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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理查打開車門，下了車，發現前面還停著一輛車，是眼熟的車牌，只不過車上沒人。

向旁邊花圃看了一眼，立刻就看見了此時正坐在花圃裡抽著煙的小姑父。

達克審判官……不，現在是達克裁決官。

深淵天使事件上，達克審判官因卡倫的關系，不用被分潤實打實地賺取到了極大功勞，從末等審判官直接升到了裁決官。

作為古曼家的女婿，雖然這個職位依舊是“高攀”，但總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不過這次來到丈人家門前，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先往花圃裡坐坐，調理一下心態。

人啊，有些時候不是改不掉所謂的習慣，而是有些舍不得過去的自己。

“姑父?”

“哎，理查啊。”達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早啊。”

現在是凌晨，說早安也不算錯，就是有些違和。

“姑父，您是有事情麽?”

“嗯，我來找你爺爺，想求他幫我安排一件事。”

“什麽事這麽緊急，需要您現在就來，對了，我爺爺在家麽?”

“回來了，在教務大樓前我看見的，現在就在家裡，應該是換防了，同時那邊的會議也開完了，你現在也是下職了?”

“不是，我也是回來找爺爺有事。”

“什麽事?”

“志願者的事，卡倫負責名單挑選，他不讓我報名，除非我爺爺點頭允許。”

“額……”達克摸了摸頭。

“姑父，您和我一起進去麽?”

“不了，不了，我想了想，自己的事也不算重要，算了，我就不進去打擾父親休息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姑父?”

“我真的沒事了，先回去了。”

“好的，姑父。”

達克裁決官坐進了車裡，看著理查走進屋。

其實，他今晚來也是為了走後門的，希望通過自己丈人的關系，讓自己可以上那個名單。

這件事他沒和自己的妻子盧茜商量，純粹是腦子一熱就來了，剛坐花圃裡吹了這麽久的冷風，居然也沒吹降溫。

剛立了功，升了職，人就是容易亢奮，各方面的積極性也就更強一些。

只是聽到理查居然也是為了這件事，達克就清楚，自己沒戲了。

理查肯定會被嶽父嶽母呵斥製止的，自己再跟著進去說一樣的事，只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在跟風，或者是自己攛掇的;

至於說幫忙走關系什麽的，也不可能了。

所以，還是回家吧，回家好好補個覺，說不定一覺醒來就被選中了呢?

……

理查走出玄關，正好看見客廳裡自己的爺爺德隆正坐在沙發上，手裡端著一碗自己奶奶親自熬的補湯。

可以看出來，爺爺的神色很是疲憊，不過在看見自己這個大孫子回來後，還是主動開口道:

“回來了啊。”

“嗯，是的，爺爺，我回來了。”

“親愛的，你的孫子回來了，給他也盛一碗吧，他今天應該是也是辛苦了的。”

“是的，是的，你們古曼家的人，都是忙人，這世上就屬你們最辛苦，這秩序神教離開了你們古曼家就完全沒辦法運轉了。”

唐麗夫人一邊罵著一邊端出來了湯，遞給了理查。

“嘿嘿，謝謝奶奶，我最愛喝奶奶煮的湯了，奶奶的手藝，嘗了一次就忘不了，可想了。”

“這湯是我從卡倫女仆那裡學來的，今天第一次煮。”

“啊，我是在卡倫家也喝過吧。”

“老頭子，你孫子應該是想求你事兒了。”

“呵呵，我聽出來了。”德隆放下了湯碗，抬了抬手:“說吧，想求爺爺什麽事?”

“是這樣子的爺爺，要選拔志願者的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

“爺爺您怎麽看?”

“身為秩序信徒，理應坦然面對和主動接受。”

“是的，所以我想去當志願者。”

聽到這話，德隆的眼皮跳了一下。

站在理查所坐沙發後面的唐麗夫人，則直接神情冷了下來。

德隆開口道:“名單，會由上面選擇安排，我想，報名的人肯定很多，如果你想讓我幫你走關系安排上的話，那不僅不符合規矩，對其他報名的人來說，也不公平。”

神性汙染事件，對德隆和唐麗夫妻來說，是一個禁忌。

如果是其他危險的任務，自己孫子去了，他們不會說什麽，身為秩序神官，又是秩序之鞭成員，其工作屬性就決定了他必然會時常面臨危險，但絕對不包括這件事。

所以，德隆用了一個場面套話，打算把來自自己孫子的請求給推掉。

理查聞言，當即急了，說道:“可是我已經不公平了，卡倫自己要親自帶隊去，還把他身邊的人報名了，就是唯獨不給我報！”

“卡倫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他不給你報，是因為……”

德隆忽然卡殼了。

唐麗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什麽，卡倫要親自帶隊去?

