上學的時候，紫離淵他們總是嘲笑他不像個正常的男人，所以有段時間他也懷疑過自己是否正常，還找了頌柯思爾旁敲側擊地問過自己的身體情況。雖然得到的答案是正常的，但也未打消過自己的疑惑。直到現在……現在他終於確定，自己是個正常人，而且非常正常，正常到過了頭。

　　怎麽可能……司祭阿斯被自己的反應嚇到不敢動。

　　要推開她嗎?推開她她會傷心吧?可是不推開她的話，萬一她感覺到了怎麽辦?現在的孩子很早熟的，如果知道……他可真就是丟盡了人，萬一她把他當變態怎麽辦?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嗯?”凝雪瑾感受到他的異動，抬頭看他。“我很沉嗎?是不是壓得很重?”

　　“當然不是。”他馬上搖頭，“你太輕了，根本就沒有重量。”

　　他這下更不敢推開她，怕她誤以為她很重。

　　“我想問個問題。”她的呼吸噴到他臉上，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嗯，什麽問題?”

　　“你……有愛人嗎?”

　　“沒有。”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問這個，但他仍是回答了她。

　　“那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初戀這一類的呢?曾經喜歡的人呢?”

　　“也沒有。”

　　“嗯?真的沒有嗎?你不會是因為我年紀小就騙我吧?雖然看著是這樣，我心理年齡可是很大的，什麽都懂哦！”

　　糟了，她以為他在敷衍她。

　　“沒有騙你。”他伸手捋了一下她的頭髮，“是真的沒有。”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啊?”她以為他是要求太高，所以一直沒找到喜歡的女孩子。

　　“嗯……倒是沒怎麽想過這個問題。”他搖頭，但看她一臉遺憾，他又一轉話鋒:“不過也有大致的想法，比如……她是個有些清冷的女孩子，但又有些張揚。愛恨分明，睚眥必報，遇到敵人決不手軟的那種。”

　　“啊?”她很意外，“你不喜歡溫柔的女孩子嗎?”

　　還睚眥必報、絕不手軟……這跟他的性格可是兩個極端。

　　司祭阿斯搖頭，“不喜歡。”

　　她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沒騙你。”他說。

　　“那……那長相呢?喜歡哪種長相的女孩子?”她看著他妖媚的臉，這世間真不知道哪個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他。

　　“長相?”他低頭，仔細看著她的臉。“紫族女孩子的長相吧，剛好我的外貌也有些紫族特征。”

　　凝雪瑾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兩下，紫族女孩子的長相，剛好是她的原生長相。

　　他不會是看透了她的真實面貌吧……不對，即便是看透了，也不會這樣說才是。

　　她不免有些難過，她還太小，無法展示自己的美呢。

　　“你打算結婚嗎?”仔細想想，他這個年齡的人應該已經有孩子了，但大陸上沒有任何關於他的緋聞。

　　“如果遇到那個人就結。”

　　她抬頭看他，坐直了身體。

　　“你……你可以……”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清。

　　“什麽?”

　　“就是……就是……哎呀！”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長大，我想嫁給你！”

　　“什麽?”

　　“我想嫁給你！”

　　司祭阿斯睜大了眼睛。

　　“你知道什麽是‘嫁’嗎?”他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小孩子什麽都不懂，開玩笑而已，對，一定是這樣的。

　　“就是結婚生孩子啊。”她說:“我當然知道什麽是‘嫁’。”

　　“你……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以後這種話可輕易不要再說了。”他看到她認真的神色，開始慌亂。

　　“我知道不可兒戲，所以我是認真的。”她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你不是也喜歡我嗎?”

　　“什麽……那也不是那種喜歡。”

　　“不是哪種喜歡?”

　　“……就是……你還小，不明白。”他眼神有些躲閃。

　　“我怎麽不明白。”她視線下移，挪了挪身體。“呐，你要不是喜歡我的話，那你這個反應是什麽?”

　　“你……啊！不能看！”司祭阿斯連忙捂住她的眼睛，她果然是注意到了！

　　“哎呦，有什麽不能看?你不是穿著衣服呢嗎?”她倒是沒太在意，不過他這個反應實在是……可愛。

　　“你一個小孩子……”司祭阿斯咬咬嘴唇，真是……丟死人了……

　　“不是小孩子啦。”她扒下他的手，向他吐了吐舌頭。“不用害羞，男人嘛，正常。你要是實在難受的話，我記得那邊有一個不錯的小店來著，我可以給你帶路的！當然，錢你要自己出哦！”

　　他聽了這話更羞，連身上的皮膚都開始變紅。

　　“什麽小店……誰教給你的……”他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嘴，讓她不要再說。

　　她看向那根手指，眨了眨眼。

　　好曖昧的動作。

　　“那就不說這個話題了，剛才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要娶我嗎?”她問。

　　“……”他歎了口氣，“你不是……”

　　她不是有墨念殤那個還沒訂婚約的未婚夫呢嗎，怎麽現在竟想著嫁給他了呢?

　　花心的小孩子。他微微有些不爽。

　　“我不是什麽?”她問。

　　“沒事。”他搖了搖頭，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身份，他也不會揭穿她。

　　“睡一會兒吧。”他把她放到床上，“我出去辦些事情。”

　　她視線再次下移，他立刻捂住了她的眼。

　　“你不會是真要去找那個店吧?那是我胡謅的，你別去！”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不讓他離開。

　　“我沒有去找那個店。”他的確是要解決一下這個問題，但他不會去找女人解決。

　　“那你出去做什麽?”她不肯松手。

　　“去解決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不能帶上我嗎?”

　　“……不能。”他自然是不會說的。

　　“好吧。”她不滿地撅起嘴，放手。

　　她很依賴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跟著他，連睡覺都要他陪在旁邊等她睡著才能離開。不讓她跟著他，想必她會很生氣。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我馬上就回來。”

　　“哦……你去吧。”她這下反應過來他要去做什麽，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

　　還是生氣了。司祭阿斯看著縮進被子裡的一團，回來得好好哄哄她。

　　解決完，司祭阿斯回來， 見她已經睡著。他輕輕把她抱起來，卻還是驚動了她，她睜開眼，見是他，又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解決完了?”她問。

　　“……嗯……”他懷疑她已經知道他是去做什麽的了。

　　“你好香。”她向他伸開手臂，緊緊貼在他身上。

　　他臉色一僵，好不容易消失的欲望大有重新席卷的趨勢。

　　“繼續睡吧。”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她睡得更舒服。

　　“呐，親親才睡。”她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她越來越過分了，最開始的時候借口說自己害怕一個人睡，非要和他躺在一起;後來她半夜就偷爬到他身上，躺在他身上睡，說是這樣睡得更香;到了現在，竟然還要求起睡前吻。

　　真不知道她長大了以後又會要求什麽。

　　但是他……有點期待……

　　看著她不滿地撅起嘴，他只能順從地在她臉上吻一下。

　　“你好寵我。”她在他頸邊輕蹭。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自己的欲望。

　　“不寵你又能怎麽辦?”他刮刮她的鼻子。

　　“你以後會一直寵我嗎?”她又問。

　　他認真地點頭。他的小朋友，他一定會一直寵。

　　“以後你會娶我嗎?”她又會回到這個問題上。

　　他看了她許久，沒等她再問，便點了頭。

　　“如果你找不到合適的人……那就來找我吧。”

　　在她面前，他毫不掩飾對她的愛。

　　凝雪瑾滿意地回吻了一下他的臉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懷裡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