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玄靈島,青雲山。
在薑濟淵和薑濟喻的計劃中,家族接下來最為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兩件。
一為薑濟喻準備閉關突破築基。
二為青雲山的靈脈升靈為二級下品。
這兩件事都十分重要,但在具體開始前,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
當下,薑濟淵和薑濟喻就開始商量起來。
薑濟喻告知了前者這段時間內家族發生的一些事情,其中的重點是空明島發現的那條冰晶石礦脈中,存在一枚源石。
這個消息讓薑濟淵有些意外,在確定薑濟喻已經將後續消化這條冰晶石礦脈的事項都安排好後,點了點頭,並未有什麽補充。
“濟烈送回的玉筒裡,對雲霆和雲均讚揚頗高,特別是前者在煉器一道上的天賦。”
薑濟淵想了想這兩個後輩,印象都還不錯。
於是又詢問了在慶羅島和空明島上的其余幾名族人概況。
等薑濟喻回答了,他才沉思著說道:
“族中可以在清央島坊市留意一下尋礦師傳承,或許平清在此道上還有天賦,只是之前族中並未側重。”
薑濟喻:
“我也是如此想法,在我閉關前會將此事安排下去。”
“對了,還有一物。”
薑濟喻突然從儲物袋中又拿出來一個玉盒,將其打開,開口道:
“這便是平露帶回來的那株銀豪茶樹樹樁,是一株二階下品靈植,價值還是有的,只是其上生機微弱,僅靠族中的靈植之術,恐怕培育不活。”
“或許可以給世安族叔說上一聲,考慮使用那物······”
薑濟淵看著那株銀豪茶樹樹樁,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還是再慎重一些,那物太過珍貴,而其遲遲沒有選中下一人,每使用一滴,就少一滴。”
不知二人所說為何,但提到之時,都忌諱莫深。
既然薑濟淵不同意,薑濟喻便立馬不談,轉而說起其他事項。
“等你閉關,何人來暫時主管事務閣,濟喻你可有人選?”
薑濟喻顯然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立馬出口道:
“平元可暫替。”
“一來,平元一年前剛剛突破至練氣巔峰境界,修為上可服眾。二來,平元這些年不管是在清央島坊市,還是在族中,處理事情都井井有條,心思細膩。”
“大局觀念和細節之處,都不錯。”
薑濟淵對於這個人選,也沒有異議。
接下來,二人又談論了一下其余的雜事,最後達成合意後,便同時下山,只是一人去了事務閣,一人去往了家族祠堂。
······
······
青雲山山腰,家族事務閣內。
薑濟喻回到那個房間,將案牘上的各種玉筒和玉簡都檢查了一遍,等過了一個時辰,一個人影在外駐足。
等他抬手招其進來,人影才邁步踏入。
“平元見過七叔。”
“七叔你有事找我?”
來人正是薑平元。
薑平元,平字輩中排行第二,是一個外表看上去稍顯木訥的中年修士。
薑濟喻從案牘後走出,將幾個儲物袋交給了他,在後者稍顯疑惑的神情中,才緩緩開口解釋。
接下來的數個時辰,薑濟喻事無巨細的開始講述。
一些族中的隱秘之事,也挑選著在說,特別是族中現在幾個重要事項,他更是再三強調。
薑平元很少言語,只是默默的聽著。
“平元。”
薑濟喻諸事交代完畢,即將踏出這間他待了數十年的房屋時,突然停住腳步,喊了留在裡面的晚輩一聲。
而薑平元抬頭望去,目光平靜且堅定。
薑濟喻沒有再說什麽,朝著他點點頭,終於轉身,很快背影便在目送中消失。
在七叔走後,薑平元留在原地,眨巴眨巴雙眼,偏頭看了看七叔常待的那張案牘。
他走過去,第一次在案牘後方坐下,片刻後,開始學著薑濟喻的樣子,開始一個一個處理面前堆積著的玉筒。
······
······
與此同時,青雲薑氏的家族祠堂內,薑濟淵輕聲踏入。
很快,他穿過大殿,然後在內部一個小隔間裡看到了一個盤坐在蒲團上的身影。
那是一個清瘦的老者,身著一襲普通的青色長袍,一頭灰白的頭髮,被規整的梳起來,然後用一個木質道簪在頭頂固定住。
“族叔!”
