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薑氏的祠堂很大,大殿內站下百余人很輕松。
在大殿內,十二根黑紫色大柱赫然聳立,支撐著整座建築。而在大殿前方,是一塊被抬升起來的區域。
上面除了最前面擺放的族譜外,其後是近百塊樣式相同的牌位。
老祖薑玄靈的牌位赫然位於最首,而他的畫像則懸掛在最末一排牌位的上空,此刻皆被濃鬱的靈氣籠罩。
待最小的薑雲舒也手持三根焚香走進祠堂大殿後,薑濟淵一聲令下,包括他在內的所有族人再次單膝跪地。
不同的是,這次所有人都沒有低頭,而是背脊豎直,稍稍仰頭看著前方。
族長薑濟淵大聲念著提早準備好的祭文,雄渾堅定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清晰的傳遍每一名族人的耳中。
薑雲均眼神清澈,神情依舊肅穆,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那些先輩牌位,周圍諸多長輩,同輩族人皆都如此。
隨著雄渾的聲音在大殿內的每一處角落響起,也漸漸浸入在場薑氏族人的心中,為之激蕩起來。
再後面,眾人的耳邊除了族長薑濟淵的聲音外,就只剩下了祠堂外吹過樹梢的呼呼風聲。
不知為何,手持焚香的薑雲均口中默誦祭文,望向先祖薑玄靈的畫像時,有一瞬的恍惚,整張畫像顛倒起來,不,是整座大殿,整座祠堂都是如此,自己的心神隨著人聲和風聲好似不斷墜落,最終落入一片空明之境。
“此,上稟先輩,下啟族人。”
“舉香!”
隨著薑濟淵的這句出口,眾人從單膝跪地,改為雙膝,將手中的三根焚香舉過頭頂,行五體投拜之禮
又是一陣整齊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今日之青雲,即來日之青雲,護我青雲,不死不休。”
隨即,薑世安和薑濟淵起身把焚香插入了族譜前的一個巨大銅鼎之中。
在他們二人後,一名名族人按照字輩排序依次照做。
薑雲均惶惶然也是如此,不過他的心神不知落到了何處,此時行動的只是一具軀體,但當他將焚香插入銅鼎時,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讓他有那麽一瞬間好像恢復過來,於是下意識抬起頭望向前方。
目光在包裹的靈氣中越過諸多牌位,落在先祖薑玄靈的畫像上,然後又穿過畫像,落入一片空洞。
空洞中有一片青色,上下兩團,每一團圍著各自的一個中心點旋轉著,無比空蒙。
在這片空洞中,薑雲均隻覺的自己無比渺小,抬頭望向兩團青色,隻覺得天與地都要被裝滿,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眶,自己的胸膛好像要爆裂開來,而且面前的這兩團青色在自己旋轉的同時,也在吸引著他。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漂浮上去,變成了兩團青色前的一個小小黑點。
空間震動,周遭的一切被撕裂,薑雲均隻覺得自己無比恍惚,心神歸攏不到一起,面前的兩團青色好似一尊洪荒巨物,欲將他一口吞下!
乍然之間,向著那兩團青色不斷靠近,他強行將自己的瞳孔聚焦,視野中已經被一片青色鋪滿。
“這是想吞了自己?”
