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代王府地位特殊,一開始時,龍禁衛對代王府上下人等的關注度不可謂不高。
但巧合就巧合在太原府還有一座奇葩的晉王府,近百年來就沒有安生過。
初代晉王與太宗皇帝爭奪大位,第二代晉王又摻和了寧王府的叛亂,第三代晉王更狠,曾與瓦剌勾結意圖引賊寇入關,打算活水摸魚,最後使得太上皇忍無可忍,一杯毒酒送去地府伺候太祖爺去了。
有晉王府在前,一向表現的規規矩矩的代王府簡直就是宗室表率。
代王劉憫除了好色了點沒啥大毛病,王妃盧氏,無論是打理王府內宅還是撫育子嗣,均可堪稱婦人之典范。
像是什麽打壓庶子,磋磨妾室的事,盧氏從未乾過。世子劉侃,太原城中的百姓哪一個說起代王世子來,不是贊一聲謙謙君子……
當然,代王府也有幾個有損皇室威壓名聲的人,比如那幾個紈絝王子王孫,不過也沒乾過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總體上來說,代王府的名聲不好也不壞,龍禁衛慢慢也就放下了對代王府的警惕,轉而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大同方向以及晉商那邊了。
不過有一點一直是千戶朱江明的心病,那就是早年間的存檔中有一份記載,代王妃盧氏似乎與其父盧寰有不倫之情。
而且經過他的心腹暗中調查,此事的真實性至少有八成之多。不過因為沒有實證,朱江明沒膽子上報京城,畢竟盧氏是皇家的媳婦,妄議親王妃的罪名他可擔不起。
直到賈琮突襲太原,密查代王府,查出了代王府世子劉侃罄竹難書的罪惡……
天爺爺,龍禁衛太原府千戶所這回算是完蛋了!
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如此罪惡,身為天子耳目的龍禁衛竟然半點消息都沒有,光是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就足夠罷官奪職了。
朱江明為了減輕罪責,一咬牙就從快要生灰的存檔中翻出了早年間的舊檔,將其整理了下送到了賈琮面前。
平陽盧氏,乃當年五姓七望范陽盧氏嫡支僅存的血脈傳承。
雖然經過武後的打壓以及唐末亂世的屠殺,盧氏已沒有了千年世家的實力,但畢竟是瘦死的駱駝,在三晉之地甚至是國朝的北方來說,平陽盧氏的勢力還是很強的。
盧寰乃是北地有數的大儒,平陽書院更是三晉才子匯聚之所,每年都會有學子考中進士。
其家族子侄在朝為官的就有十余人之多,譬如太常寺少卿盧紫麟就是盧寰親孫,年紀輕輕就已經位列正四品。
而且盧家很有錢,以山西為基本盤,盧家掌握了山西、陜西北部、北直隸西部、河南北部五成以上的糧食貿易。
而且因地利之便,盧氏一族還掌握著大同邊貿中的三成生意,每年至少有百萬白銀送去平陽府。
盧氏不屬於晉商八大家,甚至與晉商八大家關系很緊張,雙方的沖突時有發生。
但沒有人會懷疑盧氏的財富與權勢,有人曾說晉商是擺在明面上的山西首富,但盧氏才是真正的山西王……
當然,這些都不是賈琮現在所要關注的。
有錢沒錢,面對大夏禁軍皆是紙老虎。
他現在關注的是盧寰與代王府盧氏的關系,父女不倫之情,太他娘的驚世駭俗了!
那可是皇家的媳婦,也是盧寰能染指的?若此事查實了,盧氏的名聲就不用說了,九族都得去地府報道。
賈琮現在很後悔來的時候沒帶個幫手過來,隨著龍禁衛送來的線索越來越多,桌案上的文書、供狀差點讓他心肌梗死……
這群人真是畜生中的畜生,比畜生還不如。
劉侃等人被朱江明的人接手,千戶所最善審問的好手僅僅用了一夜就將這群畜生的罪惡審出了大半。
這六名從保定府綁來的小姑娘不過是受害人之一,類似這樣的事在近二十年中,幾乎每隔幾日就要出現一次。
死在他們手中的幼童、少女,沒有上千也有大幾百,這還不算被囚禁起來生不如死的。
“這個閆慶祥人呢?抓到沒有?”
