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顏第一次見面，我就喜歡上了阿顏，和紫離淵一樣，對阿顏是一見鍾情。不過當時的紫離淵是因為阿顏相貌出眾喜歡她，而我則是因為她天真活潑而喜歡她，不像紫離淵一樣膚淺，只能看到些外表上的東西。”

　　“我和阿顏分在了一個班，阿顏性格熱情開朗，我很快就和她熟了起來，成為了好朋友。但她當時因為和紫離淵開學就因為打架被罰站的緣故，與紫離淵結下了梁子，每天都把心思用在了如何打敗紫離淵身上，並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嫉妒，於是各種挑戰紫離淵。可紫離淵雖然在阿顏面前沒贏過，可對上我，他每回都是贏的。所以我找上了唐九琰，讓他一起和我收拾紫離淵，誰知他那邊有司祭阿斯幫著他，一場戰鬥下來，我們沒討到一絲甜頭。之後唐九琰和司祭阿斯就成了好朋友，也就不再幫我出手。我憋屈極了，開始找校外的人一起對付紫離淵，想給他個教訓，誰知他提前知道了我的計劃，並且告訴了阿顏。阿顏找我理論，把我痛罵了一頓。我那時候才知道，阿顏對紫離淵，是喜歡，她喜歡紫離淵，但她自己不知道。”

　　“我一直想趁阿顏還不清楚自己感情的時候就搶走她，可紫離淵看得實在太緊，我為此還和他起了不少衝突。好不容易我找到了突破口，可那時候紫離淵已經和阿顏表白，他們兩個在一起了。我失去了機會，但是還沒放棄，每天都祈禱，她和紫離淵分開、她和紫離淵分開，可直到大戰結束，她終於和他分開，可我也早已知道，她是我的親妹妹，我無法和她在一起。”

　　“可是我還是喜歡她。自從知道她是我的妹妹，我內心的感情不減反增。我越想著‘阿顏是妹妹，不能對她產生男女之情’，我就越喜歡她。不甘也好、佔有欲也好，總之直到現在，我在明知道阿顏是我妹妹的情況下我還是喜歡她，這麽多年，我從沒放下我對她的喜歡。”

　　宸北看著凝雪瑾，“所以阿瑾，念殤是不會停止喜歡你這件事的，他和我一樣，內心的情感會越積越多，直到把自己憋出病來，直到自己死亡。你不用試圖開導他或者勸解他，他是不會聽的。”

　　原來墨念殤是遺傳……凝雪瑾閉上了眼。

　　“我知道你是阿顏的女兒時我就在想，我和念殤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麽，要遭這樣的罪?後來仔細想想，其實這也不算是受罪，有些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我們能有這樣一個人來承載我們全部的感情，已經是很幸運了。”

　　“您還真是夠會安慰自己的。”凝雪瑾說。

　　“是啊，我每天都在這樣安慰自己，想來念殤也是吧。”宸北又是一陣苦笑，“但其實念殤比我幸運得多，他至少還得到了你的感情，而我……阿顏死後，我想了很多過去的事情，回憶起來才發現，阿顏的世界裡，除了紫離淵，就沒有其它任何人了。她從來沒把她的感情分給我絲毫，她全部的愛與恨、情與淚，都隻與紫離淵有關。”

　　“舅舅……”凝雪瑾聽著他的話，內心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您今日怎麽突然說起這些?”