“呼、呼、呼······”
虛空之間傳來這樣的聲音,像是風聲,但又好像不是。
薑雲均終於與那兩團青色接觸,而隨著縷縷青色湧現,他也終於反應過來。
這詭異不是想吞噬他,而是想鑽入他的體內。
他面容猙獰,青筋爆裂,周遭被青色彌漫,口大大的張著,想嘶吼出來,但卻好似被什麽東西堵住,最終從喉嚨中發出的,只有些微斯斯聲。
祠堂內,眾人只見薑雲均將焚香插入銅鼎中之後,身體突然變得僵直,在他們愣神之際,其竟直直的向後倒去。
在他身側,已經貢香完畢站立於此薑雲霆反應過來,一把將他抱住,薑雲均臉色煞白,口中低聲喃喃些什麽。
大殿內眾多族人往這邊望過來,有些驚異,薑雲霆擔心九弟出事,一邊連忙用靈力去探查起身體情況,一邊俯身下去,想聽清楚其說的什麽。
體內並無異常,口中喃喃的:“葫蘆、青色葫蘆”什麽的,也不知所雲。
就在這時,位於人群最外側的薑世安和薑濟淵突然相視一眼,瞳孔皆微微收縮。
後者越過人群,從薑雲霆手中接過昏迷的薑雲均,簡單掃視了兩眼,開口說道:
“雲均此前突破練氣後期時留了隱患,並無大礙。”
接著,薑濟淵把他遞給了薑世安,後者化作一道遁光離開了祠堂。
同為築基修士的薑濟喻發現了異常,但他看了三哥一眼,對方示意靜默,於是他重新矗立。
大殿內的族人聽到族長薑濟淵的話語,大都也放下心來,接著在他的組織下,族祭得以繼續。
······
······
是夜,青雲山山頂處,三道身影佇立。
正是薑世安、薑濟淵與薑濟喻三名築基修士。
此刻星光彌漫,夜色遼闊,山外的雲層也散了,視線能毫無遮掩的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薑濟喻語氣略有激動:“族叔,今日雲均······”
薑世安灰白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在頭頂挽了一個道稽,平日裡顯得有些暮氣的面容,竟然罕見的添了幾分紅潤。
他雖然心中還余有幾分震蕩,但此刻卻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和記載的表現相同,應是觸發了那物。”
薑濟喻臉含笑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薑濟淵望著族叔,道:“世、濟、平三代,超過一百五十載都無一人,我原本都以為我族再無幸運得此眷顧,沒想到今日倒了卻夙願。”
薑世安眼中的渾濁消散,露出絲絲精明,不由也感歎到:
“正是我青雲之幸!”
三人經過仔細比對後,終於確定了此事,薑濟喻這才詢問白日裡薑雲均的安置。
“我檢查過,雲均丹田內靈力雄渾,並無任何虛浮之氣,體魄也算是強橫,我喂了他一枚凝氣安神的丹藥後,送回了他的洞府,應該兩三日後就會自然清醒過來。”
“那等他恢復,要不要將其喚來告知其詳情?”
薑世安沉默了片刻,忽而眼神望向了外面的星空和明月,星空閃爍,明月虛掩於雲彩。
“雲均這孩子,我雖自小看著他長大,品性我還是相信的, www.uukanshu.net 天賦在雲字輩的族人中,也不算平庸,只是這件事太過重大,還是謹慎一些好。”
薑濟淵點點頭,想法其實類似。
薑世安繼續說道:
“不若再等幾年,等雲均境界再高深些,我們再行考慮。”
薑濟喻:“那後續關於雲均的家族任務安排,就按照正常情況進行?”
薑世安:“可有意多些試煉,磨磨心性,只是注意防護,暗中讓長輩護持,不要出什麽大的意外。”
對於近日祠堂的事,薑世安、薑濟淵和薑濟喻顯然都忌諱莫深,連談話中都將關鍵之處隱去。
定了這事的大概處理基調,三人又談論了些其余的細枝末節,最後薑世安朝著薑濟喻微微點頭提醒道:
“一人榮,不代表一族榮,相盛相輔,以平常心對待即可。”
薑濟喻同樣額首,表示自己亦是明白。
不多時薑世安離開此地,薑濟喻來到崖邊,站在了三哥薑濟淵的身側。
他們沉默著,薑濟淵沒有開口,薑濟喻也默契的沒有追問,只是追隨著前者的目光,看向山外。
夜色如水,今天的青雲山同以往並沒有什麽不同。
······
······
家族祠堂內,薑世安依舊身著白日裡的黑色玄服,瘦削的身影堅定的在大殿內行走,每一步都踏的很實,直到到了族譜擺放的地方,他才停住,目光上移,到了那副畫像之上。
又是一陣靜謐,良久後,他才以幾若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玄靈叔,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