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難。”

　　柳劍雄答應下來:“我可以為你作保，幫你免除那些無關緊要的考核，不過現在還是養傷要緊，不用急於一時。”

　　“謝過谷主。”

　　楚襄夏道:“關於術法，我還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想趁著這段時間多看看書，不知谷主……”

　　“我有。”

　　燕鳴凰打斷了他，直接從懷中取出一本書，遞給他:“這本《元氣論》你先看著，我這就命人把書送來，你就先在分舵養傷吧。”

　　“多謝聖女。”

　　楚襄夏強撐著起床，認真道:“大恩感激不盡。”

　　“不必多禮了。”

　　燕鳴凰微笑道:“放寬心，《文始真經》跑不了，憑你現在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拿到，好好休息吧。”

　　她轉身飄然離去。

　　柳劍雄和皇甫文淵又叮囑幾句，也退了出去。

　　“……”

　　楚襄夏摒棄雜念，低下頭，手中這本書封皮字跡娟秀，與柳劍雄當日給他的資料一模一樣，可能是燕鳴凰親筆所書，筆墨早乾，書冊老舊，但很愛護，可能是她自己隨身研習的東西。

　　楚襄夏翻開《元氣論》封面，在作者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盧雲生。

　　又是他。

　　這本書是昔年盧雲生在天下學宮開壇講法時，學宮學子整理他部分言論編撰而成的一部書，一直是學宮不傳之秘。

　　燕鳴凰機緣巧合得到副本，已經研讀很長時間。

　　楚襄夏看著上面的題注，心想這還真是個寶貝，連這都拿了出來，聖女還真夠大方的。

　　以後想法子還她恩情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夫自然本一，大道本一，元氣本一，一含五氣，軟氣為水，溫氣為火，柔氣為木，剛氣為金，風氣為土。”

　　“人之生也，稟天地之元氣，為神為形;受元一之氣，為液為精。”

　　“氣化五髒六腑，四肢百骸，純陽主火稱心氣，陽中少陰主金稱肺氣，純陰主水稱腎氣，陰中少陽主木稱肝氣，調和陰陽主土稱脾氣，五氣攢身，而得性命，依法煉之，乃成神通。”

　　“出即為亂，入即為真，上結三元，下結萬物，靜用為我身，動用為我神……”

　　楚襄夏邊看邊懂。

　　盧雲生的闡述很簡單，道就是一，一就是氣，元初之氣，即為元氣。

　　元氣化生萬物，人也是萬物之一。

　　只不過人為萬物靈長，可以煉化天地元氣填補自身，延年益壽，乃至長生不老。

　　人身之氣分五行，功法不同，主要煉化的方向也不同。

　　拜火教主修火行，禦火之術冠絕天下;

　　崆峒派主修金行，禦劍之術精妙絕倫;

　　龍虎山五氣皆修，五雷正法名震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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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戲伶樓《無相經》則是標準的水行，正因水無形而有萬形，水無物方能容萬物。

　　但這種水，不是《凌霜氣》那類化氣為冰，也不是《碧水劍》化氣為水，而是更深層的利用，達到了不拘泥於形相的境界。

　　楚襄夏看完不禁讚歎，戲伶樓祖師還真有兩把刷子，怪不得能讓他看四遍才會。

　　越了解越能明白其中不凡之處。

　　盧雲生先介紹了人身五氣，然後才是重頭戲，武功的分支——術法。

　　三生萬物。

　　五氣並不是全部，而是基礎，五行互相組合，則能千變萬化，千奇百怪。

　　盧雲生舉了不少例子。

　　純陽宮有內丹術呵護性命，摒棄奇技淫巧，精深者能讓元神暫時離體;巴蜀唐門煉氣化毒，煉毒為瘴;苗疆五仙教煉氣喂蟲，煉蟲成蠱;漠北薩滿主修竅穴，開化紫府，可請靈入體，與精靈異獸締結契約;江湖術士參悟天道，向天地借法，布局成陣，演化奇門……

　　這些都是術法。

　　然後是結論:武功向內，強化拳腳，術法向外，尋求共鳴。

　　萬物皆為氣，萬法都是術。

　　星宗陰陽咒術也不例外。

　　它的本質就是一種擾亂人體陰陽五氣平衡的“炁毒”，有它在，便會干擾元神，讓煉氣士無法進入抱元守一的修煉狀態，腦中雜念橫生，強行修煉則元氣紊亂，走火入魔，嚴重者，更會陷入癲狂，六親不認。

　　“盧雲生不愧是盧雲生啊……”

　　微言大義，讓楚襄夏茅塞頓開。

　　他望向識海上的星空，喃喃自語:“你又是個什麽‘氣’呢?等著，用不了多久，老子就把這片天給劈開！葉藏真，此仇此恨，必百倍奉還！”