　　一般人臨死前都會有一種預感，而這種預感來臨時，這個人就會回憶起往日的種種。

　　而且他還提出了傳位……

　　“我想出去走走。”宸北說:“這麽多年，我為了魔族殫精竭慮，把魔族建設成現在的樣子，下一任的繼承者無需再做什麽，魔族也會保持住現在的強大。念殤和未央也都長大了，足以承擔大任。你也來了，我就更可以放心了。我想去各處看看，看看以前沒看過的風景，找找自己的青春，過些清靜日子。”

　　“……只是這個原因嗎?”凝雪瑾有些不信。

　　“是啊。”宸北點頭，“我很久之前就答應了若些，說日後等兩個孩子長大，一定會帶她去各處遊玩。可惜……她沒等到這一天。我虧欠了她那麽多，這些心願，我應該替她完成。”

　　宸北從脖子上拿出一個吊墜，“這裡面裝的是若些的骨灰，我打算每到一處，都撒一些出來，這樣就算是她也到了那裡。”

　　夜若些……墨念殤和夜未央的母親。凝雪瑾感受到宸北話中複雜的感情，不敢多言。

　　“我太虧欠若些了。當年在冥靈學院，阿顏滿心滿眼都是紫離淵，而我則一心都在阿顏身上，卻忽略了一個永遠跟隨著我的女孩子。等到我知道阿顏是我親妹妹之後，我才注意到若些對我的感情。她是夜羽閣閣主的女兒，夜羽閣繼承人的有力競爭者。若些回家後上請夜羽閣閣主，說什麽都要和我結婚，我不同意，她就強行和我在一起，破了她的身子。父親為了製衡夜羽閣，也就以此為契機定了我和若些的婚事。我娶了若些，她說一定要和我生下孩子，我不聽從，於是她給我一次又一次下藥，直到她懷孕，生了念殤和未央。可我心裡還裝著阿顏，也並沒有真正的把若些當做我的妻子。我當時極其痛恨她對我做的一些事情，就連她生產，我都沒有陪著她，而是看了一夜大臣的諫言。”

　　“可若些明知道我對阿顏的感情，卻仍是跟在我身邊，和我一起治理魔族和夜羽閣，承擔著妻子、母親、和魔神皇皇后的責任。自己的丈夫不喜歡自己，心裡裝著另外一個人，這換了誰都是無法忍受的，更何況是夜羽閣的天之驕女。可若些太愛我了，她可以為了我忍受這一切，可以看著我和阿顏接觸、看著我丟下她跑向阿顏……我做了許多對不起她的事情，我後知後覺想要彌補她，可還沒等我完全向她贖罪，她就去世了。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償還她，無法彌補對她的虧欠。我知道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償還，但是還是想做些什麽，再做些什麽，能補償她。”

　　凝雪瑾不知道如何評價宸北和夜若些之間的感情。這兩人……

　　“所以阿瑾，魔族、念殤和未央，就都交給你了，我想帶著若些去看看。”宸北走下來，拍拍她的肩膀。“可以嗎?”

　　凝雪瑾鄭重地點了點頭，“交給我吧。”

　　宸北微微一笑，這次的笑容並不僵硬。

　　“您什麽時候動身?”

　　“現在。”宸北看看天色，“若些曾經說過，龍族的一處地方在夜晚極美，我現在走，興許還能趕上。”

　　“這麽快……”凝雪瑾拿出一朵彼岸花塞給他，“這個您拿著，當您有危險的時候，我會立刻傳送到您身邊。”

　　十三號那個家夥神出鬼沒，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更不知道他下一個目標是誰。

　　“怎麽?怕我遭人毒手?”宸北將彼岸花推了回去，“你母親那是個意外，若真論實力的話，那個人形兵器絕對不是你母親的對手，也不是我的對手。只要我小心些，就不會被他偷襲到的。你讓我帶著這個，實在是有些羞辱我了。”

　　“我不是在羞辱您，我只是覺得多一份保障嘛！”

　　“不用你的保障，我會自己保障自己的。”宸北揉揉她的頭，“好了，我走了。”

　　話音未落，宸北的身影就消失。

　　“哎……”凝雪瑾握著手中的玉佩，輕歎了口氣。

　　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

　　半個月後人族裁決聖殿

　　宸北站在百級階之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黑袍人，手中修羅神劍和死神魔鐮都已準備好。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裡?”十三號問。

　　“我滿大陸找了你半個月，除了人族外，其它族我都去過了。”宸北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我一直在等你。”

　　他和凝雪瑾說謊了。他此次出來，不是為了環遊大陸，而是為了找這個十三號。

　　他要為顏姬報仇。

　　“等我?想報仇?”十三號輕笑了一聲，“這樣自信?”