朱江明能夠感受到桌案後坐著的賈琮渾身散發著殺氣,聽到詢問連忙躬身稟道:“回伯爺,閆慶祥死了。正月初二,真定府傳來消息,閆慶祥死在了回太原的路上,屍體被野狗啃食大半,最終還是從他隨身攜帶的路引上查到的身份。”
賈琮冷笑一聲:“還真是死的巧,剛查到他這裡,人就死了。”
“伯爺說的是,末將也覺得蹊蹺,已經讓人盯著閆家了。”
朱江明說完這話,賈琮沒有回應,只是冷漠的翻看龍禁衛送來的供狀。
按照供狀上的線索,劉侃等這群王公子孫以及官二代們從不會親自動手。
那些幼童、少女都是山西的士紳、豪商秘密操盤,從千裡之外送來太原供劉侃等人享樂。
他們還為這群畜生修建了一座罪惡園林,掛在了代王府名下,起名岱園。
而且不只岱園這一座別院,圍繞著太原府城,類似的園子差不多有十余座,每一座都代表著數十上百個無辜幼童、少女的血淚苦難。
賈琮越看越覺得憤怒惡心,他看著面前的一張張供狀,似乎能聽到成千上百的冤魂在哭泣,能感受到那些女子臨死前的悲呼與怨恨。
“來人……”
哐啷,房門被推開,值守的親兵大步走了進來,抱拳應道:“末將在!”
賈琮從腰間解開龍首威嚴的禦賜金令,冷聲下令:“你持此令及本伯手書,快馬前往大同尋大同總兵馮唐將軍,調一萬精銳騎兵入關,七日後,本伯要撥雲見日,讓太原府的百姓見到真正的朗朗晴天!”
“伯爺,萬萬不可……”
朱江明大駭,還未來得及阻攔就見親兵恭敬的接過金令,抱拳回道:“末將領命,七日後必領兵入關抵達太原府城下!”
賈琮沒有理會冷汗直流的朱江明,提筆就刷刷寫了一封簡單的手書。
手書上沒有寫調兵的原因,以及事情的經過,只是一句話,他賈琮要殺人,殺的人有點多,人手不夠……
朱江明也看到了手書的內容,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馮唐不知道這位小爺要殺誰,可他知道。那可是山西布政使司麾下一應官員,上至從二品的右布政使、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下至正五品的太原府同知……
隻粗略一算,涉案的官員就有多達三十余人,皆是朝廷命官。
天爺爺,可不敢這麽胡來,要不然山西還不得亂了套?
他見親兵已經收好金令與手書就要出門,連忙堵在房門處伸手攔住:“伯爺,您真是我大爺,可不敢胡來啊!私自調動一萬邊軍入關,還要去斬殺朝廷命官,那可是與謀反同罪……”
被攔住的親兵無奈看向了賈琮,只見賈琮依舊在冷冷看著桌上的一份份供狀,頭都沒抬一下。
“我賈琮調一萬兵馬,兵部都沒膽子過問一句。殺幾個畜生而已,誰有意見,誰敢有意見?”
“包括劉侃在內,七日後,本伯要當著太原府百姓的面公審其罪,明正典刑。不服的,讓他來太原找我!”
朱江明這幾日過的戰戰兢兢,他想要將消息傳去京城,可賈琮明晃晃的威脅他,在案子沒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向外傳消息。
而且他還得乖乖聽從賈琮的命令,封鎖太原府內外聯系,就是太原府的鴿子、耗子,就不許跑出去半隻。
劉憫已經回到了代王府,與之一同回去的還有賈琮的親兵。
王妃盧氏被禁軍看押了起來,關於盧氏的罪不是賈琮可以審問的,涉及皇室隱秘,賈琮早就讓人將消息秘密送去京城,請皇帝派宗正寺的人過來。
代王府看起來一切如常,但太原府卻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十余名官二代大過年的不見了蹤影,城中的那些官員派出了大量人手四處搜尋。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一絲不同尋常,太原府似乎被人隔絕了起來,他們派去城外搜尋的人手沒有一個人回來。
賈琮這幾日沒有閑著,龍禁衛從劉侃等人口中挖出的秘密越來越多,僅是查出的秘密據點就已經超過了二十多處。
這群畜生將聰明用到了邪處,知道城中容易暴露,就在太原附近修建了二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塢堡、別院,藏匿了數百名女童、少女,皆是四處擄來的良家女子。
賈琮所帶來的禁軍沒日沒夜的循著線索四處出擊,攻破每一個罪惡的塢堡別院,解救那些被糟蹋了的可憐人。
可真的解救了成功了嗎?
沒有!