　　此後數天，楚襄夏就在分舵養傷。

　　燕鳴凰很大方，送來了不少珍藏書籍。

　　《氣脈論》、《奇經八脈考》、《陰陽術異》、《天人感應篇》……

　　楚襄夏博覽群書，借著養傷期間瘋狂惡補各類知識。

　　等翻完了所有術法相關的，琴棋書畫、醫卜星相也不例外，拿來就看。

　　這裡面沒有功法秘訣，都是理論基礎，一般人不屑一顧，但楚襄夏如獲至寶。

　　不管有用沒用，他就像一塊海綿瘋狂吸納各類知識，再逐步消化吸收。

　　腹有詩書氣自華。

　　有些東西只靠演是演不出來的，肚子裡沒東西，就只是東施效顰，徒增笑料而已。

　　只有了解，才能演繹。

　　身中陰陽咒印，前路坎坷，他反而沉下心學了起來，心態慢慢平穩，變得和之前一樣，就好像壓根沒有咒印這回事。

　　柳劍雄和皇甫文淵深感意外，燕鳴凰也不禁佩服。

　　倘若易位相處，她可做不到這麽輕描淡寫。

　　這天傍晚。

　　柳劍雄帶著一封夜榜名帖走進楚襄夏房間，沒有急著給他，而是問了個問題:“襄夏，你可知夜榜創立的初衷?”

　　楚襄夏想了想:“為聖教鏟除隱患?”

　　“那麽，何為隱患?”

　　“……”

　　楚襄夏心說魔教的隱患可太多了。

　　柳劍雄笑了笑:“對任何門派而言，最大的隱患從來都不是外敵，而是內憂。”

　　拜火教總舵位於昆侖山玉虛峰靈鷲宮，遠在西域，但自初代教主立教以來，就已不拘泥於一山一峰，而是悄悄將觸手伸向中原腹地，暗中控制著中原乃至東南沿海的大多數江湖門派，樹大根深，盤根錯節。

　　當然，控制的手段，很不光彩。

　　柳劍雄道:“你長在惡人谷，還沒見過聖教雷霆手段。聖教能興盛至今，固然有蟠桃園吸引人才，卻也不乏陰狠手段控制人才，就像閻王貼。它在任務期間會給你無窮壓力，但也能讓我毫無保留地信任你，類似這樣的手段，聖教有的是！”

　　楚襄夏明白他要說的是什麽了。

　　有的人能忍，有的人不能忍，有的人一開始心甘情願，久而久之心態不平滋生反意，有的人最初進魔教只是躲避仇家之類，風頭一過，自然不想賣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夜榜最開始處理的就是這些人。

　　最近的例子也有——那個跟萬馬幫暗通款曲的金刀門。

　　想必已經是榜上有名，甚至有人著手處決。

　　“你心太軟了。”

　　柳劍雄歎了口氣:“我不信憑你的本事，這一路上會沒有機會殺薛笑寒，奪取《禹步》，你也沒必要為周少安求情，可你不但求了情，將薛笑寒帶出玉門關，甚至，還傳授了他一些《禹步》的心得……我說的沒錯吧。”

　　“……”

　　楚襄夏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對‘惡人’夠狠，對‘好人’不夠狠，可這裡是拜火教，夜榜處決的也不都是作惡多端之人，甚至大多數都有所謂的苦衷。 www.uukanshu.net 我把這張帖子給你，你下得去手嗎?”

　　“……”

　　“進夜榜沒有限制，但要接刺殺任務，積攢功勞，可不是那麽簡單的，必須要保證絕對的忠誠！拿不回榜上的人頭，就得留下自己的人頭！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軟。”

　　“……”

　　楚襄夏苦笑一聲:“我明白谷主的意思，但我現在沒別的路可走，下不去手，也得下。而且，有一類人，我不會管他們有什麽苦衷，照殺不誤。”

　　老昏君的那些走狗！

　　葉藏真門下、金麟衛、奸相一黨……

　　楚襄夏抬起頭，雙眸冷冽:“我想，可選的人選，還是挺多的。”

　　柳劍雄啞然失笑:“真有你的，這類人，加上萬馬幫高層，在夜榜中也是最為棘手的存在，偏偏你迎難而上。也好，你有血仇在身，處理他們不用有太多負擔，倒也是個辦法，就是難走了點。”

　　柳劍雄遞出名帖。

　　楚襄夏接過。

　　“這是右使的親筆名帖，你持此貼到長安鬼市找萬寶閣，他們會帶你入門。”

　　“長安?”

　　楚襄夏愣了一下:“夜榜不在玉虛峰?”

　　“今時不同往日。”

　　柳劍雄意味深長道:“歷經百年發展，夜榜已無處不在。不過，你要接的這類任務，長安萬寶閣是最大的消息渠道，而且，最近就有大量人選入榜。”

　　楚襄夏皺眉:“出了什麽事?”

　　柳劍雄神色冰冷:“剛接到消息，金麟衛連剿神京三處暗舵，中原各地紛紛開啟剿魔狂潮。他們的反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