他輕輕喊了一聲。
那盤坐著的身影微微抬起頭,睜開雙眼,看清來人後,才回應道:
“是濟淵啊!”
說著,他便從蒲團上緩緩起身,薑濟淵趕忙迎上去。
薑世安,築基後期修為,玄靈島青雲薑氏世字輩唯一在世的族人,在世字輩中排行第二十三,修道至今已歷一百六十余載。
築基修士得享壽元二百年,但這總歸只是壽元大限,不是所有築基修士都能以這個年齡正常坐化。
薑世安很早之前受過一次重傷,傷了本源,對壽元也有些影響,他此時身上的一股沉暮之氣也是由此而來。
原本,青雲山山頂有兩座築基洞府,一座是薑濟淵的,另一座就是他的。
不過在多年前族弟薑世苓出了意外後,他也就不喜歡再待在洞府中,反而是喜歡在青雲山上到處走走,乏了,便回到祠堂打坐。
薑濟淵知道族叔恐怕是因為世字輩族人凋零,而且知道自己道途無望,壽元將近後,心境受損,選擇不再浪費時間在修煉之上。
與他同輩的族叔皆已逝去,自己和七弟薑濟喻作為晚輩,沒辦法多言,最開始一段時間,還交談過幾次,但反被說服。
後面,也就由這位族叔去了。
每十日薑世安都會到學舍給那些新進山的雲字輩族人講課,薑濟淵也去聽過幾次,聽著眾多孩童“叔祖”、“叔祖”的叫著,倒也安心。
薑世安不理家族事務多年,此時知道薑濟淵來尋自己,肯定是有什麽大事。
於是他抬抬手,示意不用後者攙扶。
“走,出去說吧。”
他看向薑濟淵的目光清澈,渾身的氣質透露出一種看慣世間風雲的淡然。
薑濟淵停留在原地,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薑氏的祠堂外,是一大片由青石板鋪成的寬闊區域,除了幾株樹木點綴,便再無他物。
此刻,薑世安和薑濟淵都在祠堂屋簷下,一個躺在一張藤椅上,另一人則直接搬了旁邊一個木板凳坐下。
看上去,這並不像是兩名築基後期的修士,反倒是像凡族一對普通的叔侄。
“一年前,濟淵前去龍踞島,沒有事先告知族叔,讓族叔擔憂,濟淵有愧。”
此時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姍姍來遲,透過厚厚的雲層,在星輝的陪伴下,灑下來,好似給整個祠堂連同外面的青石板都披了一層輕紗。
看上去,泛著一片柔光。
聽到薑濟淵的話,薑世安並未立即回應,而是用那清澈的眼眸轉過頭看著,隨後又將目光移到天上的明月上去。
良久,他才輕聲出口:
“傷情如何?”
薑濟淵沉吟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如實告知:
“傷了氣血本源,築基巔峰前影響可控,但如果沒有特定靈物輔助,恐怕無法徹底痊愈。”
此話一說,便是側面承認了自己日後若是有機會成就紫府,那這次的傷害已經足以斷絕進入這個大境界的概率。
本以為薑世安會責怪幾句,但後者只是歎了歎氣,最後說道:
“在淵字輩的族人中,濟淵你從小便是修行天賦最好,也是最有主見之人,我知道幾位族兄對你期望甚高,甚至期望你能比玄靈老祖更進一步。”
“世字輩算上我,青雲山共有五名築基族人,淵字輩卻只有伱一人。”
“我知道你心中有幾分愧疚,覺得是自己吸收了其余兄弟的氣運,家族在你身上傾斜了太多資源······”
“當初六哥將族長的擔子壓在你身上,現在想來,似乎也有些不妥。”
薑濟淵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
“六叔坐化前,與我說過,此事是我自己接受。”
“正如此行前往龍踞島,好不容易才有了血玉葡萄的消息,這可能是七弟唯一的一次築基機會,我必須去試一下。”
“淵字輩,是應該再出一名築基修士的。”
說最後這句時,他語氣堅定了些。
隨即話頭一轉,又說道:
“家族後輩中,平字輩、雲字輩的修煉天賦都比我們這輩要好。”
“濟喻對平元、平衍、平露,平缺,雲字輩的雲初、雲霆、雲均、雲軒期望都很高。”
“特別是雲霆和雲軒,如此年紀,就已經是練氣七層修為,只要族中供給的資源足夠,應該能在四十之前順利進入築基境界。”
薑世安突然笑了笑,回憶起了什麽。
“雲霆那小子啊,小時候還偷過我的酒,為了壯膽,還拉著雲均、雲鑒、雲山一起,最後四個人齊齊倒在祠堂外面,睡了七天七夜。”
“嗯,就是那兒。”
薑世安用手一指前方,離他們不遠,青石板上一塊被月光籠罩著的區域。
似乎是又想到了那時四個孩子倒在那兒的場景,他由微笑變成了輕笑,最後笑出了聲。
“雲霆是個好孩子,只是我許久沒見他了,他如今去了哪?”