　　“來吧！”宸北有半神級別的實力，又有著神賦冥器的加持，自然是不怕他的。

　　十三號冷笑一聲，迎了上去。二人你來我往了許久，宸北漸漸冥力不支，落敗。

　　他顫抖地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黑袍人，無法相信他為何會如此強大。

　　“饒你一命，別再來追我。”他轉身，準備要離開。

　　宸北是他的師長，對他有教導之恩，他已經殺了一位自己的師長，不能再殺了。

　　其實他當日也沒想殺了顏姬的，他只是想讓顏姬重傷，好讓凝雪瑾在眾神之下落敗，他就可以帶走她。可誰知顏姬竟然倒在了他的招式下，墮神，死亡。

　　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殺死了顏姬。但是他知道，今天不能再殺宸北。

　　不然他就真的徹徹底底成了壞人。

　　當然，利用紫封臣殺人、殺死月修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徹底底成為了壞人。

　　他決定放宸北一馬，可宸北沒打算放過他。宸北燃燒起自己的生命，想要與他同歸於盡。

　　“噗——”長劍入體，一把猩紅色的劍從宸北體內拔出來，血洞中噴射出了血液。

　　他倒在百級階之上。

　　他記得這個地方，凝雪瑾抱著顏姬大殺四方的時候，站的就是這個地方。

　　阿顏，我也死在了這裡，你看到了嗎?

　　阿顏，我去找你了，等我。

　　對不起阿顏，沒能為你報仇。等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隨便打我罵我吧，紫離淵不在，你也就只能看到我了。

　　若些，對不起，我們下輩子，不要再見了。

　　唐初離痛苦地閉上了眼。血色長劍之上，宸北的生命之力不斷傳送給他，他的實力又增長了幾分。

　　“啊——”唐初離怒吼了一聲。為什麽，為什麽他又殺了一位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人，為什麽?！

　　回頭，卻看到一臉驚恐的柔靈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屍體。

　　“你……你又殺人了……是嗎?”柔靈斷斷續續地問他。

　　“……”唐初離摘下面罩，走到她身邊，她被嚇的後退。

　　“對不起，我明明說好了不殺人，可他主動找上來要殺我……我沒有辦法……”

　　“不、不……都是借口……不……”柔靈搖著頭就要跑，她實在是不能幫他隱瞞下去了，她必須告訴世人才行！

　　“柔兒！柔兒你要去哪兒?你要揭發我是嗎?你如果揭發我了，我就會被殺死的，你忍心嗎?你忍心看到我死嗎?”唐初離搖著她的身體，問道。

　　柔靈眼中劃過了一絲猶豫，但很快便清明起來。

　　愛歸愛，她是愛他，但這不代表她要包庇他殺人的罪行。

　　他對於她而言是愛人，但對於其他人來說，是仇人。

　　她不會因為愛就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柔兒……柔兒……柔靈·冥淵！”見她執意要去，唐初離突然就變了臉色，抓住了她。

　　“什麽?”她害怕這樣的他。

　　“柔靈·冥淵，現在有我護著你，大陸的人找不到你，你還可以躲避他們。可若沒我護著你，你就會被當做研究的機器拆除掉！你以為凝雪瑾發那篇公告是什麽意思?她就是為了鏟除掉我們兩個人形兵器！你若是向別人揭發我，沒了我的庇護，你還能活多久?！”

　　柔靈眨了眨眼睛，是啊，那些人嘴上說的好聽，說什麽一定會保護她這個人形兵器，但實際上，只要他們找到她，就會把她銷毀。

　　“柔兒，”見她猶豫，唐初離緩和了語氣，拉起她的手。“這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形兵器，其他人和我們都是不同的物種。他們是人類，他們絕對不會容忍我們的存在，能夠讓我們活下去的，只有我們自己。我現在殺這麽多人，都是逼不得已，都是要為我們兩個建立活下去的基礎條件，我們只有把那些無法容忍我們存在的人都除掉，其他人才能讓我們活下去，對不對?”