整整九百多名解救出來的可憐人,幾乎都在重見天日之後自盡了。
僅僅有五十多名年紀不過六七歲,還不通世事的女童活了下來,但亦是遭受了無邊的苦難,縮在屋中的角落,相互依偎取暖,不讓任何人靠近。
賈琮就站在屋門處,心疼的看著躲在墻角、桌子底下的女孩們,不敢往前靠近一步。
他的手緊緊握著雁翎刀的玉柄,強壓著怒火。
還不到時候,等大軍抵達,他就將那些畜生以及給這群畜生撐腰的人全部送到斷頭臺上,千刀萬剮!
朱江明這幾日隻感覺度日如年,因為賈琮對他的不滿肉眼可見的濃鬱起來了。
在龍禁衛的眼皮子底下發生如此罪惡之事,他這個龍禁衛千戶難辭其咎。
賈琮已經給他明言了,此案了結之後,他朱江明最好主動去北鎮撫司請罪,若不然,斷頭臺上不介意多一個玩忽職守的廢物。
朱江明有想過逃跑或者去請他的上司幫忙說話,可最終還是放棄了。
這位小爺已經快瘋魔了,特別是解救出來的女子一個個自盡之後,這位小爺的雙眼都快變得血紅。
他是龍禁衛的千戶,雖然遠離京城卻也清楚賈琮以及寧榮賈家那幾位的脾氣。
賈琮若真要殺他,他逃不掉的。
好在這位爺還有些理智,知道太原府的事背後還有更大的黑手,龍禁衛有責任,他這個千戶有責任,但還罪不至死。
他最好乖乖聽話,將功贖罪說不定還能減少些罪責……
“伯爺,附近州縣的棺材都買過來了,裝殮後是尋地安葬還是再等等?”
八百多女子陸續自盡,光是尋找購買棺材就讓朱江明差點跑斷了腿。
賈琮聞言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太原府的百姓還沒有見過她們所經受的苦難,先讓人裝殮,等大軍抵達後,抬棺入城,本伯要讓她們親眼看到仇人接受《大夏律》的審判!”
沒有殺氣騰騰的怒喝,卻讓朱江明脊椎骨都在發寒。
八百口棺材被抬進太原城,八百道冤魂向仇人索命,也不知會是什麽樣的情形,恐怕整座太原府都將被那樣的場景震撼。
“還有這些女子的親人,能找到的盡量找到,到時候由朝廷出資,送她們回家安葬。若是找不到……”
這群可憐的女子差不多都是幼時就被擄掠而來,能記住家人地址的不多,大部分都在地獄般的苦難中失去了親人的記憶。
行屍走肉般的活了幾年,甚至無法適應重見天日的生活。
“你去尋一風水好的地,將其先買下來吧。”
賈琮知道這些可憐的女子絕大部分是回不了家了,國朝每年丟失的孩子數不勝數,縣衙能做的只不過是在有人報案時記錄一下。
至於說幫忙尋找,根本做不到。這不是官府盡不盡力的問題,而是壓根就沒能力去做。
略人買賣之罪,從法律上來說,僅在十惡不赦之罪之下,極為嚴格。
按照《大夏律》的規定,設方略誘取良人為奴婢、為妻妾子孫,杖一百,徒三年。
略人略賣,即販賣與購買之人,皆同罪,充軍流放。如拐賣人口在三人以上,或是怙惡累犯,戴百斤大枷,示眾一月,然後發配到邊關充軍做苦役。
若犯人累犯三次,要被發配到極遠地永遠充軍,犯人死了,其子孫替之。
采生折割者,也就是故意割傷弄殘兒童。犯下“采生折割”罪的人販子,一旦被官府抓獲,按律凌遲處死,涉案人員,不論主犯從犯,同罪而論,嚴懲不貸。
律法雖嚴,國朝的官員也差不多能做到按律懲處,但這壓不過略買人口的暴利以及有些畜生的包庇。
賈琮敢肯定現如今查到的這些人,不過是別人拋出來的棄子,其背後還有藏得更深的黑手。
而且這些被拋出來的棄子亦是誘餌,誘使他去咬鉤。但賈琮沒有猶豫,他要看看真正的幕後黑手到底要做什麽。
是攪亂山西的局勢渾水摸魚,還是有更深的謀算。
不管對方的真正目的是什麽,賈琮隻想乾一件事:無論敵人要算計什麽,無論對方拋出什麽誘餌,他都接了。
別說是什麽布政使按察使,他賈琮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直到殺出個朗朗晴天,殺出個天道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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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昨晚的,白天要去醫院,等晚上回來再繼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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