理查誤會了，接話道:“不是因為我弱，他說是因為看在您二位的面子上，所以才不給我報名，他這是徇私，他這是違規操作，他這是人情往來，他這是……”

“砰！”

理查話還沒說完，直接暈了過去，整個人側躺在了沙發上。

在他身後，慈祥的奶奶緩緩收回了手刀。

剛剛一記，直接劈在了理查後脖頸位置，恰到好處的讓他昏迷。

緊接著，唐麗夫人還對著昏迷中的理查開口道:“小蟲子，你敢刺激他蘇醒過來，我就把你從他體內挖出來熬湯喝！”

小傑瑞不敢動，但它很委屈，今晚自己怎麽不是要被踩死就是要被熬死?

可它很清楚，無論是先前的卡倫還是現在的奶奶，都是它和它的寄主所不能招惹的存在。

德隆發出了一聲歎息，說道:“唉，我就知道。”

唐麗夫人則開口道:“他答應我不會去的。”

德隆閉上了眼。

唐麗夫人繼續道:“你現在給你外孫打電話，說不準他去！”

德隆擺了擺手，說道:“他職位和我是平級的，雙方還不是一個系統，我沒有權力去命令他。再說了，這種事，只能暗示，根本就沒辦法明說。”

“老東西，你打不打這個電話?”

磨刀石難得的拒絕了刀的命令，搖頭道:“唉，我可沒臉打這個電話。”

“好，你不打我打，我要問問他，是不是忘了他母親是怎麽死的了！”

……

“喂。”

“卡倫，是我。”

“外婆，理查睡了吧?”

“睡了，睡得很沉。”

“那就好，他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卡倫，你也累了吧?”

“剛眯了一會兒，現在不困了。”

“這是你家裡的電話。”

“是的，我正準備去教務大樓。”

“我現在出門，應該來得及給你送早餐。”

“外婆，我已經長大了，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我剛剛正準備給自己下面條呢。”

“你忘了你前半夜是怎麽答應我的?”

“沒忘。”

“你說過，你不會去，說話是不能不算數的，尤其是對上了年紀的老人。”

“是啊，說話是不能不算數的，在我成為神仆，在我在教務大樓裡拿到神官證時，我就對秩序宣誓過了，不能說話不算數啊。秩序之神他老人家，更是不能欺騙的。”

“你少在這裡和我說這些，卡倫，你忘了你母親是怎麽死的麽?”

“沒有。”

“那你還敢去！”

“我敢啊。”

話筒那頭，卡倫的聲音很輕松。

“我是你外婆，我要對你的安危負責，身為長輩，有些時候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激進的措施，你能理解吧?”

“外婆……”

“你說，我聽著，你平時最擅長說話，我也最喜歡聽你說話，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說服我。”

“我沒打算說服你，外婆。”

“看來，你這是完全不打算聽外婆的話了?”

唐麗夫人手掌一伸，廚房裡的那件新削的擀麵杖就飛了過來，落入手中。

坐在沙發上的德隆老爺子看到這一幕，眼皮顫了顫。

“外婆，我會活著回來的。”

“放屁！我已經因為一樣的事情失去了你的母親，你以為這種話對我來說還有用麽?”

“如果我爺爺在這裡……”

“如果你爺爺在這裡，他的速度肯定比我快，現在可能就已經出現在你身後一巴掌把你給拍暈了，都不用像我一樣，待會兒放下話筒後還要和你的代步工具賽跑！

我失去了我的女兒，你爺爺，是親眼目睹了他們最後的慘狀，所以，你以為你爺爺會同意你……”

“他會的，因為他是狄斯。”

“你……”

“我也好希望能和我爺爺一樣，身上也能帶著光啊。”

“卡倫，你已經足夠優秀了，在我眼裡，你，我的孫子，你不比年輕時的狄斯差，你需要時間……”

“外婆，我的時間不多了。”

“什麽?”