　　“柔兒，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和你是同一陣營，也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我們才能活下去。我不能沒有你的支持，你也不能沒有我的庇護。你讓別人殺掉了我，對你又有什麽好處?柔兒，人形兵器的生活究竟有多艱難，你不是沒有體驗過。你難道想回到過去那暗無天地的日子嗎?還是直接被人銷毀掉，成為一堆廢料?”

　　提到以前的日子，柔靈立刻搖了搖頭。不，她不想，她說什麽也不想再回去了。

　　“柔兒，你看你也不願變成這樣，對吧?那你為什麽不來幫我呢?我們兩個一起聯手，我們一起創造屬於我們的生存世界，不好嗎?為什麽程序裡寫的你要殺掉我，你就要殺掉我呢?你的人生，難道真的要按照紐克萊因斯寫的程序走嗎?”

　　按照程序生活……不要。柔靈拚命搖頭。

　　“柔兒……”唐初離低頭吻著她的嘴角，“我知道你不喜歡殺人這件事，可有些人，是不得不殺的，他要殺我，難道我不能還手嗎?柔兒，我不求你幫我殺人，也不求你幫我做什麽。我只求你在我身後支持我，陪著我，不要背叛我，好嗎?”

　　柔靈的心越來越動搖。

　　“柔兒……我求求你……我不想成為被銷毀的兵器……”他趴在她身上，痛哭起來。

　　柔靈深吸了幾口氣。

　　“好，我不會揭發你的。我們走吧……快要有人來了。”

　　“真的?！”唐初離驚喜抬頭，“柔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我，不會拋棄你的同類……”

　　“……”柔靈咬緊了下唇，說不上現在是什麽情緒。

　　唐初離見勸阻成功，立刻拉著柔靈離開裁決聖殿，撤下了周圍的隔離罩。

　　血腥味很快便飄遠，裁決聖殿裡的人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異常味道，紛紛下來查看。

　　“嘶——這是……”

　　“魔神皇殿下！”

　　.

　　訃告——

　　魔族神皇墨宸北，於人族裁決聖殿百級階前死亡。

　　.

　　神族皇宮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開下門，您都幾天沒吃東西了，求您出來吃口東西吧！公主殿下！”

　　侍女用力敲門，裡面卻沒有絲毫開門的意思。侍女急得直跺腳，在台階上來回轉圈。

　　“這孩子，還不肯出來見人嗎?”帛曳推著唐隱靈的輪椅進到唐枉瑤的宮殿內，唐隱靈看了看侍女這副著急的樣子，問道。

　　“大公主……是啊公主，瑤瑤公主她也不知道怎麽了，不吃不喝不見人，這都幾天了，一點聲兒都沒有。”

　　自從唐枉瑤從妖族回來後情緒就不對勁，但也沒像這樣。

　　唐隱靈微微側頭，身後的帛曳領意，接過侍女手裡的盤子。

　　“這個我會送進去的，你先下去吧。”

　　“大公主有辦法送進去嗎?那太好了，麻煩公主殿下了！”那名侍女高興的離開。

　　唐隱靈來到唐枉瑤門前，敲了敲門。

　　“瑤瑤，是我，姐姐。剛才你也聽到了吧?”

　　裡面沒有聲音。

　　“瑤瑤，這外面起了風，很冷。你若不肯開門，我就一直坐在這裡，等你開門。”唐隱靈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顫。帛曳見狀，馬上拿出了厚毯子，想要蓋到她身上，卻被她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