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旭日初升，張婷婷在廚房做早飯。

　　進到廂房給油燈填油的燕子發現沒有了趕路人，供桌上的供品沒有了，掛在大紅木箱子上面的鐵鎖子有打開的跡象，那個鐵鎖子本來就壞著，掛在上面就是一個擺設。

　　“媽媽，媽媽，”燕子叫道，“那個趕路人跑了，順便拿走了你獻給我爺爺的所有獻飯。”

　　“他餓，就讓他拿去吧！反正你爺爺也吃過了，”張婷婷平靜地說，“我現在便重新準備一份新鮮的。”

　　“媽媽……”燕子欲言又止。

　　“怎麽了?”張婷婷問。

　　“媽媽，那個人還把爺爺的皮影娃娃帶走了，”燕子打開木頭箱子，數著箱子裡面的皮影娃娃。

　　“啊！”張婷婷沒有想到那個趕路人會打開木頭箱子，雖然箱子的鎖子壞著，但也算有鎖子，不經過主人允許就打開木頭箱子，拿走箱子裡面的東西，那這個人就是一個小偷。

　　“媽媽，少了刑天、孫悟空、豬八戒、白骨精、石敢當、昭君、還有三個胡兵，那個人總共拿走了九件皮影娃娃。”

　　爺爺在的時候，經常教燕子唱皮影戲，也教燕子製作皮影娃娃，每次爺爺唱完皮影戲，累得手腳都是汗水，便讓燕子幫忙把皮影娃娃整理好放進大紅箱子，箱子裡面的皮影娃娃都是燕子放的，總共放了六層，每一層放著誰，燕子心裡都記著呢。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聽見燕子的話，喊道:“我早都說過不要留他，你們就是不聽我老婆子的話，我這是老了，不中用了，說的話你們老小都不聽……哎，這大年初一不回家的，一定不是好人，你們長個腦子怎麽就不想想?現在可好，那個人把老頭子留下的東西偷走了，讓老頭子死了也不甘心……老天爺呀，你就讓我跟著老頭子去吧，活著也是遭罪。”

　　“媽媽，那個家夥溜了，雪上留著木棍碰擊地面的印子，也許跟著那些印子，能夠追到他。”燕子來到院子，發現了那個人木棍留下的特有痕跡非常明顯，比腳印還明顯。

　　“你們應該看看院子裡的羊和驢，看看那些長嘴的被盜走了沒有，還有你們的錢包。”老太太喊道。

　　張婷婷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個人摸著黑進了她住的房子，當她打開燈光的時候，她嚇了一跳，發現那個人正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她的胸部。

　　許多男人遇見她，都是那種眼神，何況那個人也就二十多歲，漫漫長夜，無心睡眠，那種衝動，她能夠理解。當她看見那個人那種貪婪的眼神的時候，她有點害怕，但她很快掩藏住了自己的恐懼，以對方口渴提電壺給對方台階下，又以給婆婆接尿乘機走進了婆婆的屋子，也許那個時候，他就是來偷東西的，而不是奔著她的身子來的。

　　“媽媽，羊都在，毛驢也在！”燕子氣喘籲籲檢查了羊圈，又檢查了驢圈，發現一切都在，長長出了一口氣。

　　“我的錢也都在。”張婷婷拿出錢包數了數，一分不少。

　　“媽媽，那個人太可惡了，我們給他免費提供住的地方，免費給他吃的，他卻恩將仇報，偷我們的東西。”

　　“那些皮影娃娃做的非常好，也許他愛上了它們。”

　　“愛上也不能偷呀，那是我爺爺留給我們的東西，他怎麽能夠偷偷帶走呢?”

　　“真是晦氣！”老太太說，“接待這樣一個人，讓他住在咱們身邊，他要是趕走了咱們的羊和驢，啊，我的天，一想起來，我就害怕，謝天謝地，他手下留情了。”

　　三個人正在說話，院外傳來了狗的叫聲，還有人的說話聲，有兩個人抓著一個人的衣服領子，旁邊還有兩個人，他們一起走進了院子。

　　張婷婷望了一眼，便認出來了，進來的四個人是本村人，另外一個人恰恰就是昨晚在她家借宿的那個趕路人。

　　那個趕路人一直低著頭，頭髮散亂地垂下遮擋住了臉，木棍有節奏地擊打著院子。

　　眾人走了進來，同村人周會會說，“婷婷，這個人昨天經過街道，討要吃的，沒有人給他吃的，最後我看見他走進了你家，半夜三更我打麻將出來撒尿，看見他走在街道，神色慌張，東張西望，我懷疑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便偷偷跟著他，看他接下來要幹什麽。”

　　張婷婷說:“他昨晚的確住在我家，不過，他挺規矩的。”

　　周會會接著說:“我偷偷跟著他，發現他路過王芳小賣部的時候站住了，他四處張望了一會，便對著牆爬，想翻牆過去，可是沒有翻過去，也許他發現了我，突然加快腳步跑著往前走。”

　　“當時，我聽到周會會喊抓小偷！我們三個挖撲克牌的趕緊丟下手中的撲克，跑到街道，我們看見一個人慌慌張張在跑，周會會在後面追，我們趕上去，就把他抓住了。”抓著趕路人衣領的馬生理說。

　　“我們打開他的包裹，意外發現了皮影娃娃，那九個皮影娃娃，我們認得，都是燕子爺爺做的。”周會會說。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翻身坐了起來，罵道:“你這個畜生，我們好心收留你，你為什麽不乾人事，要偷我們的東西?”