“外婆，留給我和留給我爺爺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你……”

“請您理解我，外婆。”

卡倫知道，自己沒辦法用對秩序的忠誠來說服外婆，那一套對德隆有用，但對外婆沒多大效力，因為外婆並不是神教的人，所以只能通過其他迂回的方式去勸解。

畢竟，外婆真要“發瘋”起來，還挺讓人頭疼的。

“卡倫，就算時間不多了，也不是你自暴自棄的理由，可以掛電話了，我現在就去找你。”

“外婆，我不是理查。”

“在我心裡，你和理查的地位是一樣的。”

德隆聽到這話，默默地吸了吸鼻子:理查他奶奶，這話你說得真不覺得虧心麽?

不過，再看看昏迷著的理查，德隆自己也無法否認的是，自從知道卡倫的真實身份後，他現在心裡絕大多數時候想著的，都是卡倫這個外孫，哪怕卡倫不是姓古曼而是姓茵默萊斯。

這是沒辦法的事，卡倫實在是太過優秀了，優秀到姓氏問題都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問題，當他的外公，代入感實在是太強了呀。

“外婆，我的意思是，您應該沒辦法像對待理查那樣，一下子讓我也睡著。”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

您要是來抓我回去，我會反抗的。

“卡倫，你讓外婆我，真的生氣了。”

“很抱歉，外婆，我需要承擔屬於我的責任，您的孫子，翅膀硬了。”

唐麗夫人的神情一下子有些繃不住了，這話讓她又好氣又好笑。

“啪嗒！”

唐麗夫人主動掛斷了電話。

德隆問道:“那個……”

“你沒聽見麽，他說他翅膀硬了，我關不住他的，因為我不可能去折斷他的翅膀。”

德隆歎了口氣，說道:“這個固執的臭脾氣，可真像我啊。”

“咳………”

唐麗夫人被噎住了，回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不過，這次她倒是沒有去諷刺他什麽，也沒刻意拿狄斯去打擊他，畢竟，老東西近段時間，改變確實挺大了。

“既然不去阻止了，那就祝福吧。”德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我相信狄斯的培養，我更相信我的孫子，親愛的，如果這次他能活著出來，那麽通過這件事……”

“什麽?”

“他就能打破之前在他身上的一切主觀限制了。”

“你的意思是?”

“加斯波爾如果也升職了，那麽下一任區長，很可能就是他了，一個對秩序無比忠誠且有擔當，願意奉獻出自己一切的秩序戰士……

再沒有什麽理由和借口，可以阻攔他的晉升了，他也將徹底洗刷掉之前身上的一切負面標簽，有資格被上面那些大派系吸納為自己的未來培養對象，甚至是……旗手。

因為，他經受住了真正的考驗。”

……

“你的外婆會殺過來麽?”尼奧一邊拌著面一邊問道。

“不會了。”卡倫說道。

“挺有意思的，我是說，有家人的感覺。”

“我相信伊莉莎小姐不會介意你因為寂寞和被關愛的需求，去組建一個新的家庭的。”

“吸溜……”

尼奧一邊咀嚼著嘴裡的面條一邊很平靜地說道:“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我會把他嘴巴縫合上。”

“你幫我盛了麽?”

“沒有。”

“太自私了。”

“呵呵，我們口味不一樣。”

這時，電話又響了，卡倫只能再一次接了電話。

“喂，卡倫啊。”

“外公。”

“讓理查去吧。”

“什麽?”

“我說，帶理查一起去吧。”

“外公，外婆她在您身邊麽?”

“她在，是她同意的，也是她主動說的，不能偏心。”

“不能偏心?”

