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項伯說自己也在李斯的密捕之列,張良很是有些驚愕。
若說是三年前的博浪沙之事敗露,那也不至於讓自己在這下邳自在了三年吧?
要是沒有敗露,那李斯突然莫名其妙的在各郡搜捕自己作甚?
“子房,汝可勿要發愣了,那賊相李斯可是言道,死活無論。
若不是吾兄吾侄機敏,恐現今已經遭了殷通老賊毒手矣。”
項伯邊說邊拽著張良就要跑路。
“項公,稍待,吾在下邳……”
“子房,吾知曉汝在下邳有任俠之名,正是如此,那賊相怕是更易尋到汝。
一歲前吾逃難到下邳,幸得子房援手,不然伯早已性命不保。
吾兄讓吾即刻前往雲夢大澤與之匯合,子房不若就跟吾一道前往,也好有所照應。”
項伯不由分說拉著張良就走。
一年前,項梁和項伯兩人在鹹陽服役期間犯下殺人大罪,項梁被關入櫟陽獄中,項伯卻是逃了。
項伯將項梁近況告知吳縣的項羽,項羽就找到曹咎尋到司馬欣,才將項梁給救出來。
項伯呢,則是擔心牽連項羽,就輾轉躲到了下邳。
幸得在下邳極為有名的張良相助,項伯才能安穩在下邳躲了一年有余。
聽到項伯的話張良想想也對。
連跟項梁交情莫逆的殷通聽到是李斯的命令都跳反了,這下邳自己如此有名,怕是只要廷尉府細作一到,自己就要被擒。
李斯已然命生死勿論,反秦大業還沒開始,自己怎能就此了帳?
下邳肯定是不能呆了,現今也沒有好去處,不若先離開下邳再想他途。
所以,張良也就聽之任之了。
兩人都是孑然一身,也沒東西可收拾,張良最重要之物就是那本《太公兵法》,更是一直拿在手中。
因此張良和項伯就此出城,尋了小路直奔雲夢大澤前去。
一日之後,李斯遣來下邳的廷尉府吏員到達下邳,問明情況無不大喜。
十余名吏員直奔張良居所而去,才發現卻已是人去樓空。
嬴高怎麽也不會知道,他原本距離張良就是一日的距離。
或許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如果不是殷通,項梁和項羽是插翅難飛。
如果不是項伯正好也呆在下邳,張良同樣也是一網成擒。
眾多的巧合碰到一起,讓項梁、項羽和張良以毫厘之差逃出升天。
只能說,時也命也。
……
一大早,嬴高就被抬到了章台宮。
看著始皇帝垮著的那張臉,嬴高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沒做什麽啊?
雖說昨日裡跟王離說的那些話有些逾越,但是想來無論章邯也好還是王離也罷,都不可能去到始皇帝面前說吧?
始皇帝垮著臉,自顧自的看著奏章,似乎壓根沒看到嬴高一般。
可是他又偏偏讓趙高將嬴高擺在了他那巨大的黑龍椅旁邊。
“父親,不知道叫高來有何事?”
始皇帝仿若未聞。
嬴高皺眉苦思,半響還是不得其解。
“父親,高……哪裡惹父親生氣了否?”
始皇帝依然無動於衷。
嬴高繼續想,半響之後。
“父親……餓不餓?高來的時候帶了些秦時明月的吃食。”
“……”
一直垮著臉的始皇帝,聽到嬴高這句話,臉不自覺的抽了抽。
“啪!”
始皇帝抽出銅案上的一卷竹簡,丟到嬴高懷中。
嬴高忙不矢的打開,掃了幾眼,卻是瞬間明白始皇帝為何一大早垮著臉將自己給抬來章台宮了。
始皇帝丟給他的赫然是王賁給始皇帝的上書。
原本看到開頭嬴高還覺得是王賁太過急切了些,不曾想最後又看到王翦積勞成疾,已經臥床數月。
收起竹簡,嬴高有些明了王賁為何如此急切了。
王賁這是在打感情牌的同時,也順勢向始皇帝低頭啊。
他記得王翦在伐楚(公元前224年)的時候已經七十多了,到如今過去了八九年,已是到了耄耋之年了。
相對於這個時候的很多人來說,王翦確實已經算得上高壽了。
只是如今,想必,王翦也確實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
“父親,是高逾越。請父親責罰。”
嬴高老老實實的認錯。
還好,王賁並沒有說其他,只是說十六公子言陛下經常念叨王翦和王賁功績,王氏一族悔之晚矣等等。
“哼!”
始皇帝冷哼一聲,瞥了一眼還癱在軟榻上的嬴高。
“朕何時同汝言過王氏一族之功?汝之大姊華陽朕都配與老賊,老賊竟生不臣之念,如若不是念在華陽面上,朕早就夷老賊三族矣。”
始皇帝這番話,聽得嬴高不禁目瞪口呆。
自己的大姐華陽公主嫁給王翦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嬴高仔細在腦中搜索,終於在記憶最深處找到了這份記憶。
在李信伐楚失利後,始皇帝為了完成統一大業,隻得請已經告老的王翦再次出山。
在答應了王翦六十萬大軍後,始皇帝更是將十七歲長女華陽公主下嫁給王翦。
為此始皇帝甚至不惜北上頻陽王翦老家去迎王翦, www.uukanshu.net 並下詔在相遇的地方就直接成婚。
於是,在頻陽王翦老家大概五十裡處,王翦和始皇帝送華陽公主的隊伍相遇。
就在相遇之地的荒野中,始皇帝命六十萬身穿甲胄、執戈仗劍的大軍,列兵為城,城中搭起錦帷,充當婚房。
身穿鎧甲、須發皆白的武成候王翦,和盛裝的妙齡公主華陽對飲合巹(jin)酒,然後進入洞房。
一夜洞房之後,王翦統兵南下伐楚。
而華陽公主和王翦成婚的地方,從此就名為華陽。
想起了這些,嬴高也大概明白為什麽始皇帝沒有真個兒夷滅王翦三族,甚至都沒誅殺王翦和王賁而僅僅是將兩人幽禁在鹹陽了。
適時的三族應是父族、母族、妻族。
要真個誅三族的話,始皇帝就要來連自己一家包括嬴秦宗室都給誅了。
嬴高心中估算了一下,自己那可憐的大姐似乎在嫁給王翦的時候頂多十六七歲吧。
王翦都七老八十了,這些年,自己大姐那不是在守活寡?
怪不得始皇帝對王翦和王賁如此憤恨。
勞資將自己正豆蔻年華的女兒都嫁給你這個糟老頭子,你竟然還想跟別人一起逼我退位?
真正是不當人子矣。
這時嬴高陡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按照自己的大姐華陽公主論的話,那王翦豈不是自己的姐夫?
王賁豈不是要喊自己舅父?
那王離不是要喊自己舅爺?
嬴高:“……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