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昏暗潮濕的詔獄,一個渣男蹲在地上,手持一截光禿禿的被磨的光滑的小木棍,以棍做筆,在泥濘不堪、坑坑窪窪的牢地上奮棍疾書,木棍穿梭在泥濘中,一會宛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奔馳,一會又如蛟龍飛天騰挪行雲流水,瞬間,一行行蘊含浩然正氣的字體便躍然於泥中。
沒錯,這位渣男就是朱平安。
在詔獄的第六日,朱平安已經進化成了渣男,上唇和下巴萌生了一層短短的胡渣,不過並不糙,更沒有顯的邋遢,反而給年少青澀的他增添了一分成熟味兒。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在明沈煉疏,楊繼盛疏,楊最疏……”
朱平安蹲在詔獄牢房泥濘的土地上,一邊持著木棍在泥濘的土地上奮棍疾書,一邊默念著南宋文天祥的《正氣歌》,不過《正氣歌》的內容已經被朱平安修改了,在漢蘇武後增添了大明沈煉、楊繼盛、楊最等人。
“臣雖愚魯,不敢奉詔......”
雖然幾日過去了,但是楊最的這一席話,仍舊不時的在朱平安耳邊回蕩。楊最的氣節深深的震撼了朱平安,朱平安心胸之中的浩然正氣也在不斷的發酵。
“楊公,平安受教了。平安雖不能成為如您那般寧折不彎的白楊,但也絕不會違背胸中這腔正氣,即便彎腰,也一定是為了這一腔正氣。”
在泥濘的土地上一氣呵成寫完《正氣歌》後,朱平安向對面空曠的牢房長長鞠了一躬,然後伸腳將行雲流水、浩然正氣的字跡抹平,使之重歸於泥濘。
《齊民要術·卷五·種榆白楊》:“白楊性甚勁直,堪為屋材,折則折矣,終不曲撓。”
在朱平安心中,楊最、沈煉、楊繼盛他們就是這樣的白楊,他們都是寧折不彎的棟梁之才,大明這棟參天大屋,離不開像他們這樣的白楊之才。
朱平安自知做不到他們這樣寧折不彎,但是朱平安也不會妄自菲薄,每個人心中的準則不一樣,自己會彎腰,但彎腰是為了更好的維護正氣。
正氣長存。
朱平安堅定的握緊了拳頭。
“喂,那個書呆子,開飯了。”
詔獄獄卒端著一碗飯走來,懶洋洋的喊了一聲,將碗隨意的放到了牢房外面,筷子都掉落到了地上,態度很是怠慢,一點也沒有把朱平安放在眼裡。
對他們來說,不管你在外面地位多高,權勢多大,名聲多顯赫,但是進了詔獄,你就是一坨爛肉而已,進了詔獄,能有幾個人活著走出去的?!
至於叫朱平安書呆子,則是因為朱平安慣常早上晨讀四書五經,又經常在地上寫寫畫畫的,所以,他們幾個負責這一塊區域的獄卒,都叫朱平安為書呆子。
“有勞。”
朱平安拱了拱手,對獄卒的態度不以為意,雖然晚了點,但是一日三餐能一頓不落的送來,這也是很難的了。
獄卒看都沒看朱平安,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一搖一晃的離開了。
朱平安從地上撿起筷子,用囚衣擦了擦,端起碗,大口的喝了起來。
早餐是一碗稀飯,大約是昨日剩下的,索性詔獄陰冷潮濕,倒是沒有變餿。稀飯上面飄著幾根黑色的鹹菜條,是醃製的鹹菜疙瘩切的絲。
這就是詔獄早餐的標配了。
朱平安用完早餐,將碗筷放在牢房外面,時間到了,自然會有人收走。
快到中午的時候,正在練字的朱平安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便伸手將寫的字塗抹掉,然後抬頭循著腳步聲的方向望了過去,很快一行人出現在了朱平安的視線中——衣著華麗的太監以及製服統一的錦衣衛。
這一行人配置有些熟悉。
不過配置雖然熟悉,但是人卻不一樣,領頭的太監是個陌生臉,不是馮保,不是陳洪,是一位陌生的太監;陪在他身邊的是錦衣衛,朱平安認識,不是別人,正是將自己緝捕入詔獄的大紅飛魚服錦衣衛千戶。
“朱平安,還不快點過來拜見欽差大人。”
大紅飛魚服錦衣衛遠遠的就向朱平安喚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如豺狼一樣難聽。
毛病。
怎麽總跟自己過不去啊,朱平安無語的翻了一個白眼。
“呵呵,久聞小朱大人大名,不曾想第一次竟然是在這裡相見,真是令人難忘啊。哦,對了,小朱大人還不認識雜家吧,雜家乃尚膳監孟衝,小朱大人那首糖醋魚和麻辣翅孰更下飯的大作,現在還在我們尚膳監掛著呢。今日呢,雜家是奉聖上之命,特來聞訊小朱大人幾個問題的。”
陌生臉太監來到牢房近前,笑眯眯的與朱平安說道。
“原來是孟公公,幸會幸會。”朱平安在牢房內拱手與孟衝打了一個招呼。
一開始朱平安對孟衝的名字還沒什麽感覺,不過等打完招呼後,朱平安在心裡記下孟衝的名字時忽地心中一跳,腦海中劃過了一道閃電,www.uukanshu.net 然後不由多看了孟衝一眼。
孟衝?!
你就是孟衝!馮保未來的對頭!
這是一個以諂媚聞名的太監啊,在歷史上留下了“爭飾奇技淫巧以悅帝意”的評語。
未來十來年後,高拱先是推薦陳洪掌印司禮監,等到陳洪被罷職後,馮保原以為機會來了,可沒想到高拱推薦補缺司禮監掌印的卻是這位孟衝。其實,按照內廷規定,孟衝是沒有資格掌管司禮監的,但高拱不顧規定,依然堅持推薦支持孟衝掌印司禮監。
由此可見孟衝諂媚的功力,連高拱這般有脾氣的主,他都能諂媚的動,讓高拱為他破例。
“怎麽,小朱大人也聽過雜家嗎?那雜家真是三生有幸了。”孟衝笑眯眯的說道。
真不愧是在歷史上留下諂媚之名的太監,面對詔獄中的自己,態度都能如此。
朱平安不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