“卡倫啊，你和理查之間，少一個，都是我們無法承受的劇痛。”

“所以我才讓理查……”

“所以，少一個還是少兩個，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麽區別。”

這時，對面話筒像是被接走了，傳來外婆的聲音:

“阿爾特血脈之間的羈絆，可以在神性汙染中，互相呼應，因為它本身就是來自永恆之神的祝福，或者叫永恆之神的詛咒……當然，也能稱得上是——永恆的汙染。”

……

教務大樓的禮堂，會議布置已經完畢，靠前的最中央一塊區域被特意空了出來，其他位置則已經坐滿了人。

前台上，這次事件處理的相關負責人，首席主教、區長等相關大人，全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二十幾座通訊法陣在台面上處於開啟狀態，這意味著還有二十多名身份更高的秩序高層正在旁聽這場會議。

最顯眼的也是最中央區域的兩個通訊法陣，其中一個是秩序之鞭執行委員，焦恩.斯密特，他在秩序之鞭系統裡，地位能排前十，可以說，是除了執鞭人弗登之外，第二序列的掌權者。

它隔壁的通訊法陣裡則呈現出一個女人的形象，她是大祭祀辦公室的秘書，英拉曼.當妮，現任大祭祀是一個勤政的人，所以秘書辦公室在他的時期，地位被極大的削弱，可她的旁聽，也代表著大祭祀本人對這件事的“關注”。

另外，今天這場會議，並不是為了來商談什麽措施，具體細節措施昨天已經探討完畢了，眼下，可以理解成是一場動員大會。

主角，就是被選出來的這24名志願者(4位專家)。

神教需要他們去犧牲自我，完成神器的提取，扼殺汙染源的擴散，現在，對他們最重要的也是最能鼓舞他們的，就是名譽上的認可，至於撫恤這方面，自然是不用擔心的。

志願者們開始入場，坐在最前排中央的位置。

維克的出現，倒是讓通訊法陣內幾位大人微微皺眉。

而卡倫，則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他站在了馬琳娜和奎托面前，這兩個人身側是原理神教的一男一女兩個專家。

奎托有些疑惑地看著卡倫，馬琳娜則嘀咕道:“你做什麽?”

在外人看來，卡倫更像是領著志願者進來做最後安撫的。

何塞思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伯恩，問道:“他是在做什麽?”

伯恩首席主教小聲回答道:“作秀。”

“呵。”何塞思冷哼了一聲，他對卡倫的印象是很差的，因為昨天這個年輕人，是真的想在辦公室裡對自己出手，“年輕人，還真是普遍有這樣的毛病。”

“就是，他這次安排了不少嫡系人馬進入志願者名單，你看看那些個，都是他手下的辦公室主任秘書什麽的。”

“呵呵。”何塞思不屑地搖搖頭，絲毫沒意識到，他也是派出的自己的學生。

伯恩掌心裡，捏著剛剛拿到的名單，嗯，目前為止，志願者名單，就他這一份，他看見了排在第一個的名字:卡倫.席爾瓦。

“讓開。”卡倫對奎托和馬琳娜說道。

這時候，維克阿爾弗雷德等人也都站起身，其他被挑選出來的志願者們見狀，也都站起身。

卡倫要坐最中間的位置，倒不是想要出什麽風頭，而是這次進入地洞，他理所應當給自己安排了“隊長”的身份， 他不允許在那麽危險的地方，指揮權還要交給別人。

這不是場面之爭，這涉及到大家所有人的生死，他要主動承擔這個責任。

從現在就開始，通過這場會議，明確下來自己的團隊地位，包括對這四位專家的領導權。

只不過，這個場面，看起來真像是負責挑選志願者的卡倫部長，在這個時候，還不忘繼續對志願者們進行諄諄教導，在其他人看來，有些過於刻意和追求表現了。

“咳……”

剛從丁格大區過來的負責這次事件處理的負責人庫木特大人，發出了略帶不滿的咳嗽聲。

這時，何塞思從自己座位上站起身，故意大聲說道:“卡倫部長，請你現在回到你應該在的位置上去吧。我們知道，你很懂得無私和奉獻，將自己手下人都安排進了志願者隊伍。但是，今天這場會議，可沒有記者朋友們參加，你站多久，擺多少姿勢，都是沒用的。”

這話說得，就有些故意惡毒了。

同樣坐在台上的皮洛很是不滿地瞪了一眼何塞思，暗罵這家夥的氣度是真的小到不能再小。

全場都聽到了何塞思的話語，卡倫自然也聽到了，他轉過身，看向前台，那麽多的大人們以及通訊法陣裡的大人物，最後，目光落在了伯恩身上。

名單及時交上去了，但名單被首席利用職務之便扣住了。

這時，約克城大區首席主教伯恩站起身，他使用了擴聲術法，對著全場開口道:

“我們大區的秩序之鞭執法部部長卡倫，將親自帶隊執行這次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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