薑濟淵:
“七弟說,在萬空島海域的慶羅島,是一座二級靈島,被一個名叫王飛逸的築基後期散修佔據,濟烈和平南也都在那邊。”
薑世安點了點頭。又開口道:
“濟烈小時候也偷過我種在靈田中的酒曲花,後面被你發現,頭上挨了一拳,現在他沒記恨你吧。”
這麽久遠的記憶,薑濟淵幾乎已經快要遺忘,他想了想,當時好像自己確實在濟烈的頭上砸了一拳。
他沒回答,薑世安卻突然情緒低落了些:
“這幾日我經常見到雲軒,他喜歡閉關修煉,但就是話依舊少了些,這樣我覺得不好。”
薑濟淵將此事默默記下,轉而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玉盒,其中盛放的,正是兩顆血玉葡萄。
但薑世安只是看了一眼,便將玉盒推了回去。
“此物於我,如同林間一山桃,還是不要浪費了。”
薑濟淵沒有收回,只是喃喃道:
“終歸,可能···還是有些用的。”
薑世安看著他的眼睛,最後伸手取了其中一顆。
叔侄二人在月光下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時分,薑濟淵才化作一道遁光回到山頂。
而薑世安沒有動,就留在原地等著太陽的升起,他眯著眼,不知不覺間居然睡著了。
直到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將他喊醒。
“叔祖,叔祖。”
薑世安睜開雙眼,一張可愛精致的小臉出現在他眼前。
他伸手捏住臉蛋,開口道:
“原來是小雲舒啊!”
“叔祖該去講故事了!”
雲字輩排行第五十二的薑雲舒, www.uukanshu.net 此時七歲,才進山一年。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裙,頭上扎著兩個小辮,各被一根紅色絲繩系著。
叫醒薑世安後,便讓臉蛋掙脫束縛,又彎腰強行將叔祖從躺椅上拉起來。
於是薑世安就離開藤椅,牽著她的小手,慢慢朝著學舍走去。
初陽的晨光照射在二人的身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叔祖,你今天還會講濟淵叔公大戰那頭青天蟒的故事嗎?
“不,今天我要講我的族叔,薑玄靈上青雲山的故事。”
“這個故事好聽嗎?”
“好聽,如果十年後,叔祖再問起你的時候,雲舒你還能記得的話,我就獎勵你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
“這個!”
薑世安拿出那顆如紅玉般的葡萄,放在薑雲舒的眼前。
小小的薑雲舒不知道這是什麽,只是覺得很好看,於是她與薑世安保證自己會記得今天講的故事。
······
······
今日的青雲山上發生了很多事情。
族長薑濟淵返回族地玄靈島。
主管事務閣的薑濟喻宣布閉關。
平字輩排行第二的薑平元坐在了那張案牘後面。
平字輩排行第七的薑平離拿著二哥給的那株銀豪茶樹樹樁,苦惱的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以及小小的薑雲舒最終還是沒有堅持住,在聽到老祖薑玄靈一邊吟唱“清風知我意,扶我上青雲”,一邊禦劍登上青雲山後,就睡著了。