　　趕路人胡圖圖依然低著頭，也許是害怕，渾身囉嗦著，一言不發。

　　“婷婷，他就是一個小偷，你看看家裡的錢，丟了沒有，我們在他身上還發現了一千多塊錢。”周會會說。

　　燕子從驢窯出來，看見了那個趕路人，她心裡正疼那幾個皮影娃娃，如今見到了趕路人，她心裡一陣喜，急忙跑了過來。

　　“還我的皮影娃娃！”燕子一邊喊著，一邊跑過來緊緊抓住了趕路人的背包。

　　“燕子，不得無禮！”張婷婷喊了一聲，燕子伸進背包裡的手就像觸了電一樣抽了回來。

　　趕路人胡團團聽到那個讓他心顫的聲音，慢慢抬起了頭，他的目光迷離恍惚。

　　“對不起！”趕路人說，“是我的不對，請你懲罰我，我願意留下來給你打工，不要你給一分錢，只要你能夠給我一碗飯吃就行。”

　　老太太說:“你還想留下來，你是不是惦記著我家那些羊和毛驢?”

　　趕路人不語，張婷婷注視著趕路人，語氣平靜地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那些皮影娃娃非常好看?”

　　趕路人點點頭，張婷婷從身邊的木櫃裡面取出來兩個皮影娃娃，說道:“這是我做的兩個皮影娃娃，一個是孫悟空，另一個是豬八戒，雖然我做的這兩個皮影娃娃沒有我公公做的好，但也不算難看，如果你喜歡皮影娃娃，這兩個就算我送給你的。”

　　趕路人接過張婷婷遞過來的皮影娃娃，連連說謝謝。

　　張婷婷說:“你拿走的那幾個皮影娃娃，是燕子爺爺留給燕子的念想。”

　　趕路人明白張婷婷話中的意思，慌忙從背包裡面取出來那些皮影娃娃，交給了站在他身邊的燕子。

　　“你走吧！”張婷婷對趕路人說。

　　趕路人睜大眼睛，帶著任何人都難以表達的神情，望著他心中的天使。

　　“婷婷，”周會會說，“為了抓住他，我們費了很大的事，難道你就這樣要放他走?”

　　張婷婷微笑著說:“那些皮影娃娃是昨晚我讓他看的，他曾經演過皮影戲，對皮影娃娃有興趣，他說過那些皮影娃娃能夠勾起他的記憶，我便拿給他看了。 www.uukanshu.net 你們把他帶來，這只是一個誤會，他看好了就會歸還的。如果他沒有盜走其他人的東西，就讓他走吧。”

　　“這樣的話，”周會會說，“我們就不得不放他走了?”

　　張婷婷說:“是的！”

　　捉著趕路人衣領的兩個人松開了手，趕路人沒有想到張婷婷會為他開脫，他滿懷感激，上前一步，說道:“天使，你能不能留下我，我願意為你乾任何活。”

　　“這是你的水！”張婷婷從桌上取下來一瓶礦泉水，那是她回家的時候買的，準備路上喝，由於天冷沒有喝留下來的，“帶上它走吧。”

　　“天使！對了，我會重新做人，不久的將來，我會回來看你的。”趕路人接過張婷婷遞給他的礦泉水，渾身顫抖，茫然若失地說道。

　　“你放心地走吧！”張婷婷說，“對了，你再來的時候，也許我已經打工走了，我將要和你一樣變成另一個趕路人，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情況，呆在家裡，實在是過活不下去的。等我埋了我的公公，我就得出去賺錢。”

　　眾人讓出來了一條路，趕路人轉身走了兩步，轉身又望了一眼張婷婷。

　　張婷婷衝著他笑了笑，說:“別忘記，你剛答應過我的話，你要重新做人。”

　　趕路人點點頭，眼睛裡滿是淚水，一直站著的燕子拿著皮影娃娃跑了過去:“叔叔，如果您真的喜歡這些皮影娃娃，那我就送給您。”

　　“謝謝你，小天使，麻煩你保管好它們，如果你願意出售，有一天我會全部賣走它們。”趕路人拄著木棍，